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嘟嘴,只‘哦’了一声,“那就叫她去明见司好了,只要不在山上,我也好随时能看见她。”
乌云低头,“我跟着公主。”
永安就朝太后跺脚,“您看,人家乌云愿意跟着孙女嘛!之前不是还说人各有志嘛!”
太后就笑看谢流云,等着她说话。
谁知道谢流云也没看乌云,只看向恨不能缩成一团的三个妇人,“你们呢?”
“我们跟着我们姑娘!”三个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白灵。
谢流云嗯了一声,才瞧何二郎,“你呢?”
“小子没大出息,这一出来都小半年了,也不知道我娘子在家怎么过日子的。老娘娘,明见万里,我家这种情况,起混吃等死挺好的,您说呢?!”
牵扯到宫里的皇后,这话也有理!
孙重山就道:“祖父对姑姑跟庙学的瓜葛甚为不悦,这中间必又误会……”
是说毅国公对孙氏出身庙学的事很不高兴。连对孙氏这个亲生的独女都不高兴,更何况是嗣孙。
这是说了他的难处,反正不合适。
而嵇康伯戚国忠更是道:“小子要与林家联姻,岳父正经的科举出身,小子若是留下进学便会耽搁人家姑娘的花期,若是当差则与岳父无法相处。小子已无别的亲眷,往后还有仰仗岳家的时候,实在是为难的很。”
谢流云的眼里就多了一份落寞,这些聪明孩子,每一个愿意与庙学有瓜葛的。这在当年若是遇上这样不知好歹的混账,那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剩下的李寿年和乌守疆,一个是长公主的幼子,一个郑王的长孙,都是皇家人,庙学强留人家做什么?
那就去吧!
除了要等待消息的白灵,剩下的都可以离开了。
乔药儿一急,忙道:“老娘娘,臣女愿留下……”
谢流云却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回,只当没听见一般,转身走了。
永安带着乌鸦和乌云,连同大黄,追着太后去了。紧跟着,李寿年和乌守疆也追着去了。
林雨桐跟白灵告辞,白灵便笑,“我最终还是要下山了,下了山见面就容易多了。”
“那你下山了就去林家找我,我会留话给门房。”
好!
说着话,一行人就往出走。
从这黑漆漆的隧道里出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好似压在身上的什么东西都去了一般。
到了这里,白灵没继续送。她自己返回原先住的屋子,只剩下其他人沿着大路往庙学的大门口去。只要没出去,谁都不肯在这样的地方说一句多余的话。四爷跟林雨桐走过这条路,因此,两人一直走在最前面。等到大门口的时候,韩平和一支乌衣卫在大门口等着,等着他们上马车。这是要送他们离开的。
男女分开,姑娘这边,就只剩下林雨桐和乔药儿了,只得两人共坐一辆车。
乔药儿收起了之前跟在几人身后的那种惶惶不安,面对林雨桐的时候坦然的很,“你心里许是在骂我,瞧不起我。可我得活着!我不那么说,明儿也许我就得跟我父母兄弟被人拉着跟牲口一样贩卖。说的命也不低贱!我不曾从王府得到多少殊荣,可若是王府倒了,覆巢之下无有完卵。咱们立场不同,仅此而已。在求存面前,所谓的良心,那是多余的东西。这一段时间,多谢你照顾,在这事上我欠了你的。但今儿这次,我不觉得我错了。不过从今往后,你我便如陌路。欠你的人情,我找机会还你。”
林雨桐闭目养神,懒的跟她废话。
这次下山,要快的多。
下了山,就被从马车上赶下来了。林家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林雨权站在马车边上,一看见林雨桐和四爷他们就招手,“快!等着你们呢。”
专程接桐桐和四爷,当然也包括嵇康伯。
人还从林家带走的,还得再给带回去。
何二郎是四爷的姐夫,说起来以后跟林家也是姻亲,成!带你一个吧!
孙重山是外家表哥,不能扔下。
这么一带,就只剩下乔药儿。
林家的马车一走,就只剩下乔药儿一人。上山,山上不要。下山,山下无人来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能去哪儿?
马车远去,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哪怕是在猎场里,她都没有这么孤独,这么无助过。原以为那便是一生的噩梦,如今才知道……真正的噩梦是天地之大,举目无亲。
她缓缓的蹲下去,把头埋在膝头,任眼泪肆意的滂沱。
远处的岔道儿上,慢悠悠的来了一辆马车,停在了乔药儿的身边,里面一女声催促,“上来吧?姑娘不搭个顺风车吗?”
乔药儿仰起头看,看见马车边站着一个戴着黑斗笠的车夫,说话声音是从马车里传出来的。
风吹起了帘子的一角,她瞧见里面坐着个带着面纱的妇人……
一辆马车,低调的进了京城。先去了王府和公主府,把人放下之后,又去了承恩侯府,在何二郎的拱手送行中,又转去了毅国公府。
孙重山邀请几人进去坐,林雨权客气的拒绝了,“祖母病重,不敢耽搁。”
林雨桐这才知道,老太太病的厉害了。
回林家的时候,马车不免又快了几分。林雨权的眉头不曾松开过,“猎场大火的时候,京里差点出了乱子!”
没有真正的傻子,那边一起大火,联系到那些被带走的家人,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林雨桐急忙问:“家里还都好?”
“祖母是真吓病了,父亲的意思,是接着祖母病重,把二伯和四叔都叫回京城……”
京城都乱了,自然也怕别的地方生乱子。一旦乱起来,借机生乱的人就多。老家那边是富户,但凡起乱子,都是富户先遭殃。回京好歹在天子脚下,是要安全一些的。而二伯那边在营州,内里不稳,边塞战事就多,一届文官,起的作用不大,倒不如撤下来,自保为上。嵇康伯心里就惊讶,这林家当真是滑不留手。就凭着这趋吉避凶的本事,这个亲,就结的不亏!
因此,他没提出要先回府,而是跟着一起去林家。告知林家长辈一生,他安全回来了。
四爷就问起金家,“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老人家不知道你去哪儿,家里只哄说,去南边置办聘礼去了。”
京城一乱,金家就乌泱泱来了十多个好手,带着家里的护院,把林家和隔壁的公主府护的滴水不漏,再加上毅国公府的家将,林家所在的这条巷子,都不曾有人闯进来。
林雨桐就纳闷,“我之前瞧见街上甚是萧条,事情也过去好几个月了,这乱子得多大?”
不是那事!
“这两天闹起了大盗!闹的人心惶惶,恨不能都守在家里,哪个还敢出来?”
大盗?
什么大盗?都偷什么呀?
偷的多了。小老百姓家的人家看不上,真正受损的是世家大族,像是毅国公府,府里都被人洗劫一空,据说连世子夫人的嫁妆都被搬空了。从官宦人家到商户富户,八成都糟了劫难,没伤人,却抢了财!
不对!这么一种偷法,东西是怎么运出去的?满府邸的人就没有察觉的?
林雨权摇头,“昨儿才听说的,具体还不知道。”
林雨桐看四爷,嵇康伯也看四爷,三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下视线,都觉得不对了!
学庙缺钱,孙氏才在山上说了,然后燕京城里就闹起了大盗,只为求财。那等学庙缺钱,没找到之前的那些产业的事传出来,大家会怎么想?会不会把这事赖到家庙身上?!
这么一种匪夷所思的偷盗法子,潜意识里,大家默认为,只有学庙才有这样的能人异士。
可学庙干不出这么没品的事!说到底,这是有人针对学庙――动手了!
第175章
客从何来(42)
整条巷子的人家都门户紧闭, 马车过去的时候,有人从门缝里往出看,那种小心翼翼扑面而来。
到林家门口也一样, 直到里面的人从门缝里看见确实是自家的马车之后, 才将大门打开。等马车进来,团团就先被围住, 马车上的主子一下来, 这些人就先围上去检查马车, 恨不能把马车翻过来,就怕下面藏着什么人,然后再被带进来。
这般谨慎叫三人越发觉得事情的严重,但谁都说话。
从侧门再往过走, 男人就迎了过来。林大老爷打头,快步的走过来。
戚国忠远远站定, 拱手作揖, 等人近前来, 袍角一撩,就跪下去了,“劳长辈记挂,罪该万死。”
林大老爷一愣,林嘉锦赶紧戳了戳他, 他才反应过来, 快步过去就扶起女婿,“好孩子,快快起来!”把人扶起来, 上下就打量,“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如今京城正乱, 你那府里就你一个主子,不如这回就住下,钱财都乃身外之物,什么都没有人要紧。回头叫人去府上,把伺候的都带过来,等外面太平了再说。”
戚国忠一副惭愧的样子,却马上应承了下来,“长辈吩咐,敢不遵命?”
林雨桐心说,这家伙打从跪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赖在林家不走的。
林嘉锦就斜了四爷一眼,四爷拱手,却没言语。
哼!
林雨桐就去抱了林嘉锦的胳膊,“爹,我娘好吗?”
林嘉锦看自家闺女,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听你娘说,你的本事不小嘛。”
林雨桐挎着他的胳膊就走,“我哥说祖母病的重,我去瞧瞧去。”
“你瞧?老太妃连岐黄之术都教你了?”
林雨桐一点都没犹豫的直接摇头,摇完了头她范围林嘉锦,“老太妃还会岐黄之术?”
据说不会!
林嘉锦更是一点都没有打磕巴,“那你瞧什么?”
“我不瞧,就叫祖母瞧瞧我,祖母瞧见我,一准就好了。”说着,放开林嘉锦,撒丫子就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喊:“祖母,我回来了!祖母,我回来了!”
四爷就发现,林嘉锦的嘴角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再是相信,但到底还是存有疑虑的,这就是林嘉锦的试探。
四爷觉得最好是能把婚事给提前了,但这却不是容易办到的事。
一行人到正屋的时候,桐桐已经坐在老太太的床榻边上了,挨着老太太坐着,老太太攥着小孙女的手,一点都不敢放开,口口声声都是,“我家宝儿受委屈了,都瘦了!”见了四爷和戚国忠更高兴了:“都回来就好!都回来就好!都住下,外面乱糟糟的,比不得家里安稳。”
四爷却没法在林家久呆的,在林家打了照面,他得回金家了。
老太太对金家的印象可好了,要不是人家那一大家子人,她真挺乐意都住过来,守在一起才安全。
便是四爷要走,也是被留了饭,在外面陪着林家的老爷子吃了,才被林雨权哥几个亲自送回金家的。
比起林家的操心,金家就心大多了。林家说没事,他们就信会没事,然后人一回来,大家都可平淡了:回来了呀?去林家了吗?去过了……那就好那就好!
问完了这个,又关心:都说活着下来就不一样了,说是给差事……啥差事呀?没有!怎么会没有呢!看来这庙学也不靠谱,得了!那就呆着吧!想想法子怎么弄钱吧,现在这人心惶惶的,一家子坐吃山空,可怎么得了?
四爷:“……”一家子的粗线条!
可自己和桐桐这种情况,长期生活,还就得跟着一家子粗线条的在一起。
金家的氛围,叫人从里到外的放松。无所事事,哥几个聚在一起掷骰子,吆五喝六的,那最便宜的浑酒买了一大缸来,在家里闹腾。周氏气的在院子里咒骂,老太太在屋里一声声的回护,都没娶亲呢,就这么挤在一处院子了,好照管。这大概是金家对外面的人心惶惶最有诚意的应对了。
四爷就在这种吵嚷声中拉了被子睡了,这一觉下去,那是昏天黑地。足足睡了两天一夜。
林雨桐再醒来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睁开眼,屋子里昏黄的灯光,秦嬷嬷就着那个点的灯光在拾掇衣服,见林雨桐醒了就叫小桃,“服侍姑娘梳洗,我这就去传饭……”
小桃忙把手里的九连环放下,“姑娘,您醒来……”说着就递了漱口水过来,“您这一觉睡的可真沉,来来去去这么些个人进来过,您愣是没睡醒。”
“回家了,敢睡了。”林雨桐簌了口又伸了个懒腰才起来,一瞧时辰是晚了,也不换衣服,随便抹了一下把脸,就着小菜喝了两碗粥就放了筷子。
秦嬷嬷拿了尺子过来量尺寸,“我瞧着姑娘清瘦了,可这个儿着实是长了不少。春裳大太太叫人给放了一寸也给姑娘做了送来了,我比划了姑娘这回穿回来的衣服,竟是短了不少……”
“横竖这几天也不出门,白天再改也使得。”
小桃就又递了果子过来,“姑娘您睡的沉,不知道呢。宫里今儿专门来人了,问姑娘为何今儿没去宗学,说是汝南王府的五姑娘都已经去了……您这一醒,怕是明儿不去后儿都得去,再是拖不得的。”
秦嬷嬷就叹气,“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
这般着急,怕不是担心这些从山上下来的人把庙学缺钱的事散布出去吧。那要是这样,四爷这几个,怕是也清闲不了。她就问说,“金家来过人吗?”
“金家太太来过了,是来看望姑娘的,听说金四少爷也在家睡的没起呢。”小桃说着就笑,“咱家二姑爷也一样,是晚饭前才起的。”
林雨桐就起身抓了披风,“我回三房,去瞧瞧我娘……”
“郡主留话了,说您要是醒了,且歇着吧。后院没您的地方了,今儿不知道来的什么人,把您的东西都给带走了。咱们那屋子现在是空荡荡的,连家具也没留下。”
林雨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