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他在马车里处理事情时,一直乔装打扮跟在队伍中的夏其然,竟然贼心不死跑去和元瑾汐说话。
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飞刀定在了树上。
那刀尖几乎是贴着他的皮肤插在树干上。
只差那么一丝,夏其然就绝后了。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他也很应景的,直接尿了。
气得卫一大骂他没用,糟蹋了自己的刀,然后不许任何人替他拔刀。
夏其然哆哆嗦嗦地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自己拔了下来,结果因为太过害怕,自己把自己的大腿根划伤,差点没一命呜呼。
自那之后,夏其然就算是要和沈怀瑜谈“正事”,都是远远地打个手势招呼他过去,绝对不敢再靠近元瑾汐和卫一一步。
只一刀,就能让夏其然那种无赖吓到生活不能自理,他还好意思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
“没。”沈怀瑜立刻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卫叔说得对。”
“那你就是说我老了,不中用了,小子,要不要咱爷俩练练?”
沈怀瑜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心想您这么大的人了,玩这个有意思么?
不远处的元瑾汐正好来给卫一送饭,见状不由噗嗤一笑,虽然沈怀瑜怕卫一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每次见了,都忍不住想笑。
“卫叔,刚炖好的肉汤,您趁热喝吧。我兄长是老实人,不许您欺负他。”
卫一接过瓷碗,拿勺子舀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满意地哼了一声后,才没好气地道:“他是老实人?看到那边的那个没有,底裤都快被他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他数钱呢,他老实,哼。”
元瑾汐仍旧坐在那里笑,沈怀瑜一扭头,果然看到夏其然期期艾艾地走了过来,心里对卫一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不明白他是怎么察觉到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再问一句,就这样还说他老了?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问是不敢问的。
“卫叔,你干嘛对我兄长那么凶?”元瑾汐坐在卫一旁边,双手拄在膝盖上,支着下巴看他吃饭。
这个姿势是从沈欣然那里学来的,对别人有没有用不知道,但对卫一,却是好用的很。
卫一本来不想回答,但是看来她一眼后,就缓缓开口道:“因为他与老夫年轻时很像,总是在不动声色间就能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自以为看透了一切,也掌握了一切。”
“不过,他比我那时强,我是吃了大亏才明白过来,他却是现在就明白了。”卫一说这话时,看向远方,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萧索。
元瑾汐似懂非懂,“明白了什么,人心?”
“算是吧,好了,不要再问了,还有以后不许再学沈欣然。”
“还有,我看你最近几天心思都变重了,开心点,好好地等着就行了。”
“等什么?”元瑾汐心里忽悠一跳,心里又升起一丝幻想,难道说齐宣会来?
“没什么,嘿嘿。”卫一冲着她得意地笑了一下,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说的样子。
这表情看的元瑾汐心里像是有蚂蚁在咬,痒的不行,恨不得当场化身沈欣然,摇着卫一的胳膊大声问他到底是什么。
但她到底不是沈欣然,偶尔拄个下巴也就行了,真让她变成沈欣然,她也受不了。
不过么……想起齐宣那次突然跑来,元瑾汐又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他真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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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怀安
车队渐渐靠近怀安, 元瑾汐也不由开始激动起来,一别十一载,说是历尽千辛, 才得意回归也不为过。
离开时他们匆忙逃难而出,一大家子人刚开始还在一起,结果走着走着就失散了。
后来她与父亲虽然逃脱了洪水,却未能逃脱官兵,一个被抓去服了苦役, 一个先是被拐进了杂耍班, 后又被人伢子捉住,卖身为奴。
这么多年过去, 一直都是身不由己的活着,连打听一下亲族好友是不是还活着都做不到。
如今, 也只能期盼他们一切安好,可以顺利相见。
“爹, 快看, 是怀安。”元瑾汐指着城门上的两个熟悉的大字, 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虽然在看过江阳、京城的城门之后,怀安的城门显得又破又小, 但在她眼里却是无比的亲切。
元晋安也是感慨万千地看着那个城门,“它旧了, 我也老了。”
“爹,你不老,在女儿眼里,你永远都年轻。”元瑾汐拉着父亲的手, 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之上。
近乡情更怯, 这种感觉也只有亲人在身边才能缓解。
沈怀瑜也在看着那个城门, 目光复杂,这就是母亲后半辈子生活过的地方么?
虽然他已经知道母亲在生命的最后几年过得很好,但是骤然来到他生活过的地方,仍然让他感到难过。
他的母亲本可以生活得更好,要不是他那个招人恨的舅舅见钱眼开,母亲有何至于过得那么艰难。不过想到许柳杨的下场,他心里的气多少顺了一些。
早在他吸食福.寿.膏之前,舅母就已经带着女儿改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吸食那东西之后,之前的街坊邻居也开始对他敬而远之。
甚至于他在熙和园的地牢里“住”了快一个月,都没人想到要找他,要问问他在那里。
亲人唾弃,邻里嫌弃,这样的人虽然或者,却未必比死了好。
最终他没能熬过□□的戒断反应,自己撞墙而死。
沈怀瑜买了口薄棺,将他葬在了乱葬岗——母亲当年被人胡乱抛弃,又死而复生的地方。
因为有并州知府的路引,以及颖王府的令牌,一行人顺顺利利地就进了城,元瑾汐甚至连车都没下。
进城之后,两边的街道虽然还算干净,但却是稍显破败,无端给人一种萧条之感。
有几处房屋甚至还能看到洪水泡过的痕迹。而怀安最近一次遭受水灾,就是十一年前那一场,也就是说十多年过去,这房子的主人竟然没有进行任何的修缮,可见民生之凋敝。
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一个个愁眉紧锁。
元瑾汐惊疑不定地看着外面,又转过头来与父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景色,比之十年前,可是差远了。那时街上总是有人,一派欢声笑语。哪像现在,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沈怀瑜骑马走近,眼睛里也有诧异的神色,元瑾汐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比城里气氛更古怪的是人们的眼神,看着他们时满满的震惊,仿佛没见过似的。
元瑾汐看看自己,又看看车外的沈怀瑜和护卫,并未觉出什么不妥之处,怎么这些人都是这样的表情?
“停下停下,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怀安城里竟然敢骑马坐车,活腻歪了?”
一个听着就让我讨厌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元瑾汐探出头前看去,就见三个穿着兵丁服饰的人,正站在她的马车之前,比比划划地让车队停下。
“这城里,除了我们陈将军,就没人可以骑马坐车,都特么给我滚下来。”领头的那个人极其嚣张,挥舞着腰刀,一副谁不听话就砍谁的样子。
元瑾汐心里升腾出一股怒气,怪不得街上如此萧条,有这样的人在,又怎么热闹得起来。
而且除了陈将军,就没人能骑马坐车?
就是在京城里,天子脚下,皇帝都没定过这样的规矩,这个陈将军真是好大的官威。
有人拦路,车子自然就停了下来。
只是这次跟着元瑾汐卫一出来的人,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卫一手下正在训练中的暗卫。虽然还没出师,但气势却是很足,一个个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那个兵痞,一言不发。
恍惚间似有杀气流动。
这场景让那人心里有些毛毛的,但还是色厉内荏地道:“看在你们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的份上,拿一百两银子来,就放过你们了。”
这个时候,一个常跟在卫一身边的小厮来到元瑾汐的车厢边,低声道:“卫大人说了,这是姑娘的家乡,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不想劳神,就交给他来处理。”
元瑾汐心里一暖,点头道:“知道了,代我谢谢卫叔。”
“哟,哪里来的小娘子,倒挺俊俏的。”那人站得摇摇晃晃的,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元瑾汐的存在,立刻露出一脸□□,“多大了,许配人家没有?”
“啧,这细皮嫩肉的,这样吧,你们要是舍不得银子呢,一百两不交也行,让这小娘子陪桂爷我喝上一杯就行了。”
“对,喝上一杯。”后面跟着的两人也立刻叫嚷起来。
元瑾汐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那个自称桂爷的人嗷地一声,仰面到底,捂着脸在哪儿哀嚎。
沈怀瑜手里拎着鞭子,声音极冷,“找死。”
元瑾汐心里一晒,得,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可以仗势欺人的机会,就这么被人抢走了。
怪不得兄弟姐妹之间偶尔会打架,这突然间被抢了东西,是挺让人郁闷的。
当然这也就是心里胡乱想想,元瑾汐此时趴在车窗上一副吃惊的样子,“诶呀,这位军爷,怎么忽然间就醉倒了,这么紧紧地捂着脸,难道是知道自己见不得人么?”
“你竟然敢打我,老子今天非把你摆弄出……”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因为沈怀瑜一鞭又一鞭地抽了下去,直把那人抽得满地打滚,惨叫不断。
元瑾汐心中一动,觉得兄长的怒气似乎来得有些太大,这么狠抽,似乎有种要把人抽死的架势。
可就算是对方调戏了自己,他也不至于就起杀心吧?
“救我,快救我啊。”
这一声喊,总算把另外两个人惊醒,他们像是如梦初醒一般,仓啷一声拔出腰刀,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
只见他们目光发直,瞳孔极小,小到只有针尖那么大,元瑾汐猛然明白过来,这些人吸食了福.寿.膏!
怪不得沈怀瑜那般发怒。
同时,她也是被这个事实吓到,这些人可是驻守海防的兵丁,若是他们也吸食那些东西,当真有海盗倭寇进犯时,就看他们这种反应,这样摇摇晃晃的步伐,真能保护百姓么?
“哪里来的不开眼的玩意儿,敢打我们大哥,找死。”
这些人显然是在城里横行霸道惯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人举刀就砍。
结果还没到近前,就被沈怀瑜一人一鞭子抽在脸上,两人几乎是同时扔了刀,双手捂脸倒在地上哀嚎。
“好,打得好。”
不知何处突然想起了一声叫好声,紧接着,更多的叫好声传来。随后门板后、拐角处也走出不少人,有和刚才那个声音一样叫好的,也有对着地上的人骂活该的。
甚至还有人扔了点烂菜叶过来。
元瑾汐也借机低声劝了下沈怀瑜,“兄长,摸抽死了,这种人死不足惜,只是不值得脏了你的手。”
沈怀瑜听了,这才收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强行稳了稳呼吸。
刚刚他的确是动了真火。气得不只是眼前这个人,还有这人背后的人,吸食那种东西,不可能没人知道,但竟然没人管,反而让这样的人在城里胡作非为、横行霸道。
这简直就是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忽然间有人喊,县令大人来了。
元瑾汐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胖胖的穿着官服的人,在两个衙役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快,快,把三位军爷扶起来。”
待到衙役将人扶起来后,他又赶紧上去嘘寒问暖,“几位军爷没事吧,诶呦,桂头您这伤得有点重啊,赶紧地下官带您找郎中去。”
元瑾汐心里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一时间闹不清这县令的用意。
从表现上来看,他是与他们一伙的,可是说出的话却是怪怪的。
这个叫桂头的人都快被抽成血葫芦了,在他那里就只是伤得有点重,还要带他去找郎中。
“少特么废话,”桂头猛地一推县令,“我告诉你,常兴文,你特么少在这里和稀泥,今儿你要不把他们都关到大牢里去,我回去就让姐夫扒了你这身官衣,到时候你那白白嫩嫩的女儿可就要进教司坊了。”
教司坊三个字一出,元瑾汐目光立刻一冷,在夏府六年,她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威胁。
沈怀瑜见状,二话不说,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嗷,”桂头跳了一下,却没敢看向沈怀瑜,而是揪着常兴文的官服,“你可看到了,这人无故殴打于我,你要把他们全都抓紧大牢。”
常兴文满脸堆笑,“桂头,桂军爷,你是堂堂七品偏将军,杨将军的左膀右臂,何必在此和几个乡野粗人一般见识。”
“你看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再不回营,可就要耽误晚上点卯。杨将军点卯时,要是看不到您,可是要发脾气的。”
“少特么拿姐夫来压我,我告诉你,今天这些人你关也得关,不关也得关。”抬手一指沈怀瑜,“这个不用关,直接吊到城门上去。”
沈怀瑜立刻把手里的鞭子扔到地上,一副无害又不解的样子,“请问我犯了什么罪,你竟然要如此对我?”
“你敢打老子就是犯罪,来人,给我……嗷……”
桂头话没说完却是一捂嘴巴,然后呸呸两声,吐出两颗门牙和一颗蚕豆来。
元瑾汐捂嘴一笑,看来卫叔这是嫌蚕豆太硬了。
“谁特么地敢打老……嗷……”
这一回,桂头捂得不是嘴,而是他的额头,而且在场众人都听到了一声闷响,再看地上又多了一颗蚕豆。
桂头气得哇哇大叫,冲着蚕豆来的方向大喊,“有能耐你就露个头,报个名,看老子不弄死……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