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仁一直观察这他们二人的状态, 看到元瑾汐很快震定下来,暗道可惜,不过还是接着说道,“没死也差不多了, 衙门口都已经判了他们的通匪之罪, 如今他们都关在大牢之中, 只等秋后问斩。”
“这么说还没死?”不知不觉之中元晋安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个变化,元瑾汐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虽然父亲在她的记忆中极少发火,但每次发起火来,都是很吓人。
就比如母亲去世那年,他抱着自己来找李显仁家麻烦的时候。
可李显仁并未察觉,“虽然还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通匪的罪名啊,衙门口都判了,只等这秋后问斩。”
他又叹息了一声,“可惜了,本来能救回来的。”
元瑾汐心里冷笑,看来这人对他们是有所图,那也好,就看看他想干什么。
“李伯伯您快说,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人就回来,只要能救人,我们什么都愿意干。”
这话让李显仁心里非常得意,丫头片子就是丫头片子,几句话就上钩了。
“这事说起来也难也不难,如今这怀安城里,官最大的是陈将军,再往下就是杨将军了。你也看到你们祖宅上的杨府两个字了吧,那就是杨铭的府邸。”
“他呀,说那宅子与他八字相合,特别喜欢。但是县衙里,那宅子是落在元先生的名下的,元晋平没有地契,就是有心用宅子保全自家人性命也是办不到。”
“如今元先生回来了,就正好,把宅子的地契拿出来,我再去运作一番,花个千八百两的银子,不论是元晋平一家,还是元晋康一家,都能赎回来。”
元晋安冷眼看着李显仁,觉得像是在看一只豺狼。当年,他就应该再狠一点,直接打断他的一条腿,也省得自己在这儿听他胡说八道。
“可是,”元瑾汐又开口道:“我们父女好不容易才从外地回来,又上哪里去弄千八百两银子呢。”
“诶,这话就见外了,你们没有我有啊。最近几年,成化可是没少往家里送钱,一千两银子虽多,但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
李显仁故意顿了一下,不再言语。
元晋安此时也知道女儿的意思了,无非就是想套出眼前人的目的,当下便道:“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唉,说起来也是惭愧,我那发妻,五年前去了,留下我一个人,时时感到孤寂,这些年一直想续弦,却一直没有合适的。如今你们父女远道归来,也是无依无靠,不如就把瑾汐给我当填房如何?”
“日后咱们是一家人了,你们元家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些人,我保证全都给你救回来。”
“放你娘的屁!”元晋安就是刚刚惊讶时摔了茶盏,不然这个时候绝对会吧东西摔在他的脸上。“你也不看看你都多大年岁,竟然还敢图谋我的女儿。”
李显仁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元晋安,我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我是看得起你,才要你女儿当填房。她今年都二十了吧,竟然还没嫁出去,说不得就和她娘一样,做了别人家的妾,又逃出来的,我不计前嫌肯娶她,已经是抬举她了。”
“你……我跟你拼了。”元晋安此时双眼通红,眼前这人不但图谋他的女儿竟然还侮辱他的亡妻,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个人生撕了。
“爹!”元瑾汐上前一步,拉住元晋安,用力捏了一下,这才看向李显仁,“纵然我会答应,那衙门已经判决之事,你又怎么更改。”
“这你就不知道了,如今我们家成化在杨将军那里可是说得上话的人,只要我拿银子,让他去说项,又有你们元家的祖宅,相信杨铭将军也就不会计较了。就是笔尖一挥的事,没什么难的。但没有成化去说,这事你们有多少钱也办不成。”
“可是,我怎么听说杨将军那里,最得宠的是他的小舅子,才不是你们家成化。”
“哟,不错啊,竟然还知道桂头,不怕告诉你,我们成化和桂耀祖是拜把子的兄弟……”
这是正厅之外响起一个人大声嚷嚷的声音,“快,所有能抄家伙的,都跟我走,娘的,今儿老子要是不办了那个小娘皮,以后也没法混了。”
这个声音由远及近,一路走到正厅,还没进门就又听他喊道:“爹,给我拿点银子来,晚上我要用,今儿个……”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冲进来的人正看着元瑾汐发愣,而元瑾汐虽然不认得他,但却认得他脸上的那一道鞭痕——沈怀瑜抽的。
感情这个李显仁说的出息的不得了儿子李成化,竟然就是桂头身后的那两个狗腿子之一。
“哟呵,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的们,给我拿下。”李成化愣了一下之后就大喜过望,吆五喝六地让你进来捆人。
“放肆,这是为父要娶的续弦,拿下个屁?”李显仁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眼看着计谋就要得逞,竟然被这个混小子给搅和了。
“啊?”李成化懵了一下。
“这人你不记得了?元家那个大丫头啊,当年你娘还要给你和她定娃娃亲呢,反正你们也没成,你娘又死了,爹就想娶她做续弦。”
这个时候,那些平时跟着李成化胡作非为的家丁护卫也拿着家伙冲了进来,一听这话也懵了。
什么叫差点定娃娃亲,什么叫反正也没成啊,有这么当爹的么?
尽管场合不对,但元瑾汐还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惹得元晋安狠瞪了女儿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元瑾汐仍是觉得好笑,今天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冤家路窄。既然他们主动惹到头上来,她身后又跟着无名这个顶级高手,眼下又没沈怀瑜捣乱,这会应该可以让她仗势欺人一回了吧?
“李显仁,做你的春秋大梦!我爹敬你是老邻居,诚心诚意向你打听我叔叔们的下落,你却谎话连篇,不但咒人已死,还把主意打在了我身上,亏得我之前还叫了你一声李伯伯,呸,真是让人恶心。”
“还有,当年李婶子可是想定娃娃亲的,你打我的主意,就不怕婶子夜里来找你么?”
“李成化,当年你认的字还都是我爹教的,如今见了我爹,连声先生也不肯叫,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抓我们,你的良心是让狗吃了么?”
“还好李婶子去得早,不用看到你们父子俩的丑态!不然也要活活气死了。”
虽然这位李婶子在元瑾汐心里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此时拿来臊人却是不错。李显仁敢骂她娘,就别怪她也拉死者出来说事。
一通骂完,元瑾汐觉得气顺了一些,现在只要这父子两人有一个气急败坏,她就可以让无名动手,到时就算闹到衙门口,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李成化的脑子还没转过来,这人竟然是元瑾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不仅比当年还好看,甚至比凤仙楼里的头牌都好看。
而且他爹竟然要娶她,他还没定亲呢,他爹就要去当年差点和他定亲的人?
至于元瑾汐骂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在意。
李显仁显然脸皮更厚一些,“哼,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以为你今天进了我的门,还能出得去么,把他们都给我拿下,老爷我今天晚上就要入洞房。”
元瑾汐心里一喜,正准备吩咐无名动手,就听到一声暴喝:“我看谁敢动!”
这话噎得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万没想到竟然被李成化抢了台词。
只见他双眼圆睁,猛地看向李显仁,“你可知道我这些年为什么一直不肯成亲,因为我一直想着她,想等她回来。你竟然要娶她,你问过我的意思没有?”
说罢,抬手一抬手,直指元瑾汐。
这一下,饶是站在元瑾汐身后准备动手的无名,也有点傻眼。
当了十几年护卫,大宅门里的龌龊事见得也不算少,但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在场众人更是目瞪口呆,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元晋安此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是让他骂人,他都不知道要从哪里骂。实在是可以骂的地方太多,从哪里骂都不解恨。
“你们还等什么?赶紧走,我今晚就当没见过你。”李成化又甩出了一句。
元瑾汐这个气啊,她就是想仗势欺人一下,怎么就这么难?
“第一天回怀安就遇到你们,真是晦气。爹,我们走。”
因为两个主子起了冲突,一众狗腿子也不知该怎么办,最终只能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三人飘然离去。
出了大门,元瑾汐像是身上还沾着李家父子恶心的味道一样,狠狠地地掸了掸衣服袖口,这才转身看向无名,福身一礼,“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无名赶紧侧身,没有受礼,“姑娘客气了。”
出了巷子,之前乘坐的马车还在,赶车的人看到元瑾汐出来点点头,“沈公子已经安排好了客栈,咱们这就过去?”
“好,有劳了。”
马车缓缓移动,元瑾汐与父亲说了一会儿话,就开始一搭没一搭地看向外面。
虽然李显仁的话不可尽信,但是人在仓促之下,即使是说谎,也会下意识地以已经发生的事为基础。
再加上祖宅被占的事实,极有可能的就是杨铭先看上了宅子,然后为了霸占这个宅子,就给二叔四叔一家扣上了个通匪的罪名。
这样一来,宅子就成了被抄没的产业,他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拿到手。
真是没了王法了。
只是,眼下齐宣不在,光凭她和沈怀瑜,能把人从大牢里救出来么?
她一边想着,一边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思索要如何救人,忽然间一个人在她面前猛地转了下身,引起了她的注意。
马车虽行的不快,那人也是一闪而过,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但这个背影却是让她觉得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直到来到客栈见到了沈怀瑜,她才猛地想起,那人是夏其轩!
作者有话说:
元瑾汐:想做个坏人怎么就那么难,连反派都敢抢她的戏份!
第97章 思念
“你确定那人就是夏其轩?”沈怀瑜对这个消息也是极为震惊, 因为按夏其然的情报,这个时候夏其轩应该还在船上没下来呢,如果他不只下船还来到了怀安城, 那就说明他们的计划很可能暴露了。
这个夏其然,真是无论干什么都是一个不靠谱的样子。
幸亏他不用真的和他合作干点什么,不然的活活气死。
“我也只是看到了背影,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让我觉得很像。”元瑾汐努力思索, 但毕竟只是那么一瞬, 除了直觉也说不出来什么。
“算了,不管他是不是, 这件事都不能放过,你去休息吧,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嗯,”元瑾汐点头, 转身走了两步, 又回转过来, “那个,”看了看门口, 确定没人之后,这才小压低声音问道:“你们的行动在什么时候?”
“怎么?”沈怀瑜挑眉, 不明白她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在这之前,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元瑾汐对这些事都是一概不问的。
元瑾汐就把自己在马车上的分析说给他听,然后又道:“如果我二叔四叔一家真的被抓进了大牢里, 我必须的想办法去趟县衙。”
“但我一无功名, 二又是个女子, 我爹到现在还有高祖皇帝的禁令在身,以我父女二人的身份,县令就是肯见我们,也必不会重视。街上那一幕你也见了,他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势力撑腰,他必不会帮我们。”
“所以,思来想去,就只能想用颖王府的令牌,但我又怕因此走漏了风声,让你们难办。”
“这样,”沈怀瑜沉思了一下,“我倒觉得这事你不必顾虑,而且非但不用小心翼翼,反而要大张旗鼓。这事闹得越大,就越能吸引陈霄和夏其轩的目光,也就越方便我们将其一网打尽。”
“真的?”元瑾汐惊喜,她现在可是别了一肚子的火,就想闹大呢。
“真的,也不怕告诉你,行动就在三天之后,这三天就看你能弄出多大的动静了。不过这件事你要保密,就连元先生也不要说,小心隔墙有耳。”
“放心吧兄长,我一定严守秘密。这一次我要是不把他们搅得焦头烂额,都对不起他们胆敢侵占我家祖宅。我娘的屋子可是在那宅子里。”
提起这个,沈怀瑜也咬了咬牙,但他还是道:“接下来我可能有些忙,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若有不决字事多与元先生和卫大人商量。哦对了,记得去找卫大人要几个护卫,谨防他们狗急跳墙。”
“知道了,兄长你也多加小心。”
有了沈怀瑜的保证,元瑾汐的心里立刻就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先去见了卫一,说明事情原委,然后就兴冲冲地去找元晋安。
“你来得正好。”一看女儿进来,元晋安就双手握拳,然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地说道:“虽然爹爹一直都有意回避颖王的权势,以免被人说成卖女求荣,也让你日后见到颖王时总觉得有所亏欠。但这次不同,为了你二叔和四叔,只能委屈你了。”
元瑾汐嘿嘿一笑,从袖口中掏出一个东西,“爹你看这是什么。”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块黝黑的令牌,上面刻了一个篆体的“齐”字。
“这是颖王府的令牌?”元晋安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不错,就是这个,你这是从卫大人手里拿来的?”
“是,爹爹想救二叔、四叔,女儿又何尝不想救,再说宅子里可还有咱们爷俩埋得东西呢。女儿眼下有个计划,爹你听听看……”
不多时,元晋安双眼放光,“好,就这么办,你去找笔墨纸砚来,我这就写。”
却说齐宣自从出了城,躲过众人的视线之后,就带着小七、平越、刘胜等亲随,一路快马加鞭去往江州盐场。
之前他让丁鲁季持尚方宝剑来这里查盐税,赌得是陈霄不在,可以一举进入盐场,拿到所有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