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气得还不够明显么?
瑟瑟咬了咬牙,发出了一声轻哼。
声音虽不大,但在安静的室内仍是清晰可闻。
声音传入端容的耳中,他的手抖了一下,没有回过头去,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瑟瑟瘪了瘪嘴,真的是变了,从前她挠一下脸,他都抓着她的手不让挠,现在可好,她生气了也不回头看她一眼。
这就是喜新厌旧,得到了就不珍惜了么?关键是他还没得到就先不耐烦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瑟瑟又是一个跺脚,表达了自己真的很生气。
她这一哼一跺,简直是往端容心上踩,他急急忙忙地端着一碟剥好的葡萄走了过去。
一颗颗鲜嫩的葡萄放到了她的面前,瑟瑟看都没看,侧过了身去。
“吃吧,我都给你剥好了。”端容绕到她面前。
“你剥好了,你自己吃呗,管我做什么?”瑟瑟用力揪着手帕,可恶,这是什么破手帕,竟然撕不动!下次要换那种一撕就撕开的,烦闷的时候还能听个响。
端容看了看跟手帕较劲的瑟瑟,又低头去看他剥好的那盘葡萄,“你不吃我也不吃!”
既然不能讨她欢心,这烂葡萄不要也罢!
端容端着盘子,疾走几步,推开窗子,把他辛苦剥了许久的葡萄全部倒了出去。
瑟瑟抬眸看去,看到他这举动,便开口道:“是我惹你不高兴,扔什么葡萄?”
端容转过身来,只见瑟瑟抿着唇,眼里湿漉漉的,他看了心中很不好受。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他走到瑟瑟跟前,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我是怕你会不高兴,你不高兴了,我也不好受。”
瑟瑟望着他道:“我生我的气,你有什么不好受的?”
“因为……”端容低下了头,声音沙哑,“我希望你能高兴。”
瑟瑟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她抬起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就这么说不出口么?
端容怔了一瞬,她的手温暖得不可思议,让他的心为之颤动,浓密的长睫垂了下来,他弯了弯腰,让她摸得更轻松些,“不生气了么?”
她肯碰他了,一定是不生气了吧,一定是!
端容的眼里满满的渴求,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起来有些紧张。
瑟瑟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嗯。”
端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桃花眼微微一弯,对她笑得灿烂,仿佛阳光照进了屋里,亮堂堂地闪得眼慌。
他高兴地说道:“我给你剥葡萄吃!”
瑟瑟:“……”
这怨她生气么?
什么葡萄啊,还非吃不可了。
瑟瑟的表情差点没绷住,但看着他讨好的笑脸,只好咬着牙忍了,“好。”
吃吃吃!
她吃还不行么!
太阳渐渐西下,天空染上了橘红色的霞光,映着深深浅浅地绿色,织成了一副令人沉醉的美景。
瑟瑟坐在石阶上,以手支颐,望着远处隐隐露出的飞檐。
端容原本低着头仔细地剥着葡萄皮,不知怎的视线就移到了她的身上,看她一眼就满心欢喜。
嘴角微微扬起,把一颗剥好的葡萄送到了她的嘴边。
唇上润润凉凉的,瑟瑟张了一下嘴,把葡萄咬了下去。
端容问:“好不好吃?”
“不错。”瑟瑟点了点头,“若是再凉一些就更好了。”
“可惜没有冰。”端容又拿起一颗葡萄,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慢地剥着深紫色的葡萄皮,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剥好一颗,他就往瑟瑟嘴边送。
瑟瑟赶紧张嘴咬住,她咬得有些快了,把端容的指尖咬住了。
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一个忘了松嘴,一个忘了抽手。
指尖温热湿润的触感让端容动都不敢动,他的心跳加速,喉结滚动了几下,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瑟瑟的红唇,她没有抹口脂,唇色是自然的浅红,因刚吃了葡萄,唇瓣上有层淡淡的水光。
端容那个奇怪的念头有升起来了,要是能让他咬一口就好了。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指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轻地按了一下。
瑟瑟一双黑葡萄似的水润眼眸快速地眨了两下,浓密卷翘的睫毛如振翅的蝶翼,仿佛要扑闪到人的心里去。
不知是什么鸟在叫,清脆的鸟鸣从树间传来。
瑟瑟忽地转过了头,抓起腰间垂着的系带在细细的手指上缠绕起来。
一圈圈缠上去,又一下子抽下来,再缠上去,再抽下来,乐此不疲地缠绕着。
端容捻着自己的指尖,总觉得那处指尖在发烫。
半晌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还吃么?”
瑟瑟听着有点怪怪的,她侧过头去,看到端容的腿上搁着一盘葡萄,他认真地看着她,一副随时准备着的样子。
瑟瑟低了一下头,抿着唇道:“剥吧。”
翌日,惠阳公主起身,忽然想起昨日命人给端容送去了两盘葡萄。
她看端容的目光在那盘葡萄上停留,便让人单独送了两盘过去。
此时想起了就命人去叫了端容身边的小太监来回话。
小太监来时,梁弈也在。
惠阳公主也没避着人,妩媚的眼眸扫了过去,“昨日送去的葡萄,端容可喜欢?”
惠阳公主想起昨日和端容相处的情景,脸上露出了娇媚的笑容,他不敢看她,这不正是证明他心乱了么?
不知道他看到她送去的葡萄会不会想起她,昨日她在吃葡萄的时候,他可是看了她好几眼呢。
小太监满头大汗,不知如何回答。
那两盘葡萄,他就没见端公子吃一口,全进了那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肚子里了。
端公子不仅没吃到,还亲自给她剥葡萄皮。
两人坐在石阶上,一个剥,一个吃,悠闲得很。
这些话,小太监不敢跟公主明说,思索着如何说才更妥帖。
惠阳公主看出了端倪,娇声道:“照实说!”
小太监一心慌还是说了实话。
惠阳公主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心中生出不满,“去把那个丑丫头叫过来!”
梁弈看向惠阳,“何苦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惠阳看了过去,“皇兄是在替她说情?”
梁弈端起茶杯不再多言。
第96章
惠阳公主下了命令,小太监急匆匆跑了回去。
瑟瑟看到一个小太监在叫她,于是便走了出去,站在门边和小太监说起了话。
小太监催促道:“快跟我走,公主殿下让你过去。”
瑟瑟疑惑地拧起了眉,“为什么要叫我过去?”
惠阳公主不是看到她就嫌烦么?瑟瑟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惠阳公主拿眼角扫了她一下,就不再多看了,活像看到什么脏东西污了她的眼睛似的。
谁都不想被人这样轻视对待,不过是一块胎记,怎就被人嫌弃成这样了?
瑟瑟对着镜子看习惯了,还觉得自己长得挺美呢!当然,这主要是因为端容天天夸她长得好看,有时还会看着她发呆,被她逮到了,就面红耳赤地移开眼。
长此以往,瑟瑟也被他影响了。
时常捧着自个的小脸蛋想,她可真是个大美人。
瞧瞧脸上这抹落霞般的红晕简直美极了。
小太监说道:“公主给端公子送来的葡萄全让你吃了,你说为什么让你过去?”
“竟然是因为两盘葡萄?”瑟瑟惊讶地睁大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因为这个,我就不吃了,吃葡萄还要剥葡萄皮,太麻烦了。”
小太监:“……”
那是你自己剥的么?
从头到尾只管着张嘴的人还嫌麻烦,真应该让端公子来听听!看到时候谁还给她剥葡萄皮!
小太监能这般想,绝对是不了解端容。
即使让他听了也是无条件附和瑟瑟,少不得还要怨一句,葡萄为什么要长葡萄皮。
端容从里面往外面看去。
她和那个小太监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端容仔细地听了一会儿,什么声都没听到。
他用力地扣着桌子上镶嵌的螺钿,瞥了那个小太监一眼,说话便说话,为何要离她这样近,天气这么热,要是一出汗,气味就不好闻,熏到瑟瑟怎么办?
他会像他这样,日日沐浴,把身上弄得香香的么?
端容在心里答道,不会。
能知道瑟瑟喜欢什么香味么?
他又笃定地想,不能。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走远点?!
端容眯着眼盯着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突然感觉脊背发寒,他打了哆嗦,疑惑在太阳底下怎么还发冷呢?
“快点走,别让公主等急了。”
“诶。”瑟瑟拉了他一下。
小太监觉得更冷了。
“你等我一下。”瑟瑟说完往屋子里走去。
端容对瑟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我要出去一趟。”瑟瑟对他说道。
端容笑着问道:“去哪里呢?”
“公主让我过去。”她得去为那两盘葡萄做出交代。
“为何?”端容有一丝不安。
瑟瑟没说葡萄的事,只道:“不知道,我去看一下。”
“哦。”端容看着瑟瑟欲言又止。
瑟瑟说道:“你要跟我说什么?再不说,我可要走了。”
她作势要走,端容赶紧拉住瑟瑟,叮嘱道:“你不要让她抓你的手。”
“什么?”瑟瑟迷糊了。
抓手?
惠阳公主为什么要抓她的手,这难不成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总之你要小心一些。”端容担忧地看着她。
瑟瑟这么美,万一那个公主也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如此一想,端容那双含情目变得忧郁起来。
瑟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端容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不是羊入虎口么,瑟瑟断然拒绝,她挥了挥手,“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没给端容说话的机会,瑟瑟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小太监着急地等着。
旁人听到公主传唤,哪个不是放下手头的事赶紧过去,她倒好,还得三催四请的。
瑟瑟跟着小太监走。
他走得飞快,瑟瑟提着裙子急急地跟着,愈发觉出当下人的辛苦和不易。
天气炎热,即使瑟瑟循着树荫走,也被晒得够呛。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惠阳公主又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把她晾在外头,不叫她进去。
瑟瑟见没人看着她,就自己往屋檐下挪去。
等了半天才终于有人出来喊她。
瑟瑟走进去,不仅看到了惠阳公主,还有那天看到的那位六皇子。
没有多看,瑟瑟低下头对两人行了礼。
惠阳公主打量着瑟瑟,从头到脚,连头发丝也不放过。
除了那双神似的桃花眼,她看不出这个丑丫头和端容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惠阳还记得端容去扶这个丑丫头下马车时的情景,他的眼睛那般明亮,笑容那般惑人,叫她一眼就陷进去了。
他不该去扶那个丑丫头,惠阳心里疯狂地想着,他那双手,若是来扶她该多好,那样的眼神也应当落在她的身上。
惠阳对男人向来是得心应手,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叫他们色授魂与,但这些男人没有一个能激起惠阳公主的兴趣。
直到看到了端容,那时她就知道她想要他,她也坚信自己可以让端容为她疯狂,就像那些男人一样,看她的目光充满灼.热。
惠阳公主对端容有种独占欲,连小宫女多看了他一眼,都被赶走了,瑟瑟这个多出来的“妹妹”就更加碍眼了。
能让瑟瑟留下来,也是看在端容的面子上。可实际上,惠阳公主是极其不待见瑟瑟。
在惠阳公主看来,她和端容两情相悦,这个丑丫头在里面添什么乱,即使是妹妹也不行。
时间一长,瑟瑟的脚麻了,惠阳公主也没开口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看她,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朵花来。另一个人也很奇怪,自从她进屋就看到他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喝茶。
两个人也不说话。
让她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瑟瑟裙子里的脚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心想,这惩治人的法子不错,熬得人心力交瘁。
梁弈微微抬眼,看到她的脚尖在裙底轻轻地动了动。
微微晃动的裙裾让他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不经意的几眼,恰好落在了惠阳的眼中,她正愁没地方打发这个丑丫头,这下却是有了主意。
惠阳笑道:“皇兄,你那边不是还缺一个小宫女么,不如把她带回去?”
如此既能把这丑丫头打发得远远的,又能对端容那边有所交代,岂不是两全其美?
惠阳越想越妙,脸上的不愉已经被娇媚的笑容取代。
梁弈不曾想这事还能牵扯到他的身上。
他何时说过缺小宫女了,惠阳这么说根本不给他反驳的余地。
当然,梁弈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驳了她的面子。
“是缺了一个小宫女。”梁弈看了瑟瑟一眼,“就这个吧。”
惠阳满意了。
作为没有发言权的小宫女,瑟瑟一句话没说就被人领回去了。
新任主子在前头走着,瑟瑟在后面蔫哒哒地跟着。
梁弈头也不回地问道:“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