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也没回头,等水递回来了,她顺手就接了。喝了半瓶,要出门参加仪式的时候,她顺手就拎手里了。她没觉得咋,半瓶水不喝完放在桌子上也是扔。她就拿了!
但是夏阳看见了,表姐一拿,原本没注意这个的,也都伸手,把属于自己的拿了。
夏阳咋舌,看人脸色行事和人家都得看她的脸色这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出去的时候天微微飘着雨丝,办公室里准备了雨伞,这是昨晚听了天气预报之后就特意准备的。夏阳发现自家表姐身上穿的是防风布料的外套,这会子衣服便是淋了雨也湿不到里面,显然要来了,她就关注过天气预报,因此这衣服穿的都是合适的。反倒是自己,穿了件毛衣外套,这样的天一出门,风都往衣服里钻。拿着雨伞是给领导撑伞的,自己这么着,不光得吹风,还得淋雨。
林雨桐心里叹气,这姑娘被家里保护的太好,平时都是受别人照顾,哪里照顾过别人?她直接接过伞,将她打发肯定不行,还得找理由,“你去找你们廖主任,会场安排咱们饮品厂出的那款姜茶饮,在热水里泡着,等会子来宾多,就给上这个。另外,叫他去安排,多准备些礼品包装的,不管别人送人不送人,我是要送人的……”
这话声音不小,众人都听见了。一位副省就说林雨桐,“你这个林主任呀,可别是送咱们省里的后厨去!”
说的众人都笑,这还不是替当地打广告吗?
林雨桐一本正经,“我推荐把咱们的产品列入咱们后勤的采购单子,招待所和接待处的常备品。”
招待所里招待的都是贵客,是领导们常出没的地方。接待处更是什么人都要接待,像是记者,像是外宾,这个广告打的也是没谁了。
冷寒跟着笑,说夏阳,“去吧,跟你们主任说,越多越好,今儿碰上最好的产品推介员了,又是老领导了,千万别客气。”
夏阳赶紧应了,转身就跑。等跟廖主任一说,廖主任一边去忙着安排,一边说夏阳,“你就在办公室协调吧。以后出门之前记得看天气预报!”
夏阳这才意识到,表姐这是不叫自己去吹风淋雨的吧。
她有些懊丧,这样的场合自己能参与的机会很少的。
忙了一天,半下午的时候把领导们送走了,她们还得把后续处理完了才能回家。却不想到家的时候,表姐竟然在家里,另外还有表姐夫。
“您怎么来了?”不是已经走了吗?据她所知,廖主任可是将人送过县界才回来的。这么问完了,她又后悔,这话问的很不合适。因此,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由的拘谨了起来。
林雨桐招手叫她,“你姐夫开着车在岔路口等着我呢,半路上换了车又返回来了。先去镇上看了老人,路过县城,过来瞧瞧。”
卢淑芬也说,“你这孩子,你表姐又不是外人,家来了有啥可奇怪的。听你表姐说,你如今可出息了……”
哪里是出息了!
林雨桐拉了她的手叫坐到边上,“工作还习惯吗?”
“跟想象很不一样。”夏阳苦笑,“处理不完的公文,处理不清的人际关系,感觉就像是裹着三寸金莲的小脚老太太,干啥都颤颤巍巍。小步走路,就怕一个不小心给摔了……”话没说完,被卢淑芬给打断了,“这孩子,说的这都是什么。”说着就跟林雨桐叹气,“这孩子学习挺灵性的,你说这一工作,怎么就这么愁人呢。她要是像桥桥那样,有个稳定又体面,环境又单纯的单位上班,我也就不操心了。”
谁说桥桥那边就单纯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任何一个职场都是如此的。
夏阳不爱听这个话,“妈,干嘛呀!回来耳根子就清净不了。”
卢淑芬就起轻哼一声,“有个稳定的工作我就知足,回头要是再能找个出息的小伙子,那我这就啥心都不用操了。”说着就看林雨桐,“有合适的小伙子你给介绍介绍,你的眼光我信得过!”
林雨桐还没接话了,四爷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只‘嗯’了一声,就朝林雨桐点点头。
卢淑芬这一看,“你们这是……急着走呀?”
“没法子,事多。”林雨桐顺势就起来了,“改天,改天您去省城,咱娘俩再聊。”
成!
卢淑芬这边坚持要送,林雨桐没让,只夏阳起身往下送人,“表姐,您可别听我妈的,我现在不急着找……”
成!不着急。
夏阳把人送下楼,送上车,等车子动了,车灯打开了,借着车灯能看见不远处有一辆瞧着眼熟的车子。这车子在哪见过呢?
哦!对了!那个药企的董事长,叫梁山的,他往常去县里办事,好像开的坐的就是这辆车。都说这位梁总是表姐找来的,看来,这关系是非同一般的。这明面上走了,其实暗地里回来,还是为了见粱董的吧。
她心里不藏事,回去就问爸爸,“我表姐不会跟这些做企业的暗地里有啥……”
是说拿人家的钱呀?!
给她爸气的,“你也就能干点现在这种工作,琐碎点,但有个铁饭碗。你咋能那么想呢?真要是背后有这些事,啥时候在什么地方见面不行?非的在这个谁都认识她的地方,谈不能见人的交易?你没瞧见你姐夫开的是他自己的车,连掩饰都没有。你说你这个脑子,这个心眼……”
原先还抱有幻想,想着自家闺女也不差,不敢说有人家那运道,这辈子只要能混到正科上,他都知足。要知道,自家那位妹夫,也就混到副科,在县上当年也是好些人都巴结不上的人。
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没错,林雨桐就是来见梁山的。两人确实是谈的不能叫人知道的事,但还得谈的大大方方,不能叫人起疑。那就不如放在大家的眼皮底下,然后直接去了梁山在这边建的药品研究所。去这里面没人会奇怪,因为林雨桐在炮制药材上是行家里手。这个是没有争议的!药的好坏,跟药材息息相关,跟药材的品质也是相关联的。若是有什么新的研究,找林雨桐这种行家一起探讨,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四爷的车走街串巷的,交警队就认出来,一层层报上去,知道是去了研究所那边了,连冷寒都道:“知道了就行了,不用打搅,研究所那样的地方,需要保密的东西多,不要靠的近了,叫人家误会。”
这倒也是!秘方就是一座挖掘不尽的金山,瓜田李下的,盯着人家那个干嘛。
林雨桐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进了研究所,被带入了地下研究室。
这地方只梁山一个人能进出,下面大多数也是各种的药材,收集来的特别珍贵的野生药材。只有一间屋子,里面是各种设备,猛地看,像是个安保设备似得。
以梁山的能耐,确保这里面的秘密并不算难。
这次,梁山叫林雨桐来看的就是他刚完成的,像是当年的营养舱一样的东西,“您看看,是这个吗?”
林雨桐是见过,也用过,但不知道内部的构造和原理。就像是见过汽车,也拥有汽车,但我会造汽车吗?答案还是否定的。
这东西摆在眼前,远远的看,是有些相似。只是外观上稍微有些差别,但这都不是主要的。外观只是外观而已。
至于走近一些,林雨桐把手搭在了这个仪器上,然后她猛的就愣住了,久违的滴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但空间里还是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她利索的把手缩回来,看梁山,然后点点头。
他的眼神炽热,甚至于是急切。
林雨桐再次给予了肯定,可眼前的这个东西,却不是轻易能尝试的。要试,只能试一次。要么成功,要么失败。
失败之后会是什么情况,这个谁也无从得知。包括对自己会有什么影响,生命是不是就会终结在那一刻,说不好的。
这一点梁山明白,他也不知道成了会如何,但如果败了,那就真的他就会消失了,他看着这个东西,“等吧,等到我不得不走的那一天。”
是啊!至少得等到我把父母送走,等到因为我们才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能在这个世上站稳脚跟。
谁也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原本以为,真要这么等下来,遥遥无期!却不想,才又过了五年,金泽刚刚升入大三,大学还没毕业呢,欧阳病了,癌症。
皮肤癌,从手掌的胎记开始。
林雨桐面色大变,她试图给欧阳诊脉,她似有若无的能抓住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不单纯是皮肤癌才会有的脉象。
欧阳面色平静,看着林雨桐笑,“我要走了!”
她说她要走了,而不是要死了。
林雨桐面色复杂,在欧阳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这些年,她做的都是好事,从没伤害过谁,如此对欧阳,这便是不公。
欧阳靠在床上,面色苍白,脸上带着几分释然。她最近总是恍若在梦中,手上的胎记一日比一日灼热,梦里有人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呢喃。她听不懂这些说话声要表达的意思,但她就是知道,她要踏上归途了。
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从内心,她是抗拒和害怕的,那就意味着,这一去,并不是个好去处。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体检出了皮肤癌。本来是要进一步检查的,但是她没再检查,她觉得应该是转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转移了,那些感觉是不是因为脑部发生了病变而引起的幻觉。
但不管是不是幻觉,等待自己的都将是终点。
可隐隐的,还总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伤害了别人,这个人就能替自己承担这身上的痛苦。可……怎么能伤害别人呢?不论这个人是谁,都不该去伤害,然后把自己的痛苦转嫁给别人。
如果用这种方法换取自己的生,那我宁肯选择死。
可这些又怎么能说于谁知道呢。
林雨桐看她,“你信我吗?”
信!我不信你能信谁?
“一切交给我来办。”林雨桐看着她,语气笃定,“一切都交给我来办,可行?”
要办什么?做化疗吗?其实不用的,太痛苦了。
“不是化疗!”林雨桐攥着她的手,“你只要把一切交给我就好。”
这辈子,是因为欧阳的善才偷来的。不管有什么风险,林雨桐都得去尝试。
她和四爷默默的朝前走,“要是我先走了,你得留下……等该安顿的安顿好了,再去找我。”在另外的世界。
当然有走散的风险,但是,我相信,只要心里有,就总能找的见的。
四爷攥着她的手,良久没有说话。这是一个坎,再难也得过。万千的话说出来都是多余的,一个‘嗯’子从喉咙里发出来,带着一股子涩,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在家里陪陪父母,去学校看了孩子,除了四爷,谁也不知道桐桐要去进行一个冒险之旅。
给儿子整理好衣服,垫着脚尖才能摸到孩子的脸,然后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去玩去吧!”
金泽并没有看出异样,摆摆手,奔着篮球场去了。
生离死别,走过那么多路,从来没有哪次是叫自己这样做诀别的。
这天来接欧阳出院,是刘佳亲自开的车。好像是为了病人舒服,开来的是一辆改装过的房车,跟着来的还有梁山。
这个决定是林雨桐做的,梁山不能反驳,因为这事上,林雨桐才有最终决定权。
欧阳被扶出来,看到开着房车就笑,“不用这么夸张。”
“上车吧!”林雨桐去扶她,“上车再说。”
车门子打开了,欧阳先上去,然后猛的站住脚,脑子像是有什么片段闪过,然后她疾步的退出来,看着林雨桐,“你们这是干什么?”她拉着林雨桐死活不撒手,“回家!回家!至少你得回家。你家里有父母,你还有孩子……”说着就看四爷,“金嗣业,带她回家去。”
林雨桐扶着她没撒手,“上车,在这里叫人看着不像样。”
死活把人带上去,摁在座位上。
刘佳继续开车,车厢里除了改造过的像是舱床的东西,还有四个人。
四爷、桐桐、梁山和欧阳。
谁也没有说话,车一直沿着高速朝前开,三个小时之后,在大河湍流的河道不远处停在了紧急车道上。等刘佳从驾驶位上过来,林雨桐才道:“等会,车会‘失灵’,会朝着下面的大河冲下去……”
三四个相互关联的人,要出事,还得出事的不叫人怀疑,车上的设备销毁不留痕迹,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不管成与败,大河滔滔,一个意外能掩盖所有。
欧阳面色大变,“你疯了!”
林雨桐没说话,看向梁山。梁山脸上没多余的表情,“一会子佳佳会下车,装作去给修车的打电话。”后续的事情,还得她处理。
高速路边的紧急车道上,贴着很多维修电话。刘佳朝下看了看,确认看到了,然后朝几个人点点头。
林雨桐这才看欧阳,“走吧,躺进去……”
欧阳摇头,“不要!”
“是救你,也是救我。”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林雨桐拉着她,“这是唯一,也是两全的办法。”说着,就一边拉着欧阳将她往‘舱’里塞,一边给梁山使眼色,叫他也快些躺进去。
四爷看刘佳,刘佳知道的确实多些,这些年一直帮助梁山造这个东西,很多事情得她来打掩护。她一直知道,林雨桐叫梁山造了四个舱,她以为是两两对接的关系,林雨桐夫妻与梁山和欧阳的对接。
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关于梁山跟自己说的那个至宝,他自己知道的并不全面。林雨桐没有跟梁山说实话,她甚至把梁山汲汲营营想得到的东西给自己留了一个。
可刘佳还是摇头,冲着马上要躺进舱里的林雨桐坦然的笑,“既然真有天道,那一个人该得多少,这就是注定的。不属于我的我不要!”她说着,就摆摆手,红了眼眶,跟自己最近亲的几个人就要这么离开了,但为了他们,她不得不这么慢慢的退出去,直到下了车。
梁山看着不进舱的四爷急的直拍舱门。可惜,舱门关上了。他害怕,不知道林雨桐只一个怎么分给自己和欧阳。或是,她是想杀自己,真正想赠与的人是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