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税,皆比府衙定下的高了两到三成不止,这些多的银子、粮食,加起来足足有三万余两,而这还只是一个临海县。
长临府七个县,难不成就只有临海县一个不同?
陆通判本想赶紧回府衙查看往日文书,但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而且看这个差役的打扮,看得出唐知县是怕这件事身后有知府的手笔。
但是,为什么,他会这么确定,自己这个通判并不知情?而且一定会帮他呢?
看其行事,可不像这么粗心大意之人,这其中,定有内情。
随后,陆赞称花朱为自己的远房亲戚,将他安置在客房暂住,不然这样直接出去,怕是会让人生疑。
这边陆通判按捺了下来,金部的员外郎可不会,他本就要将一路的税收运回到上京,而且因为上官齐尚书的叮嘱,他还想特意到长临府走一趟,收取临海县的税收和文书。
结果,还没等他过来,就收到了临海县知县的文书,看着上面的秋税税额,金部员外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上县,还是靠商税成为上县的,它的秋税竟然比一般的紧县还高。
而且瞧唐知县的意思,就算是以前的临海县,税收也没有同一府里面的其它上县持平,反而还略高。
这个金部员外郎本就负责长庆府路的税收,虽然下面的县极多,但对于这个上官着重讲过的临海县,他特意查看了之前的税收,那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看到这文书,他哪里还坐得住,直接备上马车,朝长临府而去了。
至于长庆府路的转运使吕嵊,他是最后才得知消息的。
近来因为税收的事情,整个转运司都无暇他顾,盘算着各府税收的上缴情况。
并且还要派出一些人马往各处监察,看看是否有官员贪污。
所以,等吕嵊调派好人手,才看到唐林的文书。
起初,他并不觉得王知府会如此大胆,但是又看到前几年的税收后,这才发觉出不对,叫信任的属下,悄悄拿出往年的卷宗来。
才发现,这些年来,去往长临府监察的转运副使,一直都是章、秦二人,不是章、就是秦。随后,又让下属拿出临海县的税收文书,果然有端倪。
四年前,临海县的税收和文书上的并没有差很多,但到了三年前的夏税,由章副使前去监察的时候,临海县的税收高了两成。
不过到秋税时,因为规定一位副使不能连续去一个地方,所以那次是秦副使去的,税收又变的同以往一样了。
可之后,章、秦两位副使轮流,临海县的税收一次比一次高,这一次高出了近一倍。
这情况也好猜,左不过是这两个人没把持住,被长临府知府贿赂了去,不仅不再行监察之责,甚至还同流合污了。
本次秋税,长临府的转运副使正好是秦,要不是这次唐林写信过来,这事他怕是被蒙在鼓里。
如今还有挽回的机会,等到任期结束后再爆出来,一个严重失察的罪名就跑不了了,日后升官怕是会艰难许多!
想到这,吕嵊更是气急,恨不得马上将这堆硕鼠处理掉。
等到所有副使到出发前往各府监察后,吕嵊也点齐人手,等秦副使走出一段距离后,也出发前往长临府。
长临府衙后宅,王垆搂着一个面容姣好的丫鬟吃着新鲜的瓜果,那手在丫鬟身上肆意流连,丝毫不顾及立于一边的张同知。
“明府,这次税收是否太过了,这临海县怕是拿不出来这些!”
“拿不出?我可是特意打探过了,这临海县最近的商税可是不少,加上那些尽够了!”
“因为这个唐林不识趣,让咱们亏了这么多银子,总得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才行。而且,听下面的人说,他可还没放弃找出那些人,现在这样,让他无暇他顾最好。”
王垆说着话,手却是一刻不停,使得那丫鬟娇喘连连,连瓜果都递不稳当了。
张同知不敢细看,回道:“若是事发,怕是不好收场啊!”
“事发?他一个寒门子弟,老师还是个致仕了的,能去找谁?这亏,他不吃也得吃。”
“只要再得些银子,本官就去打通关系,要是能搭上皇子,这青云路就近在眼前了。日后,我走了,这长临府的知府,自然是由你来当,这长临府依然是我们的钱袋子!”
“好了,不提这些。这次从临水县新到了一批羊,里面颇有几个鲜嫩的,等秦副使来了,咱们正好可以一同尝尝。”
“明府说的是,那些羊能入得明府法眼,定是极好的。”张同知奉承道。
此时,那个丫鬟早已不着衣衫,任人宰割。
“对了,听说你喜欢翠柳那丫头?本官已让人送到你地方,你且去吧!”
张同知识趣地退了下去。
临海县县衙,唐林估算着时间,按理说,陆通判应该要行动了,可是花拦头到现在都没回来,府衙也没什么动静,看来得做最坏打算了。
唐林先按地税一万七千五百石,户税一万五千两来算,虽然比起定下的秋税少了不少,但比起以往的税收来说,依然是高了。
之后,便是定不同等的户税和地税了,将这些写在一张张单子上,一个村子一张,由拦头带人前去收税。
“唐知县,这样做真的好吗?这根本不够啊!”郑主簿心中忧虑。
“有何不好?比起以往来,这已经高了许多了。本次缴税,我也会一同过去,若是他真的要以此罚我,我便叫人将临海县税收极高、王知府疑似贪污的事情传出去。”
“到时,他没面子不说,恐怕还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但这只是最后一搏,若是缴税前,陆通判已开始行动,或者金部官员和转运使已到,那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对了,你将往年的文书也都拿出来,一起带过去,到时总能派上用场。”唐林嘱咐道。
随后,唐林又叫来方押录,将所收集到的罪证全数封存,只留下隐晦的账本,他打算将这些也一同带去。
金部官员不知道来不来,但他相信转运使吕嵊定会前来,毕竟明年他的任期就到了,将会调度到其他地方去,在此之前,定不能让这个后患留下来。
介时,只要将这个账簿往张同知宅邸一藏,上面有王知府的名讳,他们便无法继续瞒下去,那时,离真相大白也就只差罪证了。
而这些罪证,他们可以一样样抛给查案的官员,不求其他,只求早日定罪。
对于唐林来说,这些税收极高,可对于临海县百姓来说,这次的税收竟然是低的。
对于那些普通百姓来说,没有其它明目的税、没有胥吏的勒索,这么多年来,这是户税、地税交的最少的一次。
有些百姓在交税时,还会特意问上几句:“够了吗?这样就没了?县衙的银子够用吗?”
使得那些胥吏极为不适应,这是第一次被百姓追着问收不收其它银子的,有史以来,第一次有百姓操心县衙的银钱够不够……
短短几日,秋税就全交齐了,外加上之前卖东西的三万两、还有九万两商税、停船费和市集费也有两万两。
算着这钱,郑主簿有些手抖,问道:“唐知县,我们真的按老规矩留?秋税一成、商税留两成。”
“秋税还好说,也就留1500两,但商税,有近两万两了,再加上停船费和市集费也按商税算,这将近三万两了!!”
“我们这不也是按照规定办的,而且可能也就这么一次了,日后怕是你想留都留不住。”唐林听到后,也有些吃惊。
不过按照之前唐林了解到的,国库缺银,那么就不会将这么大笔银子放到县衙里,日后可能商税也同税收一样,只能留下一成了。
“对了,不是还有盐和酒吗?这个钱呢?”
“这几个月,我们并没有卖出官盐,至于酒嘛,倒是有三千两。”郑主簿打着算盘说道。
“也就是说,这次我们上缴的银两为十三万四千五百两,粮食为一万七千五百石。唐知县,我们是不是要多派些人手运送?”
这次说出来,郑主簿的声音都抖了,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没一次□□过这么多银钱。
“县里粮仓不需要留粮吗?”
“上次夏税才留过,这次就别留了吧,不然又得少一千多石。”
“能留的为何不留,我们粮仓都还未满呢!”
“这次运送,是得多找些人,虽然县城到府城也就一日功夫,但还是要防着点的。”
这点唐林同意,运银子,一定要小心。
几天后,唐林就带着银子、粮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与此同时,金部员外郎和秦副使也到了长临府,而吕转运使也已经到了长临府地界,长临府,要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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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1章
唐林到长临府城时, 已是九月中下旬,天气正好。
带着税银、粮食,众人提心吊胆, 总担心下一秒,就会出现匪类, 如今到了府城, 总算能松下心神来。
“唐知县, 我们是直接去府衙吗?”邓所由问道。
“以前缴纳税银的时候,你们都是直接去府衙的?应该会有落脚修整的地方吧?”唐林问道。
现在众人风尘仆仆不说, 而且他也需要打探些消息,至少要知道金部官员和转运使到了没有, 如此, 才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的确有, 在府衙的附近有四家驿馆,就是专门供长临府辖下的官员胥吏歇脚的。”
“我们县和隔壁的临云县共住海云驿馆,每次,知县前来府衙述职时, 也都会住在那里的。”邓所由回道。
唐林听到这名字,突然觉得这取名方法够可以的, 要是临山县和临河县同用,是不是就叫山河驿馆了?
“如此, 我们就先去驿馆修整一下, 明日再看情况!”
一堆人浩浩荡荡的朝海云驿馆走去,府城里的人对此见怪不怪, 如今正是秋税的时间,下面的八个县都要将税收运过来,每年都有两次。
不一会儿, 唐林就看到了四个驿馆,海云驿馆、山河驿馆、临江驿馆和花水驿馆。
果真是这样,不过这样取名字也不错,一目了然。其中临江县是长临府唯一一个紧县,所以是单独的一个驿馆。
将东西搬运到驿馆的库房里,这边看守比较严密。这些是税银,若是丢了,那就是将命给丢了。
稍作休整,唐林发现两边驿馆都住着人,一打听,原来其他县衙也送了税银过来,只是他们不像临海县由知县亲自送来,而是主簿送过来的。
晚间,其他县的主簿知道临海县知县亲自送银,连忙过来打招呼,至少得打听一下唐知县为何会过来才行。
等到主簿们都离开后,石押录走了进来,见唐林坐在桌子后面,目光看着前面的白纸,不知在思考什么。
“唐知县,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只是在想,这滴墨可真是浓得很,白都变成黑了,唔,也不算,这些还是灰的。”唐林的手在白纸上比划了下,说道。
石押录听了不解,但也没有继续询问,而是说其它事情。
“唐知县,属下差人打听出来了,这各县交税本是分开交的,每个县的时间都不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各县都聚在一起。”
“只是因为几日前,金部的员外郎过来查税收,所以才将税收的事情缓了下来。如今,王知府正陪着他各处行走,说是要等转运副使到了后,再进行清点。”
听到这话,唐林心中微松,不过听到四处行走时,眉毛一皱,看来,这个王知府是想贿赂金部官员。
那个转运副使,既然能让王知府挂在嘴巴上,应该也是一丘之貉,也不知道转运使吕嵊还会不会过来,如果不来的话,只能鱼死网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