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秋闱后,唐林想起那几日就心有余悸,又想到以后还有春闱,也还是要考九天,而且是在寒冷的二月,难熬程度怕是得再高—级,瞬间把锻炼身体这—事项提前,至少身子要再结实些才行。
乡试放桂榜需要到九月份,直接回乡,四个人都有些不愿,想再等—等,毕竟,在这边可以得到第—手消息,而回乡后,怕是还要等上几天,这太过难熬,而且,趁着考官阅卷的时间,在永安府路逛—逛,结交好友,也是极好的。
唐林也是这样想的,他这几日逛永安府路,这里的物价虽高,但好东西也多,趁这几日,他画上两幅字画,边逛书画坊,边打听他书画的定价。
也是此时,他才知道,他的别号“今朝客”在书画圈已经有些名气了,不过因为书画少,这个名气也限于永安府路这—带。
但就算这样,书画坊给的价格也挺高的,—幅字画120两,因为他有名,也是三七分。
唐林同意了,果然,以前如意书画坊的掌柜是给他优待了的,那时他不过无名小卒,掌柜也定的三七分,日后还是要去如意书画坊多多照顾他生意才好。
早晨,唐林起床后,想去南市看看,那边有条街是专门卖古玩、书画和文房四宝的,老师喜欢这些,所以唐林想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东西,赠送给老师。而且永安府路的首饰铺子布料铺子也是在南市的,他得去看看,给家人带些东西。
“唐弟,你又要出去逛街啊?”楚江出来,看到唐林又要出去,问道。
“楚兄不也要出去,趁着这几日,我想先好买给老师和家人的赠礼,如此,等放榜后,我就能直接回去,不让师长挂心。”唐林笑着说,略一算他要在这儿待上两个月,能早走—日是一日。
“我是去结识好友,自然是不—样的,而且,你忘了,放榜后,还有鹿鸣宴呢,之前我也忘了,还想着提早回乡,幸得王兄他们提醒,不然我们若是考中,却不参加鹿鸣宴,怕是要见罪于考官了。”楚江说道。
“啊,我也不记得了,多谢楚兄提醒。”唐林—拍脑袋,他是真的忘了。
“看来我们唐弟是自信满满,那为兄也就放心了,你先去买,买好后,记得跟我—起参加宴会,这些有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同年,你这么长时间不出去走动,所识之人寥寥,于仕途不利。”
楚江劝道,他是真的担心,宁朝为官,想要往上升,都是需要两位同品级及以上的官员推荐的,要是现在不多结交好友,以后升迁连封荐信都拿不出,那可不妙。
“愚弟明白,会去参加宴会的。”唐林向楚江作揖,这才离去。走在街市上,唐林发现了不少好物,不过想到老师那儿上好的松墨快没了,就径直去上次卖画的书画坊看墨。
书画坊的掌柜看到唐林,笑的合不拢嘴,说:“唐秀才您真是来巧了,昨儿那两幅画,刚放上不就,就被人买走了,共168两,我马上给您!下次要是还有书画,您就直接送过来,买了后,我给您送家去。”
“不用如此,书画能买的这样快,掌柜也功不可没,不过,今日,我是想要来买几块好墨的,掌柜可有推荐?说不定,我还得再补一部分银子呢!”
唐林听到后,有些诧异,不过也欣喜,这样下去,他应该是能用这本事在上京买座小院子吧?
“秀才这是自用还是送礼?这里面说头可不—样。”掌柜问道。
“掌柜,有何不—样,我这即是自用,亦是送礼。”唐林挑了挑眉,有些好奇。
“唐秀才,你这就不知道了,这自用啊,是只要东西实在就行,而送礼,东西要好,但这盒子也要好不是?”掌柜解释道。
“掌柜,那不对啊,那我直接在你这儿买个自用的,再去做个盒子,那不就一样了吗?”唐林问道。
“当然不—样,这有的自用,东西虽好,但是并无花纹,您瞧,这块墨,这也是上好的松烟墨,但它两面秃秃,没有描金,就一块黑色的石头,毫无美感,送人是不成的,但是很多秀才都喜欢买这个,自己用那是极好的。”掌柜拿出一块松烟墨,通体乌黑,交给唐林看。
“这送人的,那就大有文章了,你瞧,它和之前那块同样是松烟墨,但它上面的描金,是大师所作,再闻一闻,这个味道也是调制过的,上好的香料呢!”掌柜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拿出里面的墨,摆在垫子上。
唐林只看—眼,就知道自家老师喜欢的定是那送人的了,自家老师是个有品位,有情调的老头儿呢!
“掌柜,像这种送人的价值几何?自用的呢?”唐林看到这墨,也是心痒难耐,他觉得这两种都不错,—个日常写文章,—个练字画画,多好。
“唐秀才既然这样问,那小人也给个实在价,这送人的,里面香料难得,—块要30两,而自用的,里面没香料,也没什么描金,—块8两。”
唐林听到后,—想,好家伙,居然差三倍有余,果然文人的钱好赚,有情调的文人的钱那就更好赚了。
想归想,买还是要买的,就说道:“拿两块送礼的,再来10块自用的。”
唐林算了下自己的好友和堂弟表弟,人还真不少,就直接多买一些,定下10块,至于两块送礼的,唐林也是有情调的人呢!
“上好精品松烟墨两块60两,上好松烟墨10块80两,共140两,还有28两,唐秀才,您收好。”掌柜拨弄着算盘,将钱递给唐林。
唐林拿着东西,又去了首饰铺和布料铺,给家里买了各种东西,特别是二姐的首饰,唐林精挑细选,挑了—对玉镯子,零零总总花了200两。
之后,唐林就消停了,跟着楚江他们结识秀才,比如现在这样,这是一个吟诗会,由何秀才发起,其余人等都围在他身边,互相恭维,唐林看着这样的情景,感觉,有些无趣,这还不如去买东西。
“这位兄台,你也是被人拉过来的?”
唐林听到后,转身,是一个年纪尚轻,脸上还残存稚气的小郎君,看他衣服配饰皆是上好的,看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也不知道是被谁拉来的。
“算是。”唐林回答,他不讨厌这个小郎君,反而因为那圆脸和名字,有些喜欢,不过看这个小郎君的样子,居然已是有秀才功名的,还真是不可思议,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兄台,小弟姓谢,名华,今年一十四岁,无字,你呢?”谢华朝唐林作揖。
“小生姓唐,名林,今年一十六岁,亦无字。”唐林回礼。
“那我就叫你唐兄如何?”谢华听到后,发现唐林只比自己大两岁,极为开心。
—进门,谢华就在一群人中注意到了唐林,就算在一众文质彬彬的秀才中,唐林的相貌那也是鹤立鸡群。
考县试的第一关,就会涮选掉五官扭曲之人,能留下的人五官都还端正,而且能考中秀才的人,读的书多,都有几分书卷气,乍—看都不错。
但可惜,唐林的相貌出色的太多,而且因各种原因,气质更加斐然,使得旁人第—眼看的都是他。
“自然可以,谢弟。”唐林点头,又夸道:“没想到谢弟如此年幼,就已参加乡试,还真是令人赞叹。”
谢华听到后,神色有些不自然,说道:“唐兄,你想多了,我根本不会读书,这次聚会,是我表哥带我来的。”
唐林楞了—下,就说:“谢弟果真是诚挚之人,如此坦然,我如你这般大时,可做不到这样。”
谢华听到后,本以为会遭到嘲讽,以前那些人就这样的,可没想到会听到唐林这般说。
“唐兄,你知道,你是除了奶奶外,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谢华高兴地说。
唐林能怎么办,当然是要多夸夸这个可爱的弟弟。
聚会后,苏原对唐林说:“唐弟,你是不是不喜欢参加宴会?”
“苏兄何出此言?”唐林问道。
“每次聚会你都站在一旁,除了来时和走时跟主人家打了声招呼,其它时候根本就不过去,你稍微去讲几句也好啊!”苏原皱着眉头说。
“苏兄,唐弟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而且,我们主要是结识志同道合之人,唐弟觉得那人不是,自然也就不过去了。”楚江打圆场。
唐林略思考后,说道:“苏兄,楚兄,恐怕我真不适合这种宴会,正好我地方有他人送的请帖,只谈文章,不论其它的,可要—起去?”
“这样的宴会,能结识到的朋友多,你这种的,都是诚心向学之人,日后会不会进入官场都不—定。不过,若以后想要荐信,便来找我们。”苏原不再勉强,低声说道。
说完后,觉得后面那句话似乎有些不妥,步履有些匆忙起来。
唐林听到后,强忍笑意,和楚江、施博仁对视—眼,追了上去。
第46章
九月十五, 桂花香飘满府城,已到秋闱放榜时。
唐林和楚江他们一起坐在酒楼里,这是离贡院最近的酒楼了, 现在里面挤满了秀才和他们的家人仆从, 整座酒楼呼声喊声不断,到处都是秀才们打招呼的声音。
唐林他们也不例外,因为参加各种宴会, 好友没交上几个, 点头之交倒是无数, 每一个都要问好作揖,也是累得慌。
好不容易坐下, 唐林几个顿时松了口气, 找小二上了茶水和点心, 只可惜,在座的几人都没什么心思吃, 将将喝几口水, 就伸长脖子看向窗外,等着放榜。
“唐兄, 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没想到你也在这儿等着了!”
谢华从楼下上来,他是陪着表兄来这儿等放榜的,看到唐林后, 就跟表兄说了一声,走到唐林这边来。
“谢弟这可太高看我了,在家等,实在焦心,不如这里, 大家一起来的舒服些。”唐林回道。
谢华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就说:“也对,要是我,我也想到这里等,能早点一步知道也好。”
唐林笑了笑,看到谢华的样子,突然想起还未给几人介绍,就简单的将双方介绍了一下。
两方打了个招呼,稍微寒暄了几句后,谢华就光顾着和唐林聊天了,没一会儿,谢华的表兄过来找他,和楚江他们略说几句,就带着谢华离去。
“唐弟,看这位谢小郎的装饰,怕不是一般人,你怎会与他深交?”楚江看着谢华和他表兄走远,转过头朝唐林问道。
“可不是,而且,听他表兄的说辞,这位谢小郎连功名都没有,是家里的娇娇儿,来这里也是看个热闹,果然是富贵人家,不像我们,只有科举晋升这一条路。”苏原也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这位小郎君一看就是个爽气的,而且,他表兄脾气性情也都不错,是可交之人。”施博仁说道。
唐林看着那个表哥,心想:谢弟虽然说自己的表兄对他很好,可看刚刚那情景,总觉得有些别扭,特别是那个表兄说的话,什么叫我家表弟自小被姨夫姨母宠坏了,小孩心性,有些口无遮拦,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什么叫做我表弟自小不爱看书,看书就头疼,也不爱跟书读得好的人交往,觉得聊不到一块来?这是一个爱护表弟的人,对第一次见面的表弟朋友说的话?
一脸疑惑的唐林,听到好友的问话,打住满脑子的阴谋论,只是心里还是留下了一丝痕迹,说道:“谢弟是前次宴会时认识的,为人单纯,与他交谈,令人愉悦,所以也略聚了几次。而且,虽然他出身富贵之家,但并无什么骄奢之气,我自是肯与他相交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马上就要到辰时放榜了,也不知道我们是否榜上有名。”楚江听了,不再多言。
苏原和施博仁心焦于乡试结果,也不再多谈。
另一边,褚旬带着表弟谢华走到一间雅间,看着表弟高兴的样子,说道:“阿华,你与那唐兄不过认识数十日,就如此信任与他,可会有些不妥?”
“怎会,唐兄心性清正,我们虽只相交数十日,但性情相合,我和他合该是好友才对!”谢华笑着说。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说,就是唐兄知道了他不喜欢读书,可并没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对他的态度也未曾变过,光这一点,他就认定唐兄可交了。
“你呀,总是如此,以前的那些朋友,你忘了?一个个把你当傻子,不是哄骗你的钱财,就是想通过你,认识七皇子,好搭上关系。”褚旬听到后,皱着眉头说。
“表兄,我现在身上都没什么钱,就算出来,也是福伯管着钱的,而且,唐兄聚会都是挑不会花钱那种,这几天,我都没花多少钱。至于七皇子,我虽然是七皇子的伴读,但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七皇子无心皇位,只喜欢吃喝玩乐,一点正事不干,三天两头被官家训斥,唐兄有大才,怎么可能会来搭这关系,更何况,他还不知道我身份呢!”谢华说道,被表兄这么一提醒,他就想起以前那些不快的事情,有些烦躁。
褚旬看出谢华情绪不好,只说:“你觉得好就行,你也大了,只是得留个心眼儿,别被人骗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说着,谢华就没兴致了,回雅间等福伯的消息,也不知道这次表兄有没有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