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夫人听到江娘子这般说,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便是低低的笑出声来。
她慢慢的喝着些茶水,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知晓自己是做媳妇的,那应该也是知道这府里边啊,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无视家规,将那事情做了,便是做错了。”
江娘子听着永安侯夫人的话,一脸茫然。
她能知道什么?
永安侯夫人轻轻的扫江娘子一眼,端着身子,继续说:“宁悠如今的身份是你的嫂子,也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这个家里边的一切事情都是由她管着的。”
“既然是当家主母,那么她的身份就是摆在那里的。不是你这等区区万春楼出身的姑娘,能够踩到她的头上兴风作浪的。”
“宁悠善良仁慈,以和为贵,不与你这等小人物计较,但是并不就代表着,你就能够无法无天的在这梁府里边横着走。”
江娘子脸色苍白。
她要争辩什么的时候,永安侯夫人却是不给她机会,继续说:“我这身子虽然不太好,但是离入土还有一段时间。你做的事情我都在看着呢。”
“你这肚子,怀的虽然是我们梁家的子孙,但是,我若是想将你卖出府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苏姨娘不好贩卖,但是青楼出身的江娘子却是非常的好贩卖。
随便找一个借口,旁人也不会说梁府什么坏话不是?
话说到这里,江娘子终于是知晓,永安侯夫人克扣自己的用度,是为了给苏宁悠出头。
震惊过后,江娘子连忙跪到地上给永安侯夫人磕头:“娘,我知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您看在我肚子里边的孩子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孩子需要吃好的,日后才好养活啊,我日后若是没有了好的用度,这孩子以后该如何是好?”
自古以来,孩子最金贵,江娘子拿孩子来跟永安侯夫人求情,永安侯夫人看在孩子的份上估计是会原谅她。
偏生这一次,永安侯夫人半点不同情江娘子:“你如今的用度,够养活你肚子里边的孩子了。那些老百姓,每日吃不饱穿不暖还能将孩子养大,你不缺吃不缺穿,若是孩子都养不活,那便是你的问题了。”
说罢,永安侯夫人不愿与江娘子多说了。
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日后你没事,别来给我请安了。现在就回去了吧,我要歇息了。”
永安侯夫人这般一说,江娘子便是想再多说什么,也是不能了的。
自永安侯夫人屋子里边出来,江娘子心中愤恨不平。
为何苏宁悠这般受宠?一嫁到梁府来,就能稳坐当家主母的位置?为什么她进来,就要处处受限制?如今倒是好,连用度也被克扣了。
江娘子心里边不高兴,以至于看到自己身边的婢女也是万分的不舒坦。
回到屋子里边之后,就找借口在那里打骂婢女。
“你这也做不好,那里也做不好,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干脆换我来侍候你算了。”
江娘子对着那个婢女又踢又骂,那婢女只敢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哭。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江娘子发泄够了,才呵斥着让那个婢女出去。
一番打骂之后,屋子里边一片狼藉,江娘子坐在椅子上边,想着自己被克扣用度的事情。
这个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苏宁悠而起,若是没有了苏宁悠,她又何必遭受这样的委屈?
江娘子心中所想之事,越发的复杂,以至于心里的仇恨也是越发的深沉。
苏宁悠哪里知晓永安侯夫人暗中为自己出头了?
她所住的院子与江娘子所住的院子比较远,平日里边没有什么事情,几乎是没有交集的。
江娘子与苏姨娘那边的用度被克扣,苏宁悠这边,在几天之后才听说这个事情。
会知晓这个事情,多亏了水心到厨房那边取饭菜时,听到厨房里边的那些下人议论的。
回来时,水心手舞足蹈的跟苏宁悠说起这个事情,到底是畅快得不行。
水心说:“那二少爷虽然是庶出,但是江娘子也是二少爷的正妻啊,如今每日吃的都是一菜一汤,这日子过得倒是清贫得很。”
“想着当初江娘子在万春楼里边,也是个备受宠爱的主儿,吃的用的自然不会少到哪里去,如今到咱们梁府来了,这用度就被克扣了一半,想着那江娘子指定是不舒服的。”
苏宁悠说:“她不舒服便好,日后估计会消停一些。再过不久,梁景阳便要参加秋闱了,身上的衣裳得准备几身,你明日便到贤合庄去,挑几款料子送去我爹名下的铺子赶制出来。”
水心笑着说是。
之后便是问苏宁悠:“小姐如今对姑爷是越发的上心了。老爷跟夫人若是知晓您在这边过得这般好,指定也是高兴的。”
苏宁悠笑着道:“梁景阳是个不错的人,如今他愿意为我改掉以前的坏习惯,我自然是愿意对他好的。这阵子爹娘估计不在家中,回头你再安排人,给明楼送些东西过去,他一个人在家中,指定是孤单的。”
说起苏明楼,苏宁悠就想起他年岁也不小了,这阵子也应该找个合适的姑娘定下来了。
这个事情,苏宁悠不好做主,得看苏明楼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水心笑着说:“好。”
吩咐完水心之后,苏宁悠朝书房的方向看去,看到书房的门紧紧的闭着。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梁景阳自早上起来就一直呆在书房里边,除了中途吃些东西出来一小会儿,便一直埋头苦学着。
见着那个比自己小上三岁的男子,没有了往日的纨绔桀骜,一心只想着考取功名好保护她,苏宁悠心里边就一阵隐隐作疼。
他心中也是因为有她,才会这般刻苦吧。
苏宁悠把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于是带着一些水果到书房里边去。
梁景阳认真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浸在书籍里边,哪里知道苏宁悠到来?
一直到苏宁悠将一个洗干净的果子放到他嘴边,梁景阳猛然发现,苏宁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了。
“阿悠,你咋来了?”
他似乎是受了惊吓,脸色微微有些白。
苏宁悠见着梁景阳这般,好笑地道:“你以前是最不喜欢看书的,如今怎么能在书房里边坐上一整天?”
梁景阳听罢,笑呵呵地道:“我这不是听你的话嘛,外边觊觎我的女人这么多,我要是天天往外边跑,被其他女人抓回去就不好了。”
苏宁悠:“…… ”
瞧着梁景阳那一张脸,认真起来之后确实是比以前好看许多。
特别是那鼻子,又高又挺,一捏就能捏住。
还有那脸颊,精致得好似画中走出来的男仙一般,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子属于嫡长子该有的自信与贵气。
苏宁悠正经的看着梁景阳,之后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头,梁景阳便乖乖的凑近苏宁悠一些。
见着梁景阳这般听话,苏宁悠伸手便是掐住梁景阳的鼻子。
“梁景阳,我夸你几句,你就想上天了不是?”
梁景阳也不躲,任由苏宁悠捏着他的鼻子,坐在那里傻笑:“我说的是实话。”
“我这张脸确实好看嘛。”
自己长得如何,梁景阳还是很有自信的。
苏宁悠哼了哼,之后便是松开梁景阳的鼻子坐到一边去。
“说的好似我长得不好看一样。”
苏宁悠对自己的脸,也非常自信。
长这么大,她不是没有人喜欢。
梁景阳吃完手上的果子,然后对苏宁悠说:“阿悠,我还是想带你搬出去住。”
苏宁悠说:“我不搬。”
永安侯夫妇待她极好,她这个时候搬出去住,她便是没有良心了的。
梁景阳:“那等我中状元了,你一定要跟我搬出去。”
这总行了吧?
苏宁悠点头说好。
等梁景阳考中状元,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跟梁景阳说了几句话,苏宁悠也不打扰梁景阳,带上书房的门,就出去了。
永安侯夫人那边,已经将所有婴儿用的衣物,都给准备妥当了。
这日她叫上苏宁悠,跟着她将一堆的婴儿用度,送到宰相府里边去。
苏宁悠见到梁玉琪的时候,梁玉琪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估计再过不久,她肚子里边的孩会降生。
此时,梁玉琪早已经体会到做人媳妇有多么不容易。
见到永安侯夫人的时候,梁玉琪也不敢跟永安侯夫人哭,而是趁着永安侯夫人与宰相夫人说话的时候,拉着苏宁悠到一边去说话。
四周没人,梁玉琪看着苏宁悠眼睛便红了:“嫂子,你能来看我实在是太好了。我娘身子虚弱,我不敢跟她说我的事情,只能跟您说了。”
苏宁悠见着梁玉琪这般,就知晓梁玉琪估计是有忧心的事情。
“你别哭,有什么事情可以与我说,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
梁玉琪是梁景阳的妹妹,苏宁悠如今也将她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了。
擦掉眼泪之后,梁玉琪压低声音,慢慢的与苏宁悠说起来。
原来,在府试当中,丘子扬也是考中了秀才,并且跟梁景阳一样,会一同前去参加今年的秋闱。
秋闱在八月份中旬,距离梁玉琪产子的日子差不了几天。
宰相府里边看梁玉琪不顺眼的人太多,在丘子扬离家参加府试的那段时间,梁玉琪就被府里边的人害了,肚子里边的孩子险些就保不住。
幸好梁玉琪的陪嫁足够多,她身边的陪嫁丫鬟拿了诸多的银两使唤府上的下人,才有人帮忙去找大夫来。
一番抢救之后,梁玉琪肚子里边的孩子可算是保住了。
丘子扬是疼梁玉琪的,但是,他人在外边忙着参加考试,哪里知晓梁玉琪在府内被害?
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梁玉琪见丘子扬赶路疲惫,又不好将这个事情告诉他。
等到丘子扬休息了一段时间,又到了放榜的日后,得知丘子扬考中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梁玉琪就更加不好将这事儿说出来,免得不吉利。
后边倒是有时间,但是丘子扬又忙着看书参加秋闱之事,梁玉琪又哪里敢将自己担心的事情告诉丘子扬?
这番拖来拖去的,就拖到现在。
眼看着孩子就要降生了,梁玉琪实在是害怕,在自己产子的时候有人对她下毒手。
苏宁悠听完梁玉琪的一番话,感同身受。
这宰相府里边的水深,梁府里边的水也深。苏宁悠虽然有永安侯夫人护着,但到底不能时时刻刻护着,日后她若是怀有孩子,梁景阳又不在家,那江娘子以及苏姨娘难道不会这般害她?
当下,苏宁悠便说:“这事儿你不用担心,等到你哥哥去考试了,我便搬到你们宰相府住上一阵子。回头我会跟娘说一说,让她出面与宰相夫人提这个事情。”
梁玉琪生子,苏宁悠作为她的娘家嫂子,过来照顾是理所当然的。
所谓长嫂如母,如今永安侯夫人身子虚弱,由苏宁悠出面照顾梁玉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宰相府的人,也没有理由拒绝。
梁玉琪听苏宁悠这般说,两只眼睛亮了起来:“嫂子您真的愿意过来照顾我?”
苏宁悠点头,笑着说:“自然是愿意的。”
这么说,梁玉琪便放心了。
她抱着苏宁悠的胳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回到正厅,永安侯夫人与宰相夫人已经坐在里边了。
苏宁悠见着永安侯夫人,便凑到永安侯夫人身边嘀咕几句,永安侯夫人看一眼梁玉琪通红的眼睛,便知晓她跟苏宁悠哭过。
这深宅大院里边的事情,复杂得很,如今梁玉琪遭受这样的罪,永安侯夫人也只能在心里边叹一口气。
之后,永安侯夫人便将苏宁悠的意思,与宰相夫人说出来。
“不瞒亲家母,我这个女儿啊,自小便任性得不行,如今嫁到宰相府里边来了,到底是给你们惹麻烦了的。”
“她这肚子啊,估摸着再过不久便要生了,我想着过阵子让她嫂子宁悠过来陪陪她,等到她肚子里边的孩子降生了再回去,不知亲家母意下如何?”
永安侯夫人说话,不卑不亢的。
便是与宰相夫人相处,脸上也没有任何惧怕之色。
宰相夫人私底下被宰相提醒过,知晓如今的梁家不太好惹,如今永安侯夫人提出这个要求,哪里能不答应的?
“女子产子啊,本就是在鬼门关前边走一遭,我自然是能够理解亲家母的。”
“回头啊,我便吩咐下人,在玉琪的院子里边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到时候啊,宁悠想何时过来都行。”
宰相夫人这般说,这事儿便是定下来了。
一旁站着的梁玉琪,感激的看一眼苏宁悠。
东西送完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永安侯夫人叮嘱梁玉琪好好照顾自己,也就带着苏宁悠回府去了。
回去之后,苏宁悠将自己要去照顾梁玉琪的事情告诉梁景阳,梁景阳又不愿意了。
“干啥要你去照顾?你又不是那梁玉琪的娘。当初她可没少给你脸色看。”
那宰相府的后院,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梁景阳想着苏宁悠过去指定是会受委屈。
苏宁悠听着,就伸手去掐梁景阳腰间的软肉:“我肯定不是她的娘,但是她是你亲妹妹啊,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那么没有良心?要是梁玉琪产子期间有人对她下黑手,便是一尸两命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被苏宁悠骂了一通,梁景阳终于是老实了。
“那也不能让你去啊,让娘去就成了。娘生过孩子,你又没有生过孩子,到时候那场面血淋淋的,你不害怕?”
苏宁悠自然是害怕,她又不是无所不能的天神。
但是,这个事情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救人的问题。
“那,日后我若是生了孩子,你看到那血淋淋的场面,是不是会躲起来?”苏宁悠反问梁景阳。
梁景阳听着,便是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