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失贞——凝辉残雪
时间:2021-08-26 07:22:01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就是看缘分,可偏偏有很多时候,有缘却无份。
  正如她与母亲萧氏,明明有缘成为两世母女,却因为当年初生之日让其承受了难产之苦,便被厌恶无视甚至利用了一次又一次,到底还是没有半点母女情份存在的。
  无声无息的跟在后面,看着他们夫妻母子一路温情脉脉的寒暄,旁若无人的样子。
  锦绣没再自作多情的跟随他们一家人的脚步,进了二门转过回廊之后,便独自朝和悦轩的方向慢慢踱步行去。
  推开和悦轩的大门,木门吱呀呀的哑响,厚厚的灰层扑棱棱的往下落,若非及时后退,怕不是得落个灰头土脸的下场。
  锦绣黑着脸朝里望去,院子里杂草丛生,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原本修剪得整齐又有型的绿植如今枝丫张牙舞爪,倒是长势惊人,迎风挥舞。可左右檐下两个大花坛中那些曾经姹紫嫣红的花木,如今却全然看不见半点踪影,早被繁盛的杂草挤得不知是死了还是苟延残喘着了。
  抬脚走进去,回廊里满是厚厚的灰尘和落叶,廊檐和廊柱许是因为偶有雨水侵蚀的缘故,有许多地方都已经是红漆剥落,木屑斑驳了。
  一眼望去,不管是正房、东西厢房,还是倒座房,全都是屋顶长草,窗纸零落、一片灰扑扑又脏兮兮的样子。
  这哪里是堂堂一国丞相府邸里正房主院之所在,分明比那多年无人踏足的偏僻荒宅还来得荒芜寂寥啊!
  这该得有多薄情寡义的人,才会在夫人不在的情况下,任由她的居所如此破败下去?
  那些年长安城里传颂的夫妻情深,所谓自太-祖皇帝之后大唐最痴心又专情的男人,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长安城里的人,怕不是全都瞎了眼了吧!
  锦绣眼睛都气红了,苏妈妈和白雾等人也是愤慨不已,更别说是伺候了柳氏一辈子、人生大半时间都在这个院子里打晃的李妈妈,已然是忍不住哭出声来了。
  “还好你祖母已经死了,一死万事休啊!这要真活着回来了,怕不是得直接气死了去。”空间里的弥月感叹道。
  第一次,锦绣对弥月的毒舌没有半分反感,反而发自内心的赞同。
  幸好祖母没有看到眼前的一切。
  临死前哪怕对于丈夫没有只言片语的关怀,儿女都不在身边陪伴,她也还可以自我安慰他们是因为太忙,事情太多。或是替他们找借口说是还在怨怪她当年太过偏执,为了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孙女,固守在川蜀,不肯回长安替夫君打理后宅,夫人外交。甚至于欺骗自己说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是自己的身体太差,等不下去……
  然后虽有遗憾,却还算坦然的面对死亡。
  总好过这一切的事实真相,就这么残酷的摆在眼前,连自己欺骗自己也做不到。
  这一边,锦绣一行如何要打理破败的和悦轩暂时不提。
  另一边,在萧氏的精心准备下,余瑞琛父子二人很快梳洗完毕,换了干净的衣裳,坐在摆满了山珍海味的餐桌边,在一干妻妾和丫鬟的服侍下,舒舒服服的喝了补汤,吃着久违的长安风味,身心里都满是舒畅和惬意。
  然后一扫往日在川蜀时的颓废和挫败,衷心的感叹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尽情的抒发对于归家后见到妻贤子孝、家庭和谐的满意。
  锦绣这个唯一会影响和谐的破坏分子,早已全然被抛之脑后了。她有没有洗漱,有没有吃喝,连萧氏这个做母亲的都不在意,其他自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提及她一言半语的。
  待余瑞琛尽兴之后,这才打发了妾室丫鬟和孩子们离开。
  夫妻二人回到内室,啪一声,余瑞琛将脱下的靴子扔在地上,眉头紧锁,阴沉着面容。
  “爷怎么了,刚刚还好好儿的,这是冲着妾身发脾气呢?爷这一去,就像是风筝断了线,好几年没个只言片语的,妾身辛辛苦苦的给你操持家务,养儿抚女,这是哪里惹着爷了,这么大气性,一进屋就摔摔打打的,莫不是还要跟妾身动手不成?”
  当家做主了好几年,萧氏的脾性比之以往更强硬了些,加之丈夫如今可比不得当年的意气风发,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恋慕,对他千依百顺的。
  在众人面前,她尚且还能有几分夫妻情深的样子,也能以温和大度的姿态面对妾室和庶子女,给足了男人颜面。
  这私底下嘛,态度自然是比不得前些年的顺从和温驯了。
  谁还能没半点脾性了不是!
  她若真的是温软纯良的性格,也不会因为当年难产之事,便对自己唯一的女儿心存怨愤这么多年都无法平息了。
  不过余瑞琛以往可没见过她的真面目,还以为自己照样能为所欲为,将一路上被女儿憋屈得无法宣泄的情绪,全然发泄在生了那个不孝女的妻子身上呢!
  一听她这怨气十足的话,就忍不住瞪眼道:“我在川蜀为母亲守孝,你身为儿媳却在长安享福,如今倒还跟我叫苦?你能有我苦……”不但接连守孝、仕途不顺,还叫自己的女儿给顶撞了都不能教育。
  “妾身知道爷受苦了,也愿与爷同甘共苦的。可母亲不在了,小叔夺情在外任职,弟妹得随侍在侧,替小叔打理后宅,上下交好。这偌大一个相府,事情繁杂,岂能无人打理?总不能好不容易将二房分了出去,又叫他们回来搅合吧!”
  见余瑞琛面色缓和了一些,她稍顿了一下,抬手用手绢擦了擦眼睛,又接着道:“这些年来,妾身无日无夜不在思念爷,信也送了无数封,爷却不肯给半句回话,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爷回府了,妾身还来不及高兴多久,爷却偏偏……”
  说着说着,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泪水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本就是自己无端端的发火想要泄气,却被堵得哑口无言,余瑞琛心里憋屈,又无法反驳,只得呐呐道了一句“是我错怪夫人了”,便倒在床上,翻身面朝里侧,自己生闷气去了。
  萧氏唇角微翘,小声的哽咽了片刻,才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面颊打理干净,走到床边,斜斜的半躺着,靠在余瑞琛的后背上。
  柔声的说道:“爷不在家,妾身好些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父亲给宸哥儿定了镇北王嫡幼女,说是等爷回来就下聘。还与荥阳侯胡家说了……”
  “我知道,父亲写信与我说了。”余瑞琛闷声道。
  “宸哥儿的婚事我就不说什么了,咱们老爷身居相位,深得圣人宠幸,跟镇北王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的。可锦绣的事儿,不能这么办啊!爷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情虽说不是她的错,可这名声上总归不好听,荥阳侯世子,怕是咱们高攀不上啊。”
  结亲结亲,结的是亲,不是仇。
  当年的事情若是捂住了不叫人知道,倒是无论跟谁家结亲她都不怕,新婚夜有的是法子叫人发现不了。
  可那会儿她做不了主,上面的婆婆一意孤行,把什么都摆在台面上,好似那样就真的能为孩子报仇雪恨了。
  如今呢?
  顶着那么个名声,跟哪家结亲,她都觉得亏了心,高攀不起,没办法理直气壮啊!
  偏偏如今没了婆婆,公公却插手管起了儿女婚事。她身为儿媳,又不能自己跑到公公面前去申辩,这话放出来了,却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办这些事儿。
  “这事父亲自有主张,荥阳侯那边也是主动上门的,你只管按父亲的吩咐去办,别的不用管。实在不行,你给弟妹去封信,叫她打发人在扬州多寻几个调-教好的丫头回来,当做陪嫁给带过去就行了。”
  男人的想法跟女人总归不同,娶一个失贞女确实是憋屈,在外面也没脸,可成大事者,总要有所付出的。
  荥阳侯府,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自然就能忍得住那些流言蜚语。
  送上几个貌美如花的丫头,也算是他这个岳父给荥阳侯世子的补偿了。
 
 
第155章 [VIP]
  余瑞琛自顾的按自己的意思安排妻子, 甚至还有些美滋滋的自诩自己是个好岳父,可怜女婿将来心中憋屈,给想了好法子排解。
  也不知荥阳侯世子胡家安知道了, 心中会有什么想法。
  倒是萧氏悄悄的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该同意还是该反驳。
  她知道对于女儿来说, 自己算不上一个好母亲,既做不到全心的疼爱, 也没办法为之处心积虑的打算。
  这大概从当初拼死拼活挣命一样把她生出来,还为此差点失去再次做母亲的能力, 而全家人不管是公婆丈夫还是自己的亲父亲母都因其命格的尊贵而为之欢欣鼓舞,却完全不管她的死活时就已经埋下了导-火-索。
  这么多年下来, 母女之间大概也都习惯了对彼此只保留一丝表面情吧!
  只不过同样是女人,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当年她自己嫁人的时候,娘家给的嫁妆里,也为自己的夫婿备上了这么几个花枝招展又“身怀绝技”的陪嫁丫头,她心里该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儿呢?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今可不比当年了, 若她名节未损, 还是原来那个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福星,就算她这个做母亲的想给她添几分堵, 也有的是人护着她。
  可现在她名声那么难听,偏偏自家除了她,也没有别的适龄闺女可以用来联姻了。看公公和丈夫的意思,荥阳侯府的婚事那是势在必行, 推开不了的。既如此, 若不给女婿一些补偿, 将来嫁过去, 她在荥阳侯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啊!
  再怎么不疼她,厌恶她,总归也不会希望她一辈子日子难过。
  萧氏平躺下来,努力安慰说服了自己一番,便坦然的接受了丈夫的提议,并将这事记在了心里,准备回头就去办,免得到时候婚事定下来,自家的准备却不足,承诺了的东西不到位,不光夫君无脸,身为掌家主母的她也丢人。
  她却完全没有想过,若真的按照他们夫妻两个的安排来办,将来锦绣嫁了过去,既无丈夫心疼,又无娘家撑腰,还得看着妾室通房受宠而不能有丝毫怨言,那样的日子会有多么的难熬。
  人家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们夫妻两个,倒真是“爱”足了锦绣这个女儿啊!
  夫妻二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安然的睡着午觉。
  余元宸回到自己的院子,便立即招来小厮仔细询问了两年多来长安城里的变故,也听闻了自己与镇北王家嫡幼女的婚事及锦绣有可能与荥阳候世子联姻,眉头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他与荥阳候世子胡家安年岁相当,还曾同学过几年,自是知道这人骄傲又挑剔的性子。
  尤记得当年事出之时,此人尖酸刻薄,言语如刀的讽刺,他是咬碎了牙和血吞,掌心都掐出了血才堪堪忍住没有与之大打出手。
  摊开自己的手掌心,看着那里残留的几个浅浅的指甲印记,微微发怔。
  他不相信几年过去,胡家安能完全改了性子,更不相信他会忘记当年的事情,心甘情愿的娶一个出了名的失贞女为世子妃。
  这件婚事中,势必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幕在里面。
  须臾间,他复又想起皇长孙来。
  当年云雾山事件,他虽未现场目睹,不知其中真相究竟如何。可单就他们二人一同失踪两年之久,又一起出现,而后其回长安又连番拒绝各个世家小姐的示好,至今仍未娶妻,便知其之真心不假。
  若他知道他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回来的姑娘就要被家人悄无声息的许配给别家少年了,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心情。
  余元宸从未对哪个姑娘倾心相许过,他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可这并不妨碍他利用这件事情,为自己谋取利益。
  更何况胡家安和皇长孙之间,皇长孙乃实打实的皇位继承人,胡家荥阳侯的爵位,可快要传到头了。而且这两个人,一个对锦绣爱慕多年,一个却对之不屑一顾,傻瓜也知道该选择谁才对啊!
  只是他得先弄清楚祖父和父亲答应这件婚事的背后究竟有什么谋划,才好在不完全损害他们的利益之外,为锦绣,也为自己争取一些些的好处。
  怎么说他也是锦绣嫡亲的兄长,虽然妹妹不恭,他却也不能完全弃之不顾呀!
  不说余家这群人连实际情况都不清楚,就开始忙着算计过去算计过来的。
  圣人泰山封禅归来,宫中必要大宴群臣,以示皇恩浩荡。
  近些年来大唐风调雨顺,连年丰收,此次泰山封禅一路走来,看到的皆是国泰民安,人民安居乐业的盛况,端的是讨了个好彩头,今日君臣同乐,大家嘴里说的都是奉承的好话,惠泽帝微醺之时,听得心情尤其的愉快。
  宴至尾声,早有准备的余定贤暗中朝荥阳侯使了个眼色,二人多方敬酒,大家高高兴兴的时候,状似醉酒般举着酒杯,朝惠泽帝敬酒,奉承过后好爽的干了杯中酒。荥阳侯突然兴高采烈的说道:“方才与余丞相相谈盛欢,他家孙小姐锦绣蕙质兰心,才华出众,端的是乖巧又可人,我儿家安虽不才,也算年轻有为的好儿郎,他们二人年幼相识,情投意合,我们两家长辈也无甚意见,今日恰逢其会,臣恳请圣人成人之美,成全这一对小儿女,为他们赐婚添喜。”
  话音一落,惠泽帝满含笑容的脸就沉了下来,整个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连助兴的歌者舞者也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殿中众臣目光悄悄的朝上首投去,太子羸弱苍白的手紧紧的攥着皇长孙的胳膊,皇长孙李郅轩整个人都绷紧了,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自己没有暴起,但他一双怒目,几乎眨也不眨的紧盯着殿中躬身请求的余丞相和荥阳侯二人。
  就在这时,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中,突然一声惊雷轰隆响起,几乎在刹那间,整个长安城的上空都被黑乎乎的乌云遮盖住了。
  紧接着雨点如同撒豆,大滴大滴的坠落在地面,偶有街面上躲闪不及的人,被砸得生疼,惊叫着奔跑躲避起来。
  雷声阵阵响起,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来的狂风,吹得和悦轩里刚擦洗干净,推开晾着的窗棂哐哐作响。
  坐在窗下静静看书的锦绣并不知道,她未来的命运或许下一刻就要被宫中宴席上的众臣见证着定下来了。而她这个当事人,可能连拒绝和同意的选择权利都没有。
  眼见风雨大作,她合上手中的书,关上窗棂,走出房间,站在廊下,朝着皇宫的方向,微微勾起嘴角,浅浅的笑了。
 
 
第156章 [VIP]
  一场疾风骤雨, 足足下了两个时辰还久,才渐渐的停歇下来。
  此时已至深夜,喧闹一整日的长安城早已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宫中赴宴的宗室大臣们这才陆陆续续的出宫回家, 相交莫逆的人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 嘀嘀咕咕的说着旁人听不清的话, 时不时的还传出一阵轻笑或者怒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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