陆珂:“你搞清楚重点。”
重点是和他探讨两性关系,结果被按住讲申论作文的“五个维度”。
黄时雨:“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会。我灵感来了,先涂一下线稿。”
陆珂:“你回来!”
陆珂:“人?”
陆珂:“我收回本人肖像权。”
黄时雨:“其实许巨巨真的对你挺好,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他这么有耐心。初中我大姨让他帮我补作文,人家直接把《资治通鉴》甩过来,半句废话都没有。”
陆珂:“你没问吗,不会跟他吵?”
她想起初二暑假背《送东阳马生序》那会儿,来自少年许言臣的嘲讽。
黄时雨:“怎么吵,人家说了,把该背的背完,作文还能扣五分以上,都是白痴。”
陆珂:“……”
黄时雨:“画了个Q版,你看看可以发微博不。[图片]”
陆珂:“发吧。”
这张图最后以科普生理知识而出圈,出名到网络上到处都是,出名到许言臣把图片转发给了陆珂本人。
陆珂:再次被内涵到。
*
陆珂不知他什么时候回国,就当异地恋在谈。饺子才吃了一小半的一小半,接到了《刺梨》剧组的进组通知。
她是个地理盲,只朦胧知道按剧本提到的几个地方大概要去高原、山区和沙漠。
到高原的前几天,她尚且能活蹦乱跳,后来拍了几场比较激烈的戏,加上昼夜温差大,不知什么时候寒气侵体,不慎患上感冒。
濯玉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尽管态度温和,但只要有一点不如她意的地方,就要一条条重拍。
刺梨是一味草药,别名金樱子、糖刺果、藤钩子,满身是刺,有补肾的功效。电影用这个名字,是因为主角青果幼年时,家里主要依靠采草药卖药为生,家里穷,但青果很争气,从不开口问父母要东西,馋了顶多用刺梨甜甜嘴巴。
青果的父亲曾是村子里的老光棍,因为家贫而一直没能娶妻,后来娶了个流浪到村子里的女人,生了青果。那女人叫木桂,精神有点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时对青果动辄打骂。
有一次青果被打怕了,在小河边被人贩子拐走,卖到几千公里之外一个叫染沙的小村庄。养父和她的亲生父亲年纪差不多大,买她当童养媳,因为买孩子比买媳妇便宜很多。
染沙气候炎热,放眼望去沙丘绵延,胡杨错落。整个沙漠成日被寂静覆盖。青果几次试图逃跑,都因为在沙漠中辨不清方向被养父逮回来,又是一顿毒打。灰暗的生活直到她结识了邻居青年高允才有了一线曙光。高允带她逃走,一路搭车到高原之上,来到了高允的家乡。
青果以为终于受到老天的眷顾,和高允坠入爱河,怀孕三个月时却遭高允打骂羞辱,从此家暴变成家常便饭,又一次艰难地策划逃离。
支撑青果活下去的是回忆里的木桂,木桂清醒时对她很温柔,只有在妈妈的避风港下她才有权利当一会儿小孩子。
妈妈给她梳着乱糟糟的头发,灵巧的手上下动几下就扎成小辫。
妈妈说:“哪怕从垃圾堆里捡东西吃也要活下去。像狗一样也要活下去。”
后来她真的和猪抢过食,吃过垃圾,历尽离别、伤痛与折磨,也从未放弃过从沼泽般的生活里开出朵向阳的花。只是后来终于找到家乡,才知道木桂为了找她,失足淹死在她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小河里。
青果的命沿袭着木桂的命,顽强扎根,木桂的命断了,她就代替木桂好好活下去,活出个人样儿来。
刺梨带刺,可还是很甜的,是良药。
陆珂这次是大女主,一人分饰两角,肩上挑大梁意味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濯玉让她补拍她就补拍,让她下水她就下水,半句怨言都没有。
捧着姜茶苦哈哈地灌的日子里,双十一到了。
陆珂这时已经从单纯的感冒转化为咳嗽,仍挺着精神,还不忘给许言臣发消息贫嘴:“光棍节有礼物收吗?”
许言臣:“什么节你都要过?”
好家伙。还在试用期就敢明目张胆地说不过节了!陆珂正要刺他几句,许言臣又说:“你又不是光棍。”
陆珂:顺眼!
许言臣继续回复:“想要什么不用等过节。每一天都是节日。”
陆珂:有前途!
次日下午就收到包裹,看起来不大,掂量着也轻,拿到房间里拆开看,是一床压缩鹅绒被,浅粉色被罩上绣着交颈天鹅图案。轻薄柔软保暖。
包裹里还有个小巧的汤婆子,玄青色刺绣荷包上并蒂莲开得夺目。
温热的空气徐徐穿过血流拂遍全身,陆珂被高原的风吹得自强独立坚韧的外壳就此被暖开个裂缝。
晚上却不争气地发起烧来。
她拼出了新境界,顶着39摄氏度高烧继续上阵。
濯玉看出她的状态不好,不允许她带病拍戏,直接送去住院。
强伟:“可可病了,发高烧两天了。”
许言臣:“没去医院?你不早说?”
强伟悄悄出门找了楼梯间发语音:“一开始不愿意去。怕影响拍摄进度。后来咳了一口血,濯玉导演强制让她去,我和立秋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到医院。”
强伟说着说着仍然想不通:“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她怎么什么都不告诉你?”
许言臣心里不是滋味:“她太懂事。”
没谈恋爱的时候总喜欢撩他,喜怒哀乐都跟他分享。收工了看到一片绯红的晚霞都要拍照发给他,看到别的小姑娘和男朋友分吃棉花糖会跟他说等他回国要一起吃什么什么,被文导打了一记手板也得拍照给他求安慰。
谈恋爱之后却开始报喜不报忧。似乎一直都是快乐的,没有丁点烦恼。
尼格尔局势紧张,他每天工作缠身,压缩休息时间,想为那些像尼瓦一样无辜的普通人尽一份力。
陆珂跟他视频时,总能看到他眼里布满血丝,于是自发自觉要少给他添麻烦。
如今许言臣打的申请有了眉目,调令终于下达,因在尼格尔冲突事件中见义勇为,立三等功,任满一年,可以回国。调回部里,暂任部内文职。
他把惊喜准备好,打算第一时间去见陆珂,谁知陆珂直接给他送了个“回国大礼”。
*
陆珂觉得肺叶像被无数把钢刀刮过,每呼吸一下,脸就苍白一分。
头晕得起身都困难,昏沉之际,朦胧中却好像瞥见了那人的身影。
“许言臣……”她轻喃,“好想你啊……”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还有两年……大不了她拍完戏找时间去尼格尔看他。
因为生病,她变得格外脆弱,恨不得现在就见到他。
许言臣帮她把被虚汗浸湿的刘海拨开,拿毛巾沾了温水,把瓷娃娃般苍白的脸擦了一遍。
他跟医生沟通过,陆珂这么严重的肺炎,这病都是拖出来的。
咳出铁锈状痰液都不来看医生,不知道是有多忙,奔着赶着见阎王。
再晚来会儿医院,小命危矣。
许言臣悉心照料了她两天,陆珂清醒过来时还以为是梦,她把手臂覆在眼睛上,指挥:“窗帘拉上,太亮了,刺得我都出幻觉了。”
“你可以睁眼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上了天堂。”低沉冷冽的声音。
熟悉的语气……
嗳?
陆珂悄悄睁眼。
果真是做梦都想见到的人。她绽开笑容,却不知自己那副芦柴棒一般的胳膊腿儿和千疮百孔的肺早已把许言臣气疯了。
迎面瞥见他脸颊后槽牙处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起起伏伏。
她心虚地咬紧了下唇。
第43章 解谜 你少气我至于被凶?
许言臣眉宇冷淡:“肺炎体验怎么样?”
“恍若新生。”其实是疼懵了。陆珂伸手去够他的手, 如愿把那修劲有力的指节握住,借着他的力道坐起身,语调轻快, “就当排毒了,感觉挺好的。见到你就更好了。”
呵。这个小骗子。
她睡觉时都皱紧眉头,呼吸重了几分手指就疼得揪紧被子, 看起来可不像过得舒坦的模样。
要不是他提前把强伟安插过来,单凭每天短暂的聊天,从她嘴里恐怕听不到半句实话。
许言臣把她的手指一节一节掰开,攥住纤细的五指, 抬手——
“啪!”
肌肤相触,痛麻在陆珂手心炸开。她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会挨揍,想把手抽回去, 未果, 眼睁睁看着他又落了几下。
柔白的手心现下绯红一片, 被许言臣铁钳一样的大掌牢牢控制住,陆珂扁嘴看着他:“痛。”
许言臣嗤道:“手痛?还是肺痛?”
这问题狗得很, 像个死胡同,陆珂怎么走都是错的。
“我心痛。”陆珂插科打诨, 见他又扬起手,拽也拽不动, 她本就在病中, 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往前扑到他怀里,语无伦次地解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哥哥的手痛我的心痛!”
许言臣就着她的姿势把人抱起身,抱树袋熊一样揽在怀中,声音低哑,威胁之意尽显:“一定要注意安全。再伤到自己就别拍了。”
他在尼格尔见多了病痛伤亡,世事无常。深知生命脆弱,由不得人胡乱造作。
“那不行。”陆珂抗议。
“你再伤一次试试,看明华娱乐会不会只提供给你筛选过的剧本。”
陆珂扭起身子,动静太大,差点从他身上栽下去。这一折腾,她自己也有些头晕眼花,喘不上气的感觉又回来了。
许言臣怒喝:“你再作!”
原来鬼灵精怪中气十足的熊孩子,现在折腾得有气无力,在他身上软软缩成一团。
而他却只能看着她难受,不能以身代之,保护欲和怒气值齐头并进。
陆珂缓了会儿,瞪回去:“你凶什么!大老远来一趟又是揍我又是凶我!”
“你少气我至于被凶?”
“你少凶我至于被气?”
两人对呛,互不相让。许言臣锁骨分明,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头发黑硬得像他的脾气。陆珂纵有再大的憋屈,在亲密接触时也消散了,搂着他脖子,低头对着他的下巴咬了一口。
“你几天没刮胡子了?胡茬都扎人了。”
许言臣一手托着她,腾出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去亲她干燥的唇。
陆珂却不让他加深这个吻,后退,“肺炎病人的病房你也敢进,肺炎病人的嘴你也敢亲?”
“不是说恍若新生吗?”许言臣把她放在床上,公式化微笑,“我体验一下。”
窗外,橙色的晚霞布满天空,仿佛离他们很近,近到触手可及。陆珂干苦了很久的嘴巴突然馋了起来。
“我想喝橙汁。”不再想当拼事业的男人婆,想要一切甜甜的属于女孩子的东西。
“问过医生了。在你好转之前,只能喝粥。”
“呜哼我想喝芋泥啵啵,牛奶啵啵,黑糖啵啵,草莓啵啵,芒果——”
许言臣淡淡看她一眼:“口水啵啵,喝不喝。”
“呕……”
立秋敲门进来,把饭盒和饮品放在桌面,颇有自知之明地闪身退出,顺便把门带上。
“有饮料吗?”陆珂看到杯子时眼睛亮了。
“先吃粥。”许言臣支起病床上的小桌,打开盖子,小米南瓜粥带着自然的甜香。
“你喂我。”
“自己没长手?”
陆珂伸出右手给他看,控诉:“还不是你家暴!我怎么吃!”
手心只余淡淡浅粉,许言臣呵了声:“没长左手?”
“试用期想不想过了?”陆珂瞥他。
如愿看到一贯矜持高冷的许言臣往她脖子下垫了张抽纸,一勺一勺地喂她,时不时还拿勺子刮刮她嘴唇两边:“多大了,还漏饭。”
陆珂:“我还是个宝宝!”
“是巨婴。”许言臣纠正,“漏饭巨婴。”
陆珂捶床,气得呼吸困难:“我现在打不动架,你等我好了的!”
好好的人,看脸英俊不凡,看身姿气宇轩昂,看气质如松如柏,可惜一张嘴毁灭所有幻想。
许言臣沉声:“喘不上气就少说两句。”
不必为了安他的心使劲说话,他看着心里更加不舒服。
陆珂终于安静吃粥,药物作用下没什么胃口,她吃得很慢。许言臣迁就着她的速度,这一喂就是将近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把粥吃光,许言臣把饮料杯插上递给她。
“奶茶。”
陆珂满怀期待,结果吃了一嘴豆味:“骗人。”
这明明就是豆浆嘛!还是无糖的那种。
“黄豆奶茶。”
“你这是狡辩!照这样说,咖啡豆也是豆,我要喝咖啡!”
“手不疼了?”许言臣拉起她的手,拇指摩挲她的手心,炙热之间传递着危险的讯号。
陆珂乖乖闭嘴。
许言臣看得出她喝粥时动作滞涩,喘气不匀。第二天开始用养生壶煮雪梨水,在陆珂的一再要求下放了两块黄冰糖。
梨肉甜嫩多汁,陆珂抱着碗撒欢儿吃,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活像被虐待了很久的饿死鬼。
自从许言臣过来,一天三顿看着陆珂按时吃饭吃药,把她原本尖削的小脸都养圆了些,被高原的风吹皲的皮肤得到气血补养恢复润泽,长发披散坐在那里时显得温婉宁静。
濯玉来探病时许言臣不在,她捏了下陆珂长了点肉的脸:“多少注意点儿啊,快连不上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