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是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她心中早有腹稿,因此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大阿哥身边的一个通房有孕,但还没等诊出来就小产了,太后对此颇有些失望。再就是最近魏贵人和魏答应起了矛盾,请安的时候吵得厉害。”
大阿哥的后宅之事跟她无关,安絮也就听听算了,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第二个消息上面,两个魏氏分别代表皇后和高贵妃,再加上这两人还是嫡亲的姐妹,这事可真是有意思,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暗通款曲。
“还有一事,贵妃娘娘许是停了换洗。”
安絮一怔,贵妃怀孕了?“此事当真?”
玉兰皱了皱眉,“这消息是个粗使传过来了,奴才也不确定,只是有几分可能。”
“咱们就当不知道,若是真的有孕了也是一件好事。”宫里有两个孕妇比现在她一枝独秀要安全的多。
还没等她仔细探查,第二日事情就有了结论,到了给皇后请安的时辰,没看到高贵妃过来,皇后亲自派人询问,这才知道原来贵妃突然晕倒在地,请了太医诊脉才发现是有孕近一个月了。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圆明园,太后的赏赐中规中矩,皇后则是相反,按照贵妃妊娠的份利加厚了一半。
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却是乾隆,虽然赏赐到位,但并没有亲自去看望贵妃,这让众人面面相觑,心生狐疑。
第52章
“她真有所谓的生子秘方?”纯妃瞪圆了一双凤眼, 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手搭在圆滚滚的肚子上。
夏月点头,看纯妃有些意动的脸色连忙阻止她, “您膝下已经有两个阿哥了, 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这种违反天时的东西还是不用为好,依奴才之见, 贵妃这一胎指不定能不能生下来呢。”
“你说这话倒让我想起一事,”纯妃若有所思的说:“当初还没进府的时候,我有个远房的小姑姑, 为了要孩子,吃了无数的药,最后成功遇喜, 那时候就隐隐绰绰的有传言,称她用了生子秘方,但是你知道她生下来个什么吗?”
没等宫女说话, 她就揭开了谜底, “八个月的时候早产, 是个女孩,但是脸上长满青紫的胎记,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平安长大。”
“如果贵妃真的是用的这个方子,那结局还有的看呢。”
“这事咱们先别管,但是暗地里把她用了生子秘方的消息透给皇后和...裕常在。”纯妃眯了眯眼, 她第二个吐出的名字虽然让人惊讶, 但是几位宫女却没表现出来,只是退下各自行动起来。
皇后最先得到这个消息,她虽然警惕纯妃的用意, 但是生子秘方这个事还是让她心驰神往,她这些年不间断的吃药,不也是为了再怀一个孩子?
“娘娘,纯妃怎会如此好心?这药后遗症定是不轻,不然,等贵妃生下来您再看看,若真的平安奴才等绝不会阻止您。”
听完这样一席话,皇后滚烫的心这才平淡下来,“琥珀,你遣人仔细盯着贵妃,从现在开始的一举一动都得记下来。”
然而得知此事后最激动的却不是任何主位,而是裕常在,裕常在因为那把瘸了腿的椅子失了宠,自然是死死恨上了罪魁祸首。
“果真如此?”裕常在攥紧拳头询问道。
秋香眸色沉沉,“回主子的话,用这种方式怀的孕,孩子肯定不稳,您若是心狠手辣些,咱们就得好好算计。”
“好,这么些年多亏你跟着我,我时日无多,死之前一定要报了仇。”裕常在知道秋香有私心,但那又怎样,她们两个人的目标一致就够了。
说来秋香的身世,就要追溯到当年的黄格格,如今的仪嫔身上了,虽说仪嫔对伺候的人不算好,但是她曾经救过秋香一命,秋香是个认死理的,把仪嫔当作救命恩人一样看待,进宫后还没等她分到仪嫔身边,仪嫔就病重而亡,她不信仪嫔好端端的就能病成那样,经过多年的打听,才发觉罪魁祸首有两人,一是高贵妃,一是膳房太监刘恩。
膳房太监刘恩还好说,秋香早就布置好,只等有人发现,高贵妃现在也有了法子,等仇都报了,秋香就准备去底下接着伺候仪嫔。
另一边的紫禁城在主人离开之后就安静了些,现在能称得上是主子的只有婉贵人,她因为有风湿病就没去水系发达的圆明园,虽然不受宠,但到底是从潜邸出来的,年前便得了一个封号,并且搬到了纯妃的宫里。
原本她在宫里过的很滋润,皇后不在,一觉就能睡到自然醒,直到这天晚上,婉贵人洗漱过后正准备就寝,就听见贴身宫女小甜急匆匆的走进来禀告,“主子,出事了,钟粹宫的膳房太监刘恩和宫女结对食被人抓到了。”
“什么?”婉贵人连忙穿上衣服,“快,去长春宫请皇后娘娘留下的嬷嬷。”说完就往太监们住的下人房走去。
她到时,两个衣衫不整的人狼狈的跪在地上,嘴被堵的严严实实,婉贵人看见宫女的面容时心里一惊,竟然是纯妃身边的二等宫女冬月,而发现他们行事的则是另外一个二等寒月。
清宫严禁太监宫女对食,若是不被发现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若是被捅出来,就得自求多福了,因为前朝因为太监所发生的丑事,满清入关后原是不打算用太监,只是宫里地方甚大,有些事情宫女做不得,最后才启用了太监,但是向来监管极严,落钥后不允许太监再随意走动,就算这样,还是没有办法让结对食一事完全消失。
皇后留下的嬷嬷姓萨奇,专门负责帮助皇后掌理宫权,现在皇后本人不在,她自然要表达出态度。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寒月站在一边,战战兢兢的回答,“奴才今天下值时间早,就早早准备回屋子休息,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见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
另一边,纯妃留下的管事嬷嬷从耳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对姻缘符,打开一看,符上写着两个名字,她面色黑沉,“是奴才管教不严,竟叫这些人得寸进尺。”
萨奇嬷嬷仔细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两人,太监长相清秀,宫女皮肤白皙,示意取掉他们嘴里的布团,“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可还有要说的?”
刘恩连连磕头,喊冤道,“是这贱人勾引奴才,求嬷嬷饶了奴才吧。”
“你...”冬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根本不愿意相信,刚刚还在和她耳鬓厮磨的人竟然这么快就开始颠倒黑白。
“你不是说,等过几年让我替你美言几句,让纯妃娘娘把你送到三阿哥处做事,等三阿哥出宫开府,咱俩就一起出去,你用凤冠霞帔娶我的吗?”
“贱人,嬷嬷您千万别听她瞎说,这都是她胡编乱造的。”刘恩眼泪流露出恨意,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扯上三阿哥他的命就没了啊!怎么这么蠢,既然爱他,就应该替他去死啊。
“够了。”刘嬷嬷看着互相攀扯的两人厉喝道,转头对萨奇嬷嬷歉意的说:“让您见笑了。”
“先绑起来关进慎刑司,至于怎么处置,待我问过皇后娘娘再说。”
消息快马加鞭的传入圆明园,皇后听闻后震怒,亲自下令将两人杖责五十,若是没死就充入辛者库,并且让所有在宫里的宫人们观刑,叫她们亲自看看结对食的下场。
宫里的杖刑可算是严苛,脱掉裤子,打在腰臀的部位,那叫一个血呼啦差,宫人们看完,当天晚上就病了一群,幸好萨奇嬷嬷心里有数,留下了许多医师,这才没闹出人命来。
这一场下来,终于没人再敢明目张胆的结对食了。
而纯妃更是被气的七窍生烟,差点就动了胎气,醒来后直接吩咐刘嬷嬷,他们不必充入辛者库,若是没死,帮着送一程,还有钟粹宫的膳房总管刘太监,杖责三十大板后,还活着的话直接赶出宫去。
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就到了十月初,该回宫了。
又是一番车马劳顿,但是没人抱怨,因为宫里喜讯连连,先是嘉妃诊出有孕一个月,紧接着又迎来二阿哥永琏娶亲的日子。
“把五凤朝阳的头面找出来,观礼后送给二福晋当见面礼。”安絮捧着茶杯坐在榻上吩咐道,“还有先头准备好的姻缘玉佩。”
那套头面包括钿、簪、钗、步摇、耳铛、项圈在内,主体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既尊贵又漂亮。
姻缘玉佩一分为二,合在一起就是阴阳。
玉晴一一清点过,将东西摆好才关了库房的门。
永琏成亲的当天十分热闹,作为嫔位以上的妃嫔,她们自然也要观礼,乾隆特地提高了婚礼规制,这样一看,比之大阿哥永璜当初成亲的规制要高出不少,不过永琏毕竟是嫡子,如此也不算出阁。
翌日小两口去拜见太后的时候,安絮等人早早就候在寿康宫里。
“再过几年就轮到永璋了,这时间过得真快。”纯妃挺着大肚子感慨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最近我总是梦到在府里的日子。”
安絮歪歪脑袋,靠在靠垫上,“我还记得永璋这么小的样子,”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之前见过他一次,现在都已经到我这儿了。”
“小孩子都是见风长。”太后看看娴妃、纯妃、嘉妃的肚子,脸上笑的跟弥勒佛似的,算上贵妃,就是四个孕妇。
想到贵妃,她又转头问了问,“贵妃怎么没来?”
皇后今天装扮的十分庄重,一身正红色百鸟朝凤旗装,旗头上插着凤衔东珠点翠簪,耳畔荡着一耳三钳的东珠耳坠,手指上戴着景泰蓝护甲,这足以证明她有多看重请安一事。
“她昨儿动了胎气,请了太医,今天便告了假,不过遣人把见面礼送了过来,喏,就在那。”她指了指空开的位置。
安絮和身边的人交换了个眼神,贵妃不是第一次动胎气了,这段时间以来,太医简直是常驻永寿宫,安胎药更是不断。
“唉,她也是身子差。”太后摆摆手不再说她。
正好这时,门外传来唱名声,一身莲青色螭吻绣纹常服,身姿挺拔,芝兰玉树的永琏携着气质端方的二福晋走了进来。
“儿臣给皇玛嬷、皇额娘还有各位娘娘请安。”
一阵行礼问安后,二人被安置在一旁,太后拉着二人的手,“都是好孩子,日后可要好好相处,争取早日诞下麟儿。”
一番话羞的赫舍里氏面露红霞。
皇后也极其满意,赫舍里氏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为着永琏这个病,她没挑那种爱掐尖的,赫舍里氏性子温和,为人行事也很大方,和永琏的君子脾气很相称。
安絮将准备好的见面礼拿过去,心下有几分感慨,永琏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娶妻生子,迈入人生的第二个阶段了。
众妃嫔的见面礼皆是珍品,尤其是高贵妃送的一套棋具,沉香木的棋盘,极品白玉黑籽的棋子,称一句价值万金都不为过。
第53章
宫女拨动了一下烛芯, 蜡烛透过灯罩散发的光芒越发明亮,赫舍里氏正在灯下整理今天收到的见面礼,收拾到一半, 正准备抬头喝杯茶就看见永琏从门外走进来, 紫貂的缎面氅衣上盈满了水珠,她这才发现外边下起了雨。
赫舍里氏连忙起身,帮他把氅衣解开后交给宫女, 永琏和她还不算熟,现在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味,“刚刚在干嘛?”
“在整理各位娘娘送来的见面礼, 爷,您饿了吧?炉子上还温着粥,您要不要吃点填填肚子?”
随着永琏点头, 南瓜羹和两盘点心就上了桌子,他细嚼慢咽的吃完,在宫女收拾桌子的时候转头看向赫舍里氏, 突然目光一凝, 伸手把一对玉佩拿起来。
“这是娴娘娘送的, 说是姻缘佩,虽不是什么贵重的原材,却天然形成。”
“原是如此。”永琏拿走阳佩。
赫舍里氏收好阴佩,心里想着,额娘所说的竟也有几分道理, 娴妃娘娘救过二爷的命, 她要对娴妃多恭敬些,但万万不能超过皇后娘娘。
“宫里各位娘娘都是性子温和的,你不要害怕, 若是无聊,可以跟大嫂一起聊聊天。”
“妾晓得的,今天下午大嫂邀请妾明天过所一叙。”
永琏笑了笑,“你我是夫妻,不必拘礼用自称。大嫂邀请你,你就去吧,我和大哥最近事多,倒是没办法陪你们。”
赫舍里氏面上露出羞涩,“不碍事。”
她初初得知自己会嫁给二阿哥永琏的时候,心里不是不忐忑的,他们家自从索相倒台后就沉寂下来,渐渐退出朝堂,按她阿玛的意思,万岁爷将她指给二阿哥,也就代表着赫舍里家可以复起了。
二阿哥本人又是个姿容俊秀,芝兰玉树的男子,她一颗芳心在挑开红盖头那一刻就落在他身上了。
第二天一早,永琏起身上朝,赫舍里氏帮着系上玉佩,等他走远,才唤来陪嫁的胡嬷嬷,询问些这几天没顾上的事。
“二阿哥后院人不多,就两个格格,一个满军旗一个汉军旗,并且都不算受宠。”胡嬷嬷早早就打听好了,听见主子询问,立刻打好腹稿开口,“都不足为虑,您一根小拇指就能碾死她们。”
赫舍里氏微微颔首,“麻烦嬷嬷了。”自从得知要嫁入皇家,她早就做好准备了,现在看来,状况还不错,至少没让她嫁进来就当便宜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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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絮坐在暖洋洋的炕上,手里拿着一块素布,正手脚灵活的剪裁着,这是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尿布,剪裁成型后还要经过多次清洗晒干才能收起来,等孩子出生的时候用上。
她身边也坐着几个小宫女,各自手脚不停,以安絮的女红程度也就只能剪裁尿布了,其他诸如襁褓小衣服之类的都是宫女们上手缝制。
“娘娘,您该休息了。”容嬷嬷走进来,收走安絮手里的针线,放在篓子里,往炕桌里面推了推,然后放下手里的托盘,把一小盅冰糖燕窝端出来。
安絮摸摸肚子,她怀孕后少食多餐,再加上经常做孕妇瑜伽,整个人的体型变化不大,四肢依旧纤细,只有肚子突起,但是跟其他孕妇相比,她的肚子还是偏小的,太医过来诊过脉,说她这一胎很健康,肚子小许是体质的原因。
冰糖燕窝味道清甜,安絮用勺子舀着慢慢吃完,最近日子过的波澜不惊,她有些无聊,天气转凉之后,容嬷嬷很少叫她出门逛了,不过她自己也确实对御花园冬日的景色兴致缺缺,要散步的话,绕着翊坤宫走一圈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