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有小半年了,杨碗花就回来过一回。回来的时候金保国的走货呢,轻钢架子那玩意厂子摆放的到处都是, 进进出出的都是男人, 忙的算账都算不过来,还能顾得上干啥呀?她也没往跟前去,到家了吧, 家里干干净净的。老太太在门口晒太阳,找了村里一个利索人在家里干活, 人家洗衣服正晾晒了。她的屋子还是她的屋子,东西咋归置的还是咋放着呢,除了打扫了,其他的基本就没动地方。小儿子不在家,说是去洋县铺货去了。小儿媳在超市的库房里整货,说是啥货到了。大儿子下村去了,说是谁家的药材被人给割了。大儿媳去县城开会去了,压根就不在。一家子就老的在呢,在门口晒太阳,眼睛却盯着林家门口玩耍的蛋蛋。
而蛋蛋呢,以前常进常出的,隔着玻璃窗也算常见,不陌生。可孩子这玩意吧,有时候事真不如小狗狗好。狗狗闻闻味,嗳,人家还知道这不是生人。可孩子转脸就忘,一看见家门口这里来一‘生人’,蹭蹭蹭的就往会跑。刚会走路的孩子走不稳,也怕他不稳摔着,金保国专门叫家具厂的工人给做了个木头小推车。孩子推着那个,这不是有个扶的东西吗?稳当多了。今年春上,他又拉水泥又请工人,把三家的门口都用水泥给铺了。专门在马路沿子弄了一排铁栅栏。不高,半人高吧。大人抬抬腿就进来了,孩子肯定出不去。本来是留着出口的,但一家子进进出出的,就怕谁忘了关门,一不小心叫孩子跑大街上去了。因此,连金凤那边那把小栅栏门锁死了。她在门口腋龉愀嫔。谁要送垃圾站在外面她在里面接也行,自己能伸腿进来的也成。算是给金保国为她家修了水泥门口投桃报李吧。
所以,金泽的活动区域就是三家的门口。天热了,金保国专门扯了防晒网,把三家门口都给搭起来,孩子活动的开呀。
这看孩子就比较轻松了,卢淑琴或是林有志在林家门口,金家老太太在金家门口,金凤就在门口守着摊子。周围都是铁栅栏,你跑吧,看你小子能跑哪儿去。
孩子可知道好歹了,知道金凤是大姑,知道唐龙是姑父,他的区域里就没有外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只,吓的赶紧找姥爷。
林有志把孩子一抱,回去了!
金家老太太就不高兴的看杨碗花,你看看你,孩子玩的好好的,你把孩子给吓的。
你这回来一回,给孩子买块糖,见了孩子亲亲热热的,这也算是你做奶奶的心意吧。结果啥也没带,空手回来了。老太太把小马扎一拎,也回屋去了。睡一觉起来,蛋蛋保准又在门口玩了。这小子精神头可好了。
没人搭理杨碗花,她又去看金凤。金凤倒是搭理她了,扫了她一眼,用那阴阳怪气的语气:“这穿的也时髦了,吃的也好了吧?红光满面的!哟!这还用上香水了,那可离我远点吧,我一臭收废品的,可别熏着你。”
你说,这是亲闺女说的话吗?
当时就把杨碗花给气的呀,“对!离了你们我还就过好了!我有钱自己花,我谁也不想着,不给你们一个个的没良心的操心,我的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那就舒坦去吧!
祝你一辈子都舒舒服服的,你确实是少操心一点,我们还能活的好一点。
然后三两句的,金凤把亲妈给气跑了。
这一走,再没回来。
林雨桐那天是真去县城开会去了,以前去县城开会那基本没林雨桐啥事,但今年一开春,这就不对了。点名叫林雨桐去。
去就去呗!大会议室,全县的乡镇干部代表都在,她是踩点到,到了就往角落里一猫。会议一结束,立马闪人。
为啥的?
因为我不上你们的套。
春上的野菜一上来,该收的药材也收了。金保奎那边呢,也就开始收了。厂子里被挖去五个人,带着新招的工人就开始干活了。药材得加工的呀!
行吧!加工吧。结果一个个说的可好了,该咋做都有数,我都记在本本上了,错不了。
但其实呢?今年的雨水多,那一茬药刚赶上了春上的的雨,整个气候潮湿。再加上他们压根就没考虑过他们的厂房是新的,本来潮气就重。
完了,上手的第一批药,当时就毁了。说是第一步成功了,可搁置了三天,没等到第二步加工,半成品全变黑长毛了,一打开就一股子霉味。
全坏菜了。
这种情况下找自己干啥的?拾掇烂摊子的!
当初昌安镇要弄这个厂子的时候,自家这边是不是沟通过的?一二把手的领导亲自上县里,汇报这个事情。潜在的风险要说清楚的。当时县里肯定也给对方做工作了,但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可等出事了,没法子收拾了,也没脸来找自己了,就跑县上哭闹去了。反正出事了,拾掇不了了,就得上去找能管事的‘爹妈’去。
爹妈能咋办,出事不得兜着吗?
上面叫林雨桐去,镇上领导就苦笑,说小林呀,你去一趟。
去就去!去了你们也逮不住我。
反正连着开了几次会了,没一次被逮住了。头两次没逮住,第三回 领导专门叫秘书提前跟林雨桐说一声,说开完会你别急着走。结果秘书明明看见人到了,就在后头坐着呢。结果他从门外绕想从后门进去给说嘛。谁知道就这点功夫人家上厕所去了。这厕所上的呀,后半程都不见人。出来就说肚子疼得上医院去,然后跑了。
有了这么几回,上面哪里不知道啥意思呀?这就是抻着呢。
最后电话打到办公室,是从县上的领导办公室直接打过来的,说:“你这个小林呀!不粘毛你都是猴!你总不能看着那好些个药材就那么给毁了呀!”
“可以不毁呀,他们自己干不了,可以把药材给我拉来。我们也给我们的合作商做药材加工呢,他们也能成为我们的客户呀,只要付给我们加工费就成。说实话,这是降低损失的最好办法了。您也知道,咱们这边的厂子不是个人的,也不是咱们镇政府的。那是人家村民集体的!咱去扶持人家的竞争对手去了,这是损害了那么多人的利益的事呀!我能这么干嘛?这不是见死不救,这是商业行为呀。既然是商业行为,就按照商业的那一套走。或者昌安那边的厂子说干脆干不了,干不了你说话呀,这厂子我收,当分厂开不就行了!说到底,中药材的药农并没有受损,受损的只有投资商。您把这个道理跟昌安几位领导说一说,对吧!不是我林雨桐不卖人情,实在是这个事情不是那么处理的。”
只要他们那边的领导没掺和到利益里面去,林雨桐说的法子才是正理。
桐桐也直言,“要是还这么坚持让我做技术扶持,那我就要建议纪委去查一查了,这里面有猫腻。”
之后再没找林雨桐,不过据冷寒说,昌安那边的领导被罚站了,领导在办公室里都拍桌子了。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金保奎的老婆,那位三婶子上门了,找卢淑琴。
来的时候带了好几双孩子穿的鞋,小小巧巧的,特别精致的那种,都是自己做的。
这才多久没见,这位三婶子的两鬓都白了。到底投入了多少钱,他家借贷了多少钱,她是清楚的。
卢淑琴都不知道咋接待了,“你看你,这么客气。孩子长的快,衣服也不缺。你看他二婶,弄的那服装城,啥时候缺他的衣裳穿了?”
三婶儿就更尴尬了,“给孩子做的……一双比一双大点……”总有一双能用上的。
卢淑琴就只得夸人家的手艺,其实这种突然被人求人门的感觉,卢淑琴特别不适应。她以前也求人,也知道这个求人难,所以这一看见关系还可以的这么着来求她,她真的不由的就心软了。
可桐桐这事吧,不是心软的事。
于是尬着找话题,又喊桥桥,“你去看看你姐回来没?今儿这都几点了……”
林雨桐想给孩子断奶,因此想错过孩子的吃奶时间再回去的。
桥桥一打电话,她就往家里赶。
人才一进门,这位三婶子就迎过来,人还没到跟前,她膝盖一弯,就要下跪……
第83章 重启时光(83)
“三婶!”林雨桐不等人家跪下赶紧扶起来, “您这是折了我的寿了!”她可亲热了,拉着人就往屋里去,“你为啥来的我知道。悖≡凼且患胰, 我三叔跟我爸, 那是半辈子的交情了,您说, 他就是上门来, 我还能把人给撵出去吗?怎么叫您来了呢?”她把人摁着坐下, 又亲手给泡茶,“我是知道您的,这事上呀,盐里没您醋里没您, 为难的时候呢,还得您来出面处理。我妈之前就跟我说, 我三叔也就是娶了您, 要不然且不知道日子过成啥样呢。”
卢淑琴表示:我从没说过这个话。
她突然间就发现, 自家闺女在外面学的这些东西,有时候不完全是好的。就像是现在这样,那说话可亲热了。这要不是知道她心眼好,人都得怕她!
她句句都亲热,一点芥蒂都没有。不等求人的人摆交情, 她这个被求的人先摆交情了。又是说半辈子的情分, 又是说一家人,把对方要说的话先说出来了。可说的这么亲热,她答应啥了吗?她只说这些事里没你的事, 但言下之意呢?跟你男人还是有事要清算的。句句捧着人家,可却把人家的男人给贬到沟里去了。
三婶子是嘴张了合, 合了张,愣是不知道话从哪头说起?本来在心里想了一遍又一遍的话,被人家这节奏一下子给打乱了。转着手里的茶杯子,抿了一口放下才道:“桐桐,婶子是命苦……”“您啊,也说不上命苦。”林雨桐挨着她坐了,“这些年您的日子也不紧巴,要儿子有儿子,要闺女有闺女。闺女嫁了,儿子娶了,对吧?您这辈子的事按说都该完了。往后呀,地里收多少您花多少,没啥可愁的。在家带带孙子,没事打打牌,啥日子不是好日子?但话说回来了,人有奔头这不算错。谁都有走折子的时候,对吧?过了这个坎,照样是艳阳天。这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您就是想顶,您这个头,您这身板,也顶不起来呀。”
林雨桥在外面抱着外甥听,也听这话里的意思。姐姐说的是:这事你来求我没用,你不是拿事的人。想处理事情,叫该来的那个人来。要不然,没用。
其实说的是拒绝的话,可听在耳朵里,就是闲着没事,唠嗑说闲话似得,半点不叫人难堪。只怕这会子这位三婶子未必领会了这其中的意思。
他觉得听听这种的说话,对人应该是有些好处的。
三婶子不笨,这里面的意思,多多少少的她能懂一些。这时候坐在这里就有些坐立难安了,“桐桐啊……你三叔他是没脸呀!当初我就说,这事不把稳。啥事咱自家人商量商量再办也使得的,要是商量了,也不能是这个样子……”
林雨桐一副苦笑的样子,拍了拍对方的手,“我三叔啊……悖〗腥嗣环ㄋ怠4釉坌睦锢此笛剑从来没有把您跟我三叔当外人……可这事一出呀,我爸就说了,他这个兄弟再亲,可还有比他跟我三叔更亲近的人……端看我三叔心里觉得谁更亲近罢了……”
卢淑琴恨不能缝上闺女的嘴,这话说的戳心不戳心!
半辈子的兄弟不顾了,老婆也劝不住。那比兄弟和老婆还亲的人是谁?
三婶子的手不由的都开始抖了,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想说啥嘴唇颤抖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估计是情绪控制不住,然后起身勉强的说了一声,“你们都在吧,我先回了!”
林雨桐还起身送,“三婶,您看,都怪我,不会说话!”
“不是!不怪你!”你是把话说我当面了,这是在点我呢!可人家呢,背后不定咋笑话呢,“你三婶我呀,活了半辈子了,愣是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你忙吧,不送了!”
林雨桐还坚持往出送,“婶子,您得保重。天大的事情都有解决的方法,无关的人牵扯不到里面,您安心过您的日子。有难处您只管来……”
卢淑琴就这么看着自家闺女亲亲热热的把人给送走了。
等林雨桐一回来,卢淑琴就说:“你现在变的一点也不实诚。”
对实诚的人我才实诚,这个三婶子现在的遭遇是可怜,但她未必就是一实诚人。
林雨桐就道,“她要是也没动心,为啥当初最开始拿钱的是她娘家村里的人,一个村子五十多户呢。这要是她反对,能成吗?只不过是事情发展的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她想趁机挣一把钱,可男人自觉有了点本事以后,在外面花花事多了。遇上俩心不正的女人,那是想拉都拉不回来了。她这才后悔了!”
但出事了,担事的还得是两口子。
这一点金保奎深有体会,大丽那边到底是多年的情分了,也确实不到拢账的时候,还能帮着自己拦一下。可红秀就不一样了,她前前后后往里搁了二十万了,手里一点钱也全都给压在货上了,可今年的货压在手里一点也没出,把兜都掏空了。一天十几个电话的打来催账呢。一次比一次的歇斯底里,一听说厂子那边压根加工不了,限期叫自己给钱。
现在哪里有钱的呀!
大丽之前出了个主意,说是可以告那几个技术工。他们不是保证可以做吗?现在加工坏了,就得叫他们赔偿。
这是一种挽回损失的方式。
但是回来一说,老婆就骂了,“你要这么干,这就是坏了乡性了。以后咱儿子还得在村里过日子,你这是干啥呀?要把后路断了!?别管咋弄,这个法子不行。”
这不行!那你说咋行?
老婆就出门去了,“我去下跪去,去给侄儿媳妇跪下,叫搭把手!”
结果出去不到一个小时人又回来了,回来哭的不像个样子。他的心却又揪的难受,“咋了?她打你了?骂你了?说话不好听了?”他问,那边一句不答。
金保奎都恼了,“我找她去!”
“回来!”女人喊住男人,“人家没打没骂,说的可好听了,亲热的很。跟以前都没啥不一样的!”
说着,她就一字一句的学,啥表情啥动作,说了啥话。
越说金保奎的脸色越沉重,“怪不得嗣业结婚之前,他爸喝醉了好几场呢。我还以为是卢淑琴的闺女才高兴成这样的,原来不是呀!这是真捡到宝贝了。”
你还有心思琢磨这个。
“这当口越是客气,越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金保奎一下子就颓然了起来,坐在炕沿上半晌,这才道:“咱俩离婚吧!”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