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唐林,临海县有了极大的改变,这些改变吸引了各地商人的到来。
虽然要交停船费,但是这停的舒心啊,不用像以前一样担心混混的骚扰,也没有额外附加的杂税,叫那些商人怎能不喜?
唐林看着县衙的账目,喜不自胜,当初他想要修一修临海县的路,只是苦于无钱,没想到只是短短一个多月,账目上多了这么多商税。
去掉要交给朝廷的,也还有近万两,现在离修路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应有足够的银钱修整官道。
等到十月,县衙便可以开始征徭役,修建临海县到码头的道路。道路也是同正南大路一样,两边是走道,放上石板,中间夯土。
虽然夯土路在雨天容易泥泞,但胜在便宜啊,而且在石板路上驾车,容易让石板碎裂,到时还需填补。
如今,可不能这么霍霍银子,至少要先把道路全部修建好之后,再考虑这个。
这次是徭役,不像之前那样是雇佣,所以只包两餐饭,一日五文。
唐林并不是一定要一户出一人,若是想要免役自然可以,只是得出五两银子,或者身有残疾的也可以免役,秀才举人更不用说。
只是还没等唐林写好告示,税收的文书就下来了,本次临海县需要交纳户税两万两,地税三万五千石,至于每户收取多少,自是需要当地知县自行把握的。
唐林看着这个,又对照着户籍、地籍,皱眉算计了许久,户税好办,只要按户等收钱即可,就算达不到,也有商税打底,稍微少一些也无碍,难的是地税。
唐林年幼无知时,只单纯的以为户税是均摊的,地税也只要交钱就好了。
如今慢慢长成,才发现户税是按等级收费的,富户多收、贫户少收。
虽然这一措施,很少有知县能贯彻,但当时制定这一条时,唐林相信那位先贤定是仔细考量过,本心也是为了百姓着想。
地税要的是粮食,如今临海县有15400亩地,去掉其中420亩的免税田,去掉311亩新开垦的地,按上等田三石、中等田两石、下等田一石的算法,竟还差八千石。
这已经是极高的地税了,按这个收法,普通百姓过冬也会出现问题。而且这还是因为唐林清出了隐田才略有减少,不然按照之前的亩地数,下等田也得收两石才行。
对于这不靠谱的地税,唐林心怀疑虑,就算今年大丰收,可一亩上等田,也就收了三石五斗粮食,中等田更不用说,也就两石多一点,这要是都收了上去,让临海县百姓如何存活?
虽然税收预算由户部来做,但户部也只是给每一府下达文书,那么,这些户税、地税便是由长临府知府调配的。
长临府的王知府,亦是略人案的最大嫌疑人,会是他吗?是他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说只是单纯地想要多收一些银子?
看着手里的文书,唐林叫来郑主簿,问道:“郑主簿,这是临海县这次的税收,你看看?”
郑主簿见唐知县眉头紧皱,颇为不解,如今临海县这样好,百姓们或多或少都做了点小买卖,以前的税银,就算按最高等的来收,也都是出得起的。
定睛一看,郑主簿也惊了,喊道:“这,这怎么高了这么多?”
“本官记得,今年夏税,户税一万两千两,地税一万五千石,如今这个可是翻倍了!就算是紧县,怕也没这么高的了。”
“没错,我们县商税占大头,户税和地税本应该要比其他上县低两成,但以前从未减下来过。”
“这样也就罢了,全额上交,我们也能勉强维系。可,如今这个,可不是一个上县所能完成的。”
“那你说,王知府知道这个情况吗?”唐林看着眼前的文书,上面的知府印章,还真是显眼得很。
“应该是知道的,这些都需要知府批阅后才可下发的。唐知县,你打算如何做?这地税一缴,临海县百姓就无粮了,恐怕会怨声四起。”郑主簿心中焦急。
“今年我们的商税极多,县衙的账上有极大的一笔银子,若是用它去买粮,自是可行的。”
“但本官,不想这么做呢!”唐林把玩着手上的文书,想着若是此事事发,王知府会如何应对呢?
“唐知县,你是想……”
郑主簿人有些抖,这几月来,他自认为足够了解唐知县了,没想到还是不够,他居然要跟自己的上司斗!难道他不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吗!!
“本官记得,历年税收文书都存在你地方吧?”
“将那些文书拿出来,特别是王知府上任前后的。税收大事,定有金部的官员过来管理,这么多年来,我们多交了这么多税收,总得有个说法才行,不是吗?”
郑主簿连连点头,等将文书都拿过来时,才反应过来,就算是有金部的官员过来,那唐知县又怎么确定,他们不是一丘之貉呢?
唐林自然不能确定,只是有极大可能不是罢了。
虽然不知道官家如何想的,但是,能让唐林来这里,官家可能是对海港码头有想法的,大胆点猜,就是想要开放码头,收取别国商人的过税。
这样一来,官家对于临海县的事情自然是极为关心的,那么前来收税的金部官员也会是受官家信任之人。
只是这并不能让唐林完全相信那个金部官员,所以,他还打算去找另外两人,一个是长庆府路转运使,一个是长临府通判。
转运司管一路财赋,而且还有监察百官之职,这王知府自然也在其中。而现在的长庆路转运使吕嵊是老师的同年。当初过来就任时,老师便叮嘱过有事情可以找他帮忙,但也不能事事找他。
而长临府陆通判,是因为略人案的缘故,唐林早已观察他许久。
一月前,方押录带着人沿着线索抽丝剥茧后,已经锁定了王知府,也掌握了基本证据。
这件事几乎将整个长临府官员都笼罩在里面了,王知府和张同知联合下面的知县做出来的大案,里面牵涉到的官员数不胜数。
光长临府参与进去的知县就有一半,而收过王知府送的财务、美人的官员更是占了大半。
也是因此,唐林不敢妄动,只有等罪证最够多了,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时,才可能开始行动。
哪知,如今因为税收的事情,竟然可以提前将王知府拉下水了,若是立案,定然会抄家,要是一不小心抄出不敢抄的,爆出略人案来,那么之后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样一来,唐林只需要躲在后面便可,不需要站出来出这风头了。
在没有出现这件事之前,唐林的人选就是陆通判,对于这件事,陆通判并不知情、连王知府给的钱财、美人也没要,可以说人品是能靠住的。
如今,王知府自己露了个破绽出来,那也就怪不得唐林想要直接扯开这个破绽,将其内里挖出来了。
唐林先写文书,一式三份,交由信得过的仆从送到金部官员、陆通判、转运使等人手中。
当然,他并未在信中提到王知府,而是以疑问的语气,提出今年分配下来的税收额度不对,竟然翻了一倍有余。又结合往年的税收,询问临海县商税皆是全额,不是应该减两成的吗?
这样一来,这三方自是会去调查,身为长临府的知府,王垆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不管怎么说,总是需要被调查的。
而唐林身为此事的受害者,并不需要多出面,只需要将略人案的一些线索,暗地里放出来,他们自然会跟着线索查下去。
随后,唐林又想起了关在县牢里的陈家众人,经过几个月的询问,他们的精神都已经涣散,也已招认略人案的情景和真凶。
看来还需要将线索引导陈家地方,这可是人证呢!
现在已经到秋季了,本来陈家众人判的就是秋后行刑,看来得加紧速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处税制参考宋朝,两税法这个是真的,那时候百姓要交夏税和秋税,只是这样还算好的,但其实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税,不过这里阿呆就没提了,我们男主不会像那些知县一家到处加税的。
商税也是如此,过税和住税的解释同上面差不多,不过“商引”那边我没有细说,这个分为长引和短引,就字面上的意思,长途和短途,宋朝的商税划分的很完整。除了这个还有其它税目,被阿呆一刀切了。
至于亩产,一亩地的大小是根据朝代变化的,所以产量也都有变化,再加上丰年、灾收之类的变化,阿呆就根据唐宋时的最高产量来设定了。
一石=十斗=百斤(这个也是选的其中比较好记的一个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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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那三封文书由差役带着, 从临海县出发,前往长庆府路各处,而那得到文书的官员们, 反应各有不同。
先是陆赞陆通判,他在府衙只是三把手, 上有知府、同知, 但有一样是他们比不上的, 那就是他有监察上官之责。
因为这个,王知府和张同知对他心存芥蒂, 事事皆防着他。
可他这人性子就是这样,该管的, 他自是不能落下。
近几年, 长临府常有女眷失踪, 对于这事,他心存疑虑许久,私下里也找人查了,但一直没查出什么端倪, 此事也就按捺不提。
这日,他同往常一样, 下衙回家,却在家门口被人拦住, 那人自称是临海县县衙的差役, 手上持有临海县唐知县送来的文书。
看着眼前的打扮普通的人,陆赞心中存疑, 真是紧要文书,自是要提交给府衙,为何会送到我地方?还是说, 这个唐知县存着其它心思?
对于临海县知县唐林,陆赞亦有所耳闻,知道他只用了短短数月的功夫,就将临海县县衙捋顺、重新修建集市、让县衙重掌码头,是个极有能耐的人。
也不知道他这样悄悄地递交文书,所为何事?
陆赞看着眼前这个差役,说道:“你随我进来。”
说完,便带头前往自己的书房。
陆赞打开文书,第一反应是临海县怎么会交不出税来?
这几月他听人说,临海县如今热闹得紧,百姓们做点小生意,就能将秋税给凑齐了。
看到后面的那两个数字,陆赞不敢置信,今年秋税,长临府一府户税不过八万两,地税十一万石,再按等级分给各县。
最高的临江县户税也不过一万六千两,地税三万石,临江县是紧县,且耕地众多,土地肥沃,上等田占了大部分,这才定了如此高的地税。
临海县少耕地,唐知县彻查后人口堪堪两千户出头,当初定的时候,明明定的是户税一万二千两,地税一万两千石,怎么会翻了倍?
陆赞收敛情绪,看着眼前的差役,厉声问道:“你可知,今年你们县衙收缴的夏税是多少?”
“回通判的话,今年夏税,户税一万两千银,地税一万五千石。”花朱大着胆子回道。
“尔不过是一个差役,怎会如此清楚?若是说假话的话,尔可是要受杖责的。”
“小的是县衙的拦头,唐知县就任后,便让属下们将往日的文书规整一遍,小的正好是整理府衙下发的文书的,这税收之事,自也在其中。”
“这些文书皆在?”
“皆在,而且唐知县得空便会看看这些文书,所以才会对此次税收心生怀疑。陆通判,这三万五千石的地税,临海百姓真的难以承担啊!”
说到这里,花朱跪下,别说唐知县知道这件事后神情凝重,就连县衙胥吏们知道时,也都难以相信,这一收,临海县定会元气大伤。
“你既然规整过,可记得往日的税收?”
“自是记得,小的成为拦头后,便将这些记下了。”
“这里有纸笔,你将那些税收一一写下,写明年月、夏税、秋税、户税、地税,记住,这些都是要有文书在档的。”
花朱听后,拿起纸笔,一笔一笔的记下。初入县衙时,他不过一个杂役,就对这些感兴趣,如今成为拦头,他自是对这些上心得很。
陆赞将这张纸收了起来,让这个拦头现在家里住下,或许之前这还算不上一件大事,有可能是府衙弄错了数字,虽然这概率极小,但也不是没有的。
那么随着花朱一笔笔写下这些年的税后,这怕是一件要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