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坏处就是,无端端的,自己成了老王妃精心培养出来的人,很可能还委以重任。
这个重任牵扯到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闹心的是,自己要是死活不认老王妃这事,估计也没人信。那现在怎么说?说承认自己是外来客呢?还是承认自己受过老王妃的教导呢?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便是承认自己是外来客,也把受没受老王妃教导这事解释不清之后,林雨桐就好似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这就是你认也得认,不认人家也不信。
孙氏看过来,林雨桐:“……”她扶住对方,“娘,咱们先回去……”
“怕是回不得的!”程氏重又站出来,“今儿不把那些产业给交出来,你们娘俩谁也休想离开!”
林雨桐皱眉,她感觉到孙氏的心绪起伏。临产在即,这是非常危险的。
就听上面太后站起身来,“正阳,你劝劝这孩子,该交出来的就拿出来吧。那东西虽好,但留着也要命呀!”
孙氏紧紧的攥住女儿的手,将她拉到身后,“太后娘娘,我得承认,程氏所言,不无道理。我确实不能证明我外祖母没有交代我的女儿,或是给过我女儿什么东西……可这怀疑到底只是怀疑?我也承认确实可疑,但这却不能排除汝南王府为求自保刻意误导的嫌疑。我女儿就在京城,就在家里。要查,你们打发人去查。要问,你们叫人去家里问。想把人留下,只要我活着,是万万不能的。”
谢流云抬起眼睛,看着林雨桐,“孩子,如今,你还要让你母亲挡在你身前吗?”
林雨桐心里叹气,他娘的我是真不知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哪!我现在就是把话说出两车来,也没人信。那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呀?
要是能交出去,我早扔给你们了!
她挡在孙氏面前,看向程氏,冷笑了一声,然后将视线挪到了太后身上,“您老是不是把事情弄反了。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而不是我有求于你们。是!你们今儿是可以将我们母女留下,可便是我们今儿死这里了,你们就得到你们想要的了?我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若是好好的叫我娘在这里生产,若是叫我爹亲自接了我娘下山,那么,咱们一切都好商量。事实上,这事给我娘和我家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可若是不答应,谁也别想好。别来胁迫我,我不吃这一套!”说着,就扶着孙氏往出走,“现在,帮我办两件事,第一,给我一间静室,我娘要生了。第二,叫我爹上山,接我娘离开!这两件事办完了,咱们再说其他!否则,一切免谈!”
孙氏攥着林雨桐的手,脸都白了。
不过出去的时候却没人拦着,范学监甚至是追出来,在前面带路,“跟我来!”
一进房间,孙氏一点都不避开范学监,直接问道:“老太妃真教你了?
第173章
客从何来(40)
林雨桐‘哇’的就叫唤, “娘,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东西在哪儿。老太妃教我……说人不能靠别人一辈子, 说这世上没有傻人, 只要会教,就没有教不会的。她说, 要让我没有爹娘护着, 也能好好活着。还怕我受欺负, 告诉我要是有人欺负我的时候该怎么办?其实我一直就觉得老太妃突然没的……很奇怪,但是她老人家说过,她要是哪天突然死了,谁都不许多管多问!我记得她老人家说过, 她早年的身体不好,但是被她的师父给好好的调养过, 说是没病没灾的, 哪怕活不到一百, 年过九十还是能的。还说,将来等我有了孩子,要帮我带孩子,说不定等我有了孙儿,她还能帮我孙儿取名字呢!娘, 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发誓!”
孙氏没被这话糊弄住, 忍着生产的剧痛,问说,“那为什么不告诉娘和你爹。”
林雨桐要上前, 帮着解衣服,孙氏一把推开了, “你说实话,要不然,咱们就这么耗着。”
“我说实话,我说的都是实话!”林雨桐就道,“老太妃说,她把您和外祖母教坏了,所以她失去了外祖母,后来,连您都跟她不亲近了。说您不教我,只叫大伯母教我为妇之道,是因噎废食,是矫枉过正!但又说您是有心结,强迫不得。因而,不叫我告诉您!外祖母没叫我整日里练字,也没叫我整日里念书,说是道理明白了即可,很不必学的那么板板正正。我觉得比在家被姐姐压着写字好多了,我不敢说,说了就得回家跟姐姐一块练字背书!”
孙氏的眼泪都下来了,“教了你多久…………”
“好久好久……五六年?七八年?我不知道从哪开始算正式教嘛!”林雨桐凑过去,“赶紧的,都湿了……”
“你刚才为何说人家求着你?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容的下你信口开河?”
“可事有轻重缓急,您和弟弟的命要紧还是那劳什子承诺要紧!我为了救我娘,我有什么不能认的!老太妃跟我讲过救火的故事,说是有那么一户人家,在街上做着偌大的买卖。有一年冬天,天干物燥,隔壁的桐油铺子没看顾好着起了火。结果救火的人都赶来了,却伸手要银子,现拿三千两来,不给银子不灭火。这着了火的铺子主家没三千两,就跟那些人讨价还价,甚至跪下求他们,先赶紧救火!可人家说了,救了火怕你赖账,死活不动。可这户人家就不一样了,怕铺子受牵连,一口就应下来了,别说三千两了,三万两都给!还马上叫管家,叫他回家赶紧去取银子去,不行就写字据……什么都敢承诺。而且当时就给了两百两……救火的人一点都没犹豫,守在两家的边界墙边上,保证火不烧过来就行。结果,那桐油铺子烧了个精光,紧挨着这个铺子的这户人家却毫发无损。保下了铺子,再想叫兑现那三千两,那且等着吧!”
“你这是无赖!”范学监再是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原以为找到了,可闹了半天,这孩子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耍无赖的。
“是你们无赖在先,就别管我无赖在后!”林雨桐站在边上,看着范学监有条不紊的接生,便一脸的慌乱,却也不上前去,“程氏准备的那些字迹,原本就是想诬陷我是邪祟附身的,可后来一听乔药儿说的靠谱,马上反口了。这点伎俩就能骗的大殿上那些人团团转!我觉得我娘说的对,庙学压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要找那什么就找吧,我又跑不了,他们爱怎么找就怎么着去,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拿走都行,只要给我换了等价的新的,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她这般坦荡,范学监朝墙壁看了一眼。
林雨桐察觉到了,这里对大殿那边并不隔音。
果然,这边说的一字一句,那边整个大厅都听的明明白白的。
那两列人中,就有人直接甩袖而去!然后有一就有二,不等里面孙氏把孩子生下来,这基本都走干净了。在这些人看来,逼问一个孩子,这纯属瞎胡闹!
程氏急着看太后,“可不能叫他们都走了!”
蠢货!
若是强留孙氏和她的女儿,逼迫一个孩子,庙学如何能容忍?
自己只是试探着逼问,却从没想过真能马上要出来。如果这马上给交出来了,那么这东西是交到庙学手里呢,还是交到自己手里?或者是,自己和谢流云共同掌管?
这种东西,皇上只怕连自己这个亲生母亲都信不过的!也是不允许任何人染指的。
因此,太后疲惫的挥挥手,“你且下去吧!”程氏不敢说话,一点一点的退下去。大门开启的那一瞬,大殿里响起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紧跟着是范学监嫌弃的声音,“是个儿子……跟个猴子一样!”
生了,是个男孩!
林雨桐一直等到林嘉锦过来,她才被范学监拎走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跟林嘉锦说句告别的话。来到这边大厅,还能隐约听见隔壁林嘉锦和孙氏夫妻的低语声,但因着两人说话声音太小了,怎么也听不清。
她立马明白了,自己之前说的,这边都知道了。如今,除了剩下自己这一拨接受考验的人之外,上面只剩下太后和老娘娘。
太后见了林雨桐很干脆,“在没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之前,你最好不要离开京城。若是要离京,去任何地方,你得进宫告知一声,得到许可方能离开。”
林雨桐也一脸郑重,“太后娘娘,我是真不知道老太妃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给我收着。我所有的东西都在林家……当然了,太妃赏给我的,只要是贵重的,我都没有带出王府。后来,老王妃过世,我们跟王府闹的很不愉快,当年院子里的东西,除了贴身衣物,我们都没带。怕担上侵占家财的名声……”说着就看向乔药儿,“这个,你总不会不知道吧!没了老王妃,那院子里是个人应该都能进去,你进去过吗?”
乔药儿还真进去过,事实上,那边院子里的东西被王府的众人给瓜分了,为这个打了几架,谁在谁那里都不知道,都当宝贝私藏着呢,事实上,也都是好东西。自己拿了一个金镶玉的熏香球。
林雨桐却也不去再看她了,原主的东西她都以各种名目翻过了,没什么不能叫人看的,因此,她特真诚,“我的东西,你们尽管带走。便是不带走,我也不回再要了。我娘怕是连屋子都会封起来,等着你们验查。”
谢流云摆摆手,“这些会有人去查,但这件事跟你还是有扯不开的关系。我如今有个建议,你说完之后,你斟酌一下,要不要听。”
林雨桐没反驳,听谢流云要说什么。
谢流云一副头疼疲惫的样子,“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如今都是庙学的人,我想这一点,之前你们也都听过了。那也就是说,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来进学,也可以选择领差事干活,当然,若是想过安稳的日子,也未尝不可。林雨桐比较特殊,被牵扯到事端里了,她跟老王妃单独接触的多,怕是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细节。之前说的那个产业,要查!但谁去查呢?我的建议,朝廷出个人,内廷出个人,庙学出个人,三人牵头,奉旨专案查办。此事需得对外保密,因此,还需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头……”
四爷就马上接话,“这个案子特殊,因着利益太大,见着难有不动心的。须得找寻确实能明辨是非者主持不可!”
谢流云心里一动,不由的朝这个一直沉默到现在的少年看了一眼。他这个‘确实能明辨是非者’是意有所指!
谁是确实能明辨是非的?之前孙氏说了,庙学有能人异士,是不是说谎了,过不了这些人的眼睛。
她沉吟一瞬,看向太后,“我觉得这个话说的甚好!我建议朝廷增设明见司……”
明见司?
哦!顾名思义,那就是能明辨是非,明见万里。
“由陛下亲领!”谢流云接着道,“这次咱们找到的两位客人,确实担得起明见万里……”
林雨桐马上明白,这两位客人便是指阿丑和王大山。
杀,怕是不会!但用这些人当诱饵钓出逆贼,未尝不是个好法子。若是在次之前,能用这些人一把,又何乐而不为呢?
太后沉吟了片刻,“当年太祖就夸您,说您若托生为男儿,必为匡世能臣,陛下会答应的。”
谢流云紧跟着又点了白灵,“你年长……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你是抛头露面见过世面的,你也去明见司,如何?”
白灵还不犹豫的就应下了,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允许自己说‘不’的地方。况且,若是能跟阿丑和王大山一起共事,确实方便许多。
对于谢流云想叫林雨桐入明见司的事,太后不答应,“还是去宗学吧……”放在眼皮子底下,想私下闹鬼,那没那么容易。
第174章
客从何来(41)
林雨桐垂下眼睑, 这一个个的,脑子都跟有坑一样。她见过的朝堂和大臣多了,哪个如现在一般。
当然了, 咱们得理解, 毕竟,当年那些神迹才过去多久?亲眼见证者只怕活着的还不少。想那些古代帝王, 只为了追求长生, 就没有干不出来的事。如今这神好似不远, 从上到下,其实都像是被扭曲了一样。
这便是当年第一拨人启用‘神力’的一个后遗症。
她觉得,要想‘拨乱反正’,不管是朝廷还是庙学, 都不该留。尤其是庙学,光是逼停不行。你得把它从神坛踹下来, 才能把固有的一些东西打破。
之前, 她只是厌恶庙学, 还希望这个皇位上坐着的人至少能是个坚定的反庙学者。谁知道他是一边防着,一边心里有敬畏着,这种矛盾就导致了他的做法总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既然如此,那就去他的吧!
叫我和四爷跟你们玩这种游戏,忙忙叨叨的, 实际价值一点没有。那我跟你玩个屁呀!
宗学就宗学, 上了宗学,到年纪了成亲,然后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悠然的过日子――我所愿也!
因此, 她应承的可快了,“我去宗学!但我得回家住。”
你想住, 宗学还不留你,宫里也没你的地方。早上进宫上学,晚上回家。每十日休沐一日,就是这样了。
谢流云没反对,看向四爷:“你呢?小伙子,想要什么差事?”
“差事?没想过!我读了几本关于雕刻和机关之术,书本深奥,光靠读是读不明白的。我需要亲手去做,去试……花上十年八年能入门就不错了,别的当真没那个精力了。”
意思就是不要差事,也不进学了,他需要回家去实践去。
按照庙学说的,哪一门都是一样的,重要性都是不可替代的。那也不能阻止想要四爷实践的心。
“人各有志,便也不强留了。”说着,就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永安看了太后一眼,“皇祖母,我想回宫,我想父皇了,也想母妃……”
太后点头应承,“那便回宫就是了。”
谢流云的眼神都在没永安身上停留,就直接跳了过去,看向她身后的乌云,才要说话呢,永安就打断了,“她是我的人,自然是跟着我的。”谢流云低头看着双手,好像指甲上有什么精美的图案似得,却没有接这个话的意思。
太后这才皱眉说永安:“放肆!在庙学里,哪里有什么你的人,都是庙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