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了这个时候,杨碗花的声音就格外的高昂。要是没有她,你们金家有这年年能放炮仗的后代么?
锅里的饺子煮着,她把路灯打开,把炮卷子拆开,一个跟一个的引线接起来。因为鞭炮太多了,就续起来绕圈摆着,饶是这样还没把炮给续完,只能大年初一早上再接着放了。摆好了,才叫小儿子的。
从厨房抽出一根点燃的烧火棍递给从堂屋出来的小儿子。
金嗣明明显愣了一下,“这么些?”
“不多!”杨碗花心满意足的,“今年有喜事,来年还有喜事……这放炮是祛邪祟呢!放!咱家也不缺钱!放那三两下的……人家当咱家要破产了呢!”
有喜事得有这个讲究吗?
大小伙子并不是很清楚这些老讲究的,但亲妈让放了就放吧!
火星子一点开,噼里啪啦的震的窗户都响了。林雨桐正迷迷糊糊呢,被猛的近距离来了这么一下,第一反应是坐起来同时间摸枕头下面。
下面并没有枪。
四爷一把拉住她将她抱怀里裹好,双手给她堵住耳朵这才好。
这玩意不至于把桐桐吓住,但是经历特殊,半夜里一听见枪炮响,她瞬间就有应激反应。
这到底是摆了多少鞭炮这是,院子就这么大,四个方向都盖着房子,前面是铺子,后面是堂屋带两边的卧室,剩下的两边带着厦房,院子严整,上面还带着顶棚。不是完全密闭的空间吧,但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这么大的动静那回音叠加,在屋里那个效果听听就知道,跟在耳边放枪似得。城里放鞭炮,楼间距窄的时候震的上上下下的玻璃门响,那效果就已经很吓人了。这种情况比那个还吓人。
老太太正睡着呢,激灵的一下子坐起来,心跳的快的哟!
金保国是屋里跑出来还光着脚呢,嘴没张开那炮皮就往嘴里蹦!想骂那娘俩吧,估计俩人也瞎的够呛,躲厨房去了,外面这炮皮满天飞,咋弄呀!
他喊金嗣明,“从厨房里找跟长树枝,挑开――”把没引燃的赶紧挑开呀!
这摆成一圈一圈的怎么挑呀!
我的天啊!火星子四溅!
林雨桐没事,主要怕这玩意把房子给引燃了,这一着就是一片,她推四爷:“我没事,一个人行。你得起来去看看,别叫蹦在啥夹缝了,人睡着了,房子却着了!”
是啊!怕的就是这个。
足足响了四五分钟,才算是彻底的燃尽了。
鞭炮声一结束,金保国还没骂呢,隔着墙头的金凤就骂了,她那边半拉子院子都是收上来的纸箱子啥的,一个火星子过来这还得了?她放炮都是一小鞭在后院放的。后院虽然有柴火,但那是硬柴,想烧起来没那么容易。而且都怕柴湿了不好烧,上面盖着塑料,又怕塑料被风吹的哗啦啦响,就把砖块给压在塑料上摆齐整了。距离远点,就没有烧过去的可能。
可金家倒好,金嗣明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的。
唐龙嘴笨,不会安慰,被唐虎推了几次才凑过去小心的拉金凤,“你去睡……我守着……不怕烧……”
这傻子!大年夜的守在外面好受呀!
金凤到底是收敛了,往厨房去,把厨房的灶膛捅开,叫一脸不安的准公婆去睡,“我们三个在灶膛前面烤火打扑克,没事,你们只管去睡。”
金嗣明在这边还没法还嘴,杨碗花看着关着脚到处找手电筒的金保国也讪讪的,“那个……谁知道现在这鞭炮成了这样了?以前那鞭炮放起来都没放屁的声儿大……”
正说着呢,四爷就出来了,手里拿着手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赶紧看看,火星子钻到哪个缝里,风一吹就着……”
金保国把大儿子往回推,“你看着桐桐,别吓着了。我今晚不睡了,我守着!”
硬是把四爷又给推回来了,到头来金保国也没守着,老太太穿戴齐整的出来,一个人坐在灶膛前面,“我睡了一觉了,也睡不着去,我守着……都去睡吧,有事我喊你们……”
林雨桐到底是把毛衣线裤都给套上,就怕半夜起火。这一晚上睡的潦草的很,凌晨四点就有早起的人开始放鞭炮了,然后陆陆续续的不间断。
林雨桐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才五点,老太太守了半夜把早起的饭也做好了。早上还是饺子,不过这个饺子得做成元宝的形状。林雨桐本来打算起来包的,昨晚上是牛肉馅儿的,今儿吃素菜的,韭菜鸡蛋的吃了也不腻。如今过年能买反季节菜的,那都是日子过的老好的。
平时家里要是不来客人,谁舍得买这东西,J贵J贵的。
结果一进厨房,都包好了。不是韭菜鸡蛋的,是昨晚没吃完的肉馅的。杨碗花并没有包完,又被老太太早起给包成了元宝形状继续吃。
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没有明显孕期反应的一想起凌晨吃肉馅的饺子就不是很有味道。但是,这好歹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吃现成的了,挺好!
吃饭的时候金保国就说,“今儿要拜年,族里的都得去。”然后看桐桐,“但咱家也没那么些讲究。以前呢,是新媳妇认家门,认亲人,得上门。现在这,你谁家都认识,见天的能见到,也就没这些虚礼了。昨晚上肯定没睡好,回头就就歇着去。叫嗣业自己去转去……”
杨碗花没忍住给了金保国一个白眼,一个老公公这么叮嘱儿媳妇,骚情不骚情。这些事得婆婆管的吧!再说了,哪个女人不怀孩子?当年我生了两个,也没这么娇气的吧。她就道:“我看还是得去!这要是咱就是在家种地的,那去不去的也不怕人讲究。但桐桐,大小是个领导,总不好叫人背后指摘吧。”
得!这个小领导的身份在家里像是被戴上了镣铐,只要想用,随时都能把你拷上。
林雨桐这次还真不上套,不是跟杨碗花对着干,是她有正事要办。
四爷就道:“今年咱们家把人请来,各家的老少爷们都过来,一起聚聚……明儿咱们家招待姑奶奶回门……”
金保国马上明白了,还是为了来年桐桐好开展工作的。
金家整个族很大,跟村子里各种的联姻关系也多,再加上各人的朋友,只要拉扯拉扯,八成都跟金家搭的上关系。很多事情,跟这些人说通了,他们自然就会把这些事宣扬出去。还有整个金家家族里嫁出去的姑奶奶,老姑奶奶小姑奶奶,金家的外甥外孙一代一代的积累下来,这些老亲要是自家几年都招待了,那这满镇子的村子,少有够不到的。
这也不用每个村去跑了,不过是在家耗费点待客的招待费用而已。
杨碗花一听是面色大变,这一天天的,花费多少就不算了,给这么些人做饭,吃完还得洗漱,累死我算了。
林雨桐摆手,“我做。今年我哪里也不去了,招待客人的饭菜,我做!”本来之前大菜就准备好了,一热就行。再炒几个热菜,热汤,凉菜拌了就行。再说了,也不可能是一个人。这边说待客,亲近的女客就会跟来,来了谁不搭把手?吃完不收拾好人家也不好意思走。这能有多累?说起来是好过挨家挨户的跑,一家坐三五分钟,正题都说不上就得走人。
林有志当然是心疼闺女要做饭呀!大年初一就算了,大年初二早上林雨桐回娘家嘛,吃完饭得回去准备了。结果大盆小盆的,林有志把提前弄好的凉菜和洗好切好带回去就能炒的才都端到门口,叫四爷给端回去。
金家今儿招待的可是族里回娘家的姑奶奶,女人多,厨房搭把手的人也多。一看这个还有啥不知道的,一个个的都不叫林雨桐沾手,“一边坐着歇着去吧。都是自家人,有口热馒头吃都成的。”
客人动手了,杨碗花才急匆匆的进了厨房,“都是提前做好的,热热就行,也不累人……你当我舍得叫她干呀?她这孩子就是这样,啥事都想做个周全。”
林雨桐:“……”
这不是个好话题,边上有在县城工作的一个族姑姑跟林雨桐搭话,“你跟嗣业也是,在县城过来过去的,也从不到家里去……”
“这不是忙吗?以后肯定去。”之前没见过,现在才算是对上号而已。
这人活泛的很,跟林雨桐搭了话,又跟杨碗花主动说话,“你现在有福气呀,这以后嗣明把婚一结,你就彻底成老封君了。”
杨碗花就乐,“可就不知道我家嗣明的姻缘在哪儿?”
却不想这人猛的说了一句,“嫂子,你看我家果果怎么样?”
啊?
林雨桐吓了一跳,要是果果是她的闺女,这再怎么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吧,说起来血缘没那么远。
金小姑才低声跟林雨桐解释,“她说的那姑娘是她的继女……”
继女?
是他丈夫跟前妻的女儿,那是跟金家没血缘关系。
不过这家啥条件呀?林雨桐瞧见杨碗花的眼睛都亮了。
金小姑拉了拉林雨桐的袖子,两人偷着去了外面,装作擦桌子的样子,金小姑才低声说这家的情况,“金青云当年念了个护士学校,出来就在县医院上班。后来在医院认识了陪老婆住院的老钱,老钱的老婆出院了,老钱也跟金青云好上了。后来老钱离了婚,跟金青云结婚了。老钱年纪大些,跟前妻有个女儿,叫钱果果。姑娘长的可漂亮了!老钱从跟金青云结婚,这日子也是越过越好,当年就是在农机所上班的,后来就开始卖农机,再后来就卖自行车……现在县城里那个车城,老板就是他。那孩子当年跟着她妈的,后来老钱日子好了,就特意把闺女要回来……具体咋样不知道,我跟你姑父年前买摩托车还去了一回车城,正跟老钱说话呢,这姑娘进去了……哎呦!大高个,跟个模特似得……”
正说着呢,里面传来这个金青云的说话声,“……长的好,脾气也怪。看男人长的不好的不要提,压根就不见。给介绍了多少了,远远的瞅了一眼,就说不行。我也是能愁死了,人家电影明星好看,咱够的着吗?可说良心话,咱家嗣业和嗣明,那站出去比明星差哪儿了?我瞅着行!”
杨碗花就急切的问,“果果现在干啥呢?”
“跟她爸嚷着要开超市。”金小姑就道,“可她爸哪里放心她一个小姑娘干这个?没人帮衬干不来的!”
是啊!是啊!小姑娘怎么行呢?
是得有人帮衬的嘛!
林雨桐当时就听了个音,觉得应该是有戏。她忙着她的事,过了正月初七,四爷得去上班了,桐桐等着过了正月十五药材加工厂好选址呢,然后很突然的,杨碗花宣布:金嗣明的婚事定了。
因为第二天人家姑娘要来家里,特意跟林雨桐说一声。
这意思是叫林雨桐过去做饭。
“我是有工作的。”林雨桐不是真的清闲,这药材加工不是说找块地皮就行的。这个资金从哪里来,设计图纸叫谁来设计?工程是招标叫人家做呢?还是组织人手咱们自力更生?这不都是事吗?而且,初七正式上班,镇上会给自己排班的。除此之外,随时都可能有会议把自己叫走。我这多少正事忙不过来呢,就为了这个回去做饭去?
这没道理呀!你说人家第一次上门,家里人都见见,有事没事的你们都得空回来吃吃饭,作为哥嫂给弟弟把把关,这个没问题呀,也是应当应分的。但只招待一个姑娘家,又不是来一屋子人,你一个人不成吗?非得叫我去做呀?
杨碗花才四十多岁,距离需要人照顾的年龄还很远。而且,她的身体很好,不到一动就累的受不了的份上。因此她只表示,“明儿我会过去……”吃饭!
回来跟四爷说的时候四爷还惊讶呢,刚才在门口碰上金保国也没听金保国提这个事情呀。除非金保国对此事持有保留意见。
到底是家里要进一口人,四爷进门大衣还没脱呢,就又出去了。
进门一问,金保国还迷茫呢,问杨碗花,“我不是说再等等吗?这么着急干什么?”
“是钱家有不妥当?”
那倒也不是!金保国先问杨碗花,“你看上人家什么了?”
一说起这个杨碗花就满脸的笑,“我一直说,这两个儿媳妇要找个不相上下大差不差的,可这一直也没遇上能跟桐桐比的。可这回一见果果,这我心里就满意的不行。一米七的个头,身条也好看,脸蛋长的漂亮,眼睛又大又亮,见人一笑两酒窝,不知道有多甜……”这边说着,她都能笑眯了眼,“见人不笑不说话,一开口声音脆甜脆甜的!又和气又可亲……”
四爷听出来了,这是要找个能压桐桐一头的。
个头比桐桐高,脸蛋比现在的桐桐漂亮,桐桐的眼睛不小,但肯定不算多大。桐桐的眼睛也亮,但看人太锐利威严,这就不是和气可亲了。至于说声音脆甜脆甜这个,除了想哄自己的时候,她那说话真达不到脆甜的效果,脸上更没有酒窝。
所以,这说的这些,都是在暗示,这是个比桐桐更好的姑娘。
得了!四爷没兴趣听了,再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知道了。不外乎是这姑娘的爸爸还更有钱,人家还是县城的。在县城要房子有房子,要院子有院子,光是那车城的地皮,折合下来得多少钱?可林家有什么呢?你金保国凭啥不同意这个姑娘?你能同意林家的亲事,就得同意钱家的婚事。可别说学历本事的事,她林雨桐能干,照现在这工资,挣一辈子才多少钱?人家果果不用那么辛苦,人家爸爸抬手给点都有这个数?
四爷连结局都猜到了,就更没有留下来听的必要了,至于来做饭的事,“来不了,我约了人家大夫,去做产检。明儿我们赶吃饭回来!”
然后走人了!
在金保国有可能阻拦这一桩婚事的前提下,大儿子护媳妇这点事都是小事。她还真就是四爷预计的那番说辞,“……保国,你这要不答应,人家背后得咋说你?你乐意桐桐进门,人家还不得说是因为卢淑琴……”
快闭嘴吧!你倒是揪住这个不放了。
金保国看了她一眼,“第一,我瞧不上老钱,觉得这人品行有问题……”
有啥问题呀!不就是老婆住院的时候跟金青云好上了吗?男人哪有不好色的!这点事叫啥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