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顺善良?
顾隐捏着手心里的月团,墨羽般的长睫在眼窝垂下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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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云轻都在景和院修养生息,好在陆莺看她身体不适,让她晨昏定省也省了,于是这三天,云轻吃了睡,睡了吃,除了无聊至极,倒也悠闲快活。
“小妹!”
一日早上,云轻正坐在院内秋千上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就被顾浩唅远远一嗓子突然惊醒了。
“哥哥?”云轻看顾浩唅一身新制锦袍,精神雀跃的样子不免好奇,“打扮得如此俊朗,是要做什么去?”
顾浩唅笑得开怀:“这几天闷在家不好受吧?为兄来带你出门了!”
“真的?太好了!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都要无聊死了。”云轻从秋千上跳下来,“哥哥,我们现在就走吧!”
“瞧你急的这样子。”顾浩唅看她急切的样子不禁调笑,“先说好,我们一会儿去醉风楼,不过……”
“醉风楼好,我最喜欢醉风楼了!”云轻喜形于色,这三天连续喝药加吃清茶淡饭,嘴里快淡出鸟儿来了,现在的她急需摄入醉风楼的美食,“不过什么?”
顾浩唅顿了顿,补充道:“就是两位皇子也在,若是小妹你觉得拘束,为兄可改天……”
“不拘束不拘束!”云轻摆摆手,她还没反应过来两位皇子去不去跟她有什么关系,豪爽地说,“他们吃他们的,我吃我的,哎呀这都不是事。”
“……好吧。”顾浩唅把接下来想说的话又咽下肚,吩咐云轻身旁的绿儿道,“给你家小姐拿一件披风来。”
说罢又教训云轻:“你看你,风寒刚好,也不多穿几件就出来吹凉风。”
“好了哥哥,你怎么跟咱们娘亲一样,管我这管我那的?”云轻噘着嘴嘟囔着,实际上心里甜甜的,顾浩唅善解人意又会疼人,将来若是娶了妻,肯定是个好丈夫。
想到这里突然又伤感了。
她又在说什么胡话,都英年早逝了还谈什么娶妻不娶妻的……
绿儿很快便拿了件披风给云轻穿上,简单收拾了一下,三人就出门了。
很快来到醉风楼,还未下车便听到热闹的鞭炮铜锣声,出了马车更是发现醉风楼的牌匾与门梁上竟都挂上了大红灯笼与彩带,门口的客人也络绎不绝,且大都是达官显贵,说着恭喜的话然后被小二恭敬着迎进楼里。
“哥,这醉风楼张灯结彩的,是有什么喜事吗?”云轻他们一下车便被小二引着上了二楼。
“小妹真聪明。”顾浩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哗的一下展开,臭屁地微微扇动着,“今日是醉风楼十周年店庆,自然是热闹些。”
“哦,怪不得那么多人。”云轻他们来到了二楼后又被小二往里面位置最好的包厢引,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那今天吃饭……打折吗?”
顾浩唅被她这突然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顾兄,你家妹妹,当真有趣!”
云轻抬头,原来是那个某些地方有毛病的六皇子在笑她,旁边还有个四皇子,别以为装作喝茶她就看不见他也在笑话她了吗?嘴角都裂到耳朵那里了喂!
“哈哈哈……”果然,四皇子看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也笑出声了。
云轻:“……”有什么好笑的,店庆打折不是应该的吗?
一旁的小二笑着为云轻解释:“这位小姐,本店虽没有打折这项活动,但今日消费酒水全免呢!”
云轻:“哦……”
她也不喝酒啊,还不如打折,她还能多吃些。
“女儿家面皮薄,小妹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两位殿下,快莫要取笑我家小妹了!”顾浩唅笑着为云轻解围,两人朝两位皇子行礼后在空位坐下,接着顾浩唅执起酒杯道,“浩唅来晚了,先自罚三杯!”
“顾兄且慢,”六皇子谢祺泽闻言也端起酒杯,看了一眼云轻道,“本殿下方才失了礼数,也应自罚三杯。”
四皇子谢祺允也举杯示意,三人相顾爽朗一笑。
云轻看这三人刚落座便拼酒,不禁咂舌。别光喝酒,吃菜啊,她一落座,看这满桌大鱼大肉就老想吃了,可问题是他们不先吃她也不能动筷啊!
三杯很快下肚,男人们开始动筷,云轻这才放开了吃。
云轻专注吃菜吃肉,三个男人聊时事,聊诗文,聊天聊地,除了偶尔还会带一下云轻,云轻倒吃的蛮惬意。
突然一阵热闹的欢呼声传到包厢里,接着传来管弦丝竹的乐声。
“哥,外面可是有什么好玩的?”云轻停箸问道。
“应是醉风楼的演出节目开始了。”谢祺允答道,“顾小姐若感兴趣可出厢一看。”
云轻自是有些兴趣,但谨记女孩家在外要矜持,于是看了看顾浩唅。
顾浩唅爽朗一笑:“听说静王请的可是京城有名的教坊里的舞姬,唱跳一绝,我们今天可以一饱眼福了!”
于是三个男人谈笑间出了包厢,站到了围栏处。
云轻也伸长脑袋往下看去,大厅中央的舞台中央,三个穿着火-辣,蒙着面纱的女子正在跳舞,旁边还有弹琵琶的,扶古琴的,音乐婉转动听,舞蹈柔韧美观。
重点是小姐姐们太美了!云轻捧着脸发出痴迷的笑容。
“瞧,皇叔也来了。”
“也是,如此重要日子,两位殿下都来捧场,静王也当难辞。”
静王?
云轻朝着他们的视线看去,舞台下那位头戴玉冠,身着蓝色锦袍,气质翩翩的男子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静王了,云轻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截侧脸,但鼻梁高挺,眉眼雅致,倒真如传言般是个俊俏帅大叔。
不过总觉得这个侧脸有些莫名熟悉……
云轻对于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有些莫名其妙,正苦苦在脑海寻找这既视感到底从哪里来的时,一楼大厅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只见舞台上那刚刚还在舞着动人舞蹈的一女子,突然毫无征兆地从鞋底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朝人群,不,应该说是台下的静王,刺去。
作者有话说:
久等,蠢作者吹空调吹感冒了TAT
求收藏评论呀(卑微)
第17章
“有刺客啊!”
那女子从舞台一跃而下,泛着寒光的匕首又快又准,台上的舞姬乐姬以及台下的食客见状皆惊恐逃窜,然而静王却皱着眉头盯着那舞姬面纱上方的一双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甚至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匕首朝他胸-口袭来。
二楼的云轻几人观下方情景皆不禁为之提心吊胆。
“王爷!”
静王府的侍卫匆忙赶来,却明显已来不及。
就在那锋利无比的匕首距静王仅一寸时,从远处快速飞来一道白色残影,接着那残影准确无误地撞击到舞姬的手腕处,后者吃痛,松了手劲,匕首与那物体应声落下。
匕首落地发出不甘的悲鸣,掩盖与一道瓷器迸裂的清脆声中,云轻才发觉那千钧一发之际飞来救了静王一命的竟然是一小小的白瓷茶杯!
“好……好功夫!”云轻不禁感叹。
众人惊魂未定,舞姬一击失手,便迅速弯腰捡起脚边匕首准备二击,只是这次她已错失最佳刺杀时间了。
舞姬才刚举起匕首准备奋起一搏便被赶来的侍卫团团围住,冰冷的大刀架到脖颈,她只能怒瞪着那近在咫尺她却无可奈何的男人。
刺客已被俘,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就连云轻也是,心想这店庆的好日子可不能见血啊!
也不知这静王哪里来的仇家,竟惹得人在这个日子,众目睽睽之下铤而走险去刺杀他。
侍卫首领也想知道,于是他一把扯下了那舞姬脸上的面纱,后者的面容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众人视线内。
看到那张脸,云轻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舞姬面若桃花,朱唇一点,浓艳的妆容给清纯的五官加了几分娇媚,此时被刀架在脖子上,却没有丝毫的胆怯,只是眼神冰冷如刀,直直地射向静王谢安宁。
“哥,她好漂亮,做杀手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云轻被美色-诱得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却正好缓和了几人间紧张的气氛。
顾浩唅展开折扇点头附和道:“是可惜了,这么一娇滴滴的美人也免不得带回去严刑拷打。”
“顾兄所言差矣,台下之人不过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不值得同情。”谢祺泽摇摇头,上前一步看着云轻笑道,“而且本殿下觉得,论姿色,这杀手尚不如顾小姐万分之一。”
噫——好油!
云轻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施礼道:“……六皇子殿下言重了,小女有自知之明。”
谢祺泽还想说什么,却闻楼下又有新的动静了。
只见刚刚还毫发无损的静王如今却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而那个伤了他的舞姬正被侍卫粗暴地桎梏在地下。
原来就他们说话这一小会儿功夫,局势竟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
谢祺允面色凝重:“杀手不是被控制住了吗?皇叔怎么还是受伤了?”
一直关心楼下状况的绿儿怯懦回答道:“回殿下,好像是静王命侍卫收了架那杀手脖子上的刀……在与那杀手交流时被不慎伤着了。”
“收了刀?”谢祺泽皱眉,“在杀手面前,皇叔怎会如此大意?”
“我想……”云轻观察着谢安宁看那舞姬的神色,心中有了猜想,“大概因为静王与那女子是旧识吧。”
几人的视线随着云轻这一句话齐齐转到楼下。
“王爷!您没事吧?”侍卫首领见谢安宁受了伤,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压制那女子的力道更大了些,两个壮汉的桎梏下,那女子被控制的死死的,再不能有半分挣扎。
谢安宁的脸色因疼痛和失血有些苍白,却拒绝手下想要扶他落座的举动,看那女子娇俏的脸蛋被按压在地变了形,脸上闪过痛惜:“松开她……”
“可是王爷……”侍卫长一愣,仿佛自己听错了般。
谢安宁用眼尾扫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却震慑力十足道:“本王说,把她松开。”
“是……”
女子没了桎梏,脸上也没半分感激,谢安宁看着她道:“本王可不追究你刺杀本王的罪过,甚至可以现在就放你走。”
“哦?王爷当真是菩萨心肠!”女子闻言却突然大笑起来,“只是当年屠我宋家满门时,怎么不见王爷你手下留情!”
“宋家?”云轻充满疑惑地看向顾浩唅,后者收了折扇解释道,“应该就是十几年前被判通敌卖国而灭门的宋太傅一家,查封府邸、抓人入狱以及斩首示众,陛下全程交由静王督管监办。”
云轻不解:“那既然是奉命而为,可静王为何在这宋家遗孤面前表现得如此痛苦?”
“因为这宋家大小姐,乃是皇叔未过门的妻子!”谢祺允沉声哀叹道,“皇叔至今未再娶,怕也是因为此事,当真是造化弄人。”
云轻惊愕,所以谢安宁每年都去普罗寺烧香拜佛,不是去晦气,而是去赎罪吗?
……
“你知道的,本王……”谢安宁神色哀痛,“本王已经受了惩罚了。”
“惩罚?哈哈哈。”那女子笑出了泪花,“你不过妻离子散而已,与我宋家上下百余口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妻离子散……对啊,本王找了十几年,却还是逃不过妻离子散的诅咒。”谢安宁不免苦笑,“所以宋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姐姐……”
“你姐姐她到底被你藏在了哪里?”
谢安宁说后半句的时候,神情悲哀,语气近乎祈求,然换来宋婉的也只有讥笑。
宋婉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想知道我姐姐在哪?谢安宁,你做梦去吧!”
说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离她最近那个侍卫手中的刀,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便决绝着抹了脖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刀剑落地,宋婉的身体也随之软软倒下。
“宋婉!”谢安宁惊愕地瞳孔放大,顾不得胳膊上的伤口,连忙上前,慌乱地捂住宋婉脖颈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双目通红濒临崩溃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你还没告诉我,怜儿呢?玉儿呢?他们在哪?你不能死!宋婉!”
弥留之际,宋婉抬头看向一处,这一动,血液流的更汹涌了,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说过……你……做梦。”
然后任谢安宁如何崩溃嘶吼着,那双与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极为相似的眼睛终究还是死寂地闭上了。
云轻呆滞地看着那一身红色舞衣,刚刚还跳着醉人舞蹈的宋婉此刻如一片枫叶般凋零坠落,鲜血从谢安宁的指缝间肆意流淌,划过她那苍白纤瘦的锁骨,最后一滴一滴落到青灰色地板上,洇出一片颜色更深的痕迹。
“不要看了小妹!”顾浩瀚看云轻脸色不正常,连忙捂住她的眼睛。
“抱歉了两位殿下,家妹身体不适,顾某先行告退。”
顾浩唅与两位皇子简单道别后不待他们回应便揽着云轻匆匆出了醉风楼。
直到坐上了顾府的马车,云轻还是一直呆呆的,绿儿本就被刚刚的景象吓得腿软,如今又看云轻这副样子当即就落了泪。
“小姐?您没事吧?不要吓绿儿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