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既然盛林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就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扬州。
陶冯眼里闪过一阵狠毒的光,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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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峻在一处破败的杂物堆里蹲了三个时辰,直到天色显露微微的鱼肚白,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等了,往脸上抹了把泥,毅然决然地往阿弗所在的那间小客栈走去。
他本来来扬州是想拦轿告状的,没想到他空有常常的状纸,却连贡院的边也沾不了。
不过也因祸得福,意外遇上了阿弗。
现在,他弄清楚了,阿弗现在跟的那个男人叫盛林,是京城有名的客商。
凡属于富商、权贵,家中皆是妻妾成群,更不会把女子当人。
阿弗那么单纯的一个人,跟着那人一定是受了某种胁迫。
所以,他今日带了满满一瓶的天晕散,是从花楼里偷来的,本来是用来迷不听话的姑娘的。
这东西厉害得很,打开瓶盖,自然挥发,只要闻上一丁点,大罗神仙也会立刻酣睡如死猪。
他相信他今日一定能把阿弗救出来。
景峻一心一意盯着不远处的小客栈,猛然间被身后蹿出的两个字捂住嘴巴,拖到了街角暗处。
景峻赫然大惊。
“别给老子出声!”对方拿着把寒森森刀,“就问你一句,那客栈里住着的小娘子,你认不认识?”
“……什、什么小娘子?……你们是谁……”景峻还以为是抢银两的贼人,腿几乎都吓软了。
昏暗的光线下景峻只能看见对方有两个人,且体型是他的两倍,遒劲有力,胳膊上全是铁硬的肌肉。
“这小子装糊涂是不是?威哥,给他点教训。”
话音未落,只见叫威哥的那人狞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在他手臂上刺了一道。
骨肉分离,顿时鲜血淋漓。
景峻只是一介孱弱无力的读书人,被这么一刺眼前发黑,险些疼得背过气去。
“老子再问你一遍,”威哥恶狠狠地比划着刀子,“对面客栈里住的小娘子,你认不认识?”
景峻的头发被两人给揪得生疼,根本就甩不脱丝毫。
眼见着明晃晃的刀子又要招呼过来,景峻浑身筛糠,一颗心脏都快要直接跳出来了。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煞白得全无人色。
“别杀我!我……我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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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赵槃好像真生了她的气,一晚上也不曾踏上二楼半步。
可他并没走,一直在一楼好像有要事要做。
也因为如此,阿弗一夜都没找到机会离开客栈。
她独自呆在二楼的房间,忌惮着昨夜的事不敢轻举妄动,不知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晨曦曙光划破天际,阿弗再次睁开眼睛,推门往楼下一望,才发现赵槃不知何时消失了。
这人总是来如影去如风的,对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情形阿弗已经习惯了。
她甚至觉得,那日赵槃说的都是气话。他连着几日对自己冷冷漠漠,估计是已经厌弃了自己。
没准不用她逃跑,赵槃就首先把她抛开了。
但不知怎么,阿弗心中惴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店小二送过早膳后,忽然有人敲了敲窗户。
阿弗心中猛然咯噔一声,怕不是景峻又来纠缠。
还没等她前去察看,只听窗边弱弱地传来景峻的声音,“阿弗,你快开开窗户吧……不然……我可能会死。”
阿弗本来很了心不再理会,忽听景峻居然如此说,不免眼中疑色大起。
会……死?
她捏了捏拳头,手心直冒汗,却仍然没去开窗户。
没别的原因,直觉仿佛告诉她,窗外潜藏着巨大的危险似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根长长的芦苇杆刺破窗户纸伸了进来,随即吹出一阵淡入烟的雾气。
阿弗只感觉一阵浓郁的甜香,脑子顿时如铅块一般重。
不好……
昏迷前的瞬间,她迷迷糊糊地看见景峻破窗而去,身后还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拿着粗粗的狼牙棒……
作者有话说:
赵槃:老婆,明白我良苦用心吗?
阿弗:……跟着你太危险了,还是得尽早跑路
第17章 猩红
这是……什么人?
眼皮异常沉重,阿弗只感觉那两个彪形大汉粗鲁地把她拖进了一辆臭烘烘的马车。
脑袋犹如灌了千钧沙袋似的沉重,但阿弗很清楚自己不能睡,一旦睡了就完了。
她奋力用牙齿咬破了朱唇,红淋淋的血渗出来,才感神志稍稍清明。
眼前的陌生男人长着一张国字方脸,黑黝黝的皮肤一看就是饱经日晒雨淋,浓重的黑眉向上飞起,满脸的络腮胡,鼻子上还长了一颗肉瘤,整个人看上去凶狠而可憎。
“去老地方!”黝黑皮肤男人厉声催促道,一边扯了条绳子想要缚住阿弗的手。
阿弗中了迷香眼前已隐约出现重影,恍惚间竟看见黝黑男人长了两个脑袋。
“你们是谁?别过来!”她拼命地挣扎着,从头上拔了根白玉簪攥在手里,尖锐的簪尖急急就往那黝黑男人心脏刺去。
这一刺如堕棉絮,被黝黑男人轻轻松松地躲过。
“小娘子长得还真是挺标致。”黝黑男人眯着眼睛说了句,那双长着黑毛和厚厚肉茧的手就往少女里微敞的领口处探去。
阿弗躲闪不及,外袍被他硬生生撕下一小缕来。
她眼中噙满了泪,想也没想,“啪”地一声清响,给了那近在咫尺的男人一耳光。
阿弗虽然没什么力气,可这一巴掌也使了十足十的狠劲儿。
“巴巴的,居然敢打老子,活腻味了!”黝黑男子暴跳如雷,两只布满血丝的牛眼圆瞪,蒲扇似的大手就朝着阿弗打过来。
阿弗恐惧地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头破血流的准备。
这时景峻忽然拦在她身前,抱住黝黑男子的大腿,“大哥!你们答应我不伤害她的!你们答应我的呀!……”
黝黑男子不等景峻把话说完,左右开弓两巴掌就已扇在他脸颊上。景峻顿时双鼻流血,竟尔被直接打晕了过去。
“巴巴的,碍事死了。”
前面纵马的另一汉子叫嚷道,“威哥,差不多得了!那小娘子脸比豆腐还嫩,要是你给打坏了,咱们的钱可就要不到了。”
那个叫威哥的黝黑汉子听了这话才暂时收住了手,嘴里骂骂咧咧地,“老子不管!老子都迫不及待了,这女人生得正和老子口味……”
阿弗泪水混着血水和汗水伏在地上,浑身脏乱。
她听到这两个人说起钱的事情,急着嗓子说,“你们要银两是吗?……我……我兄长有钱,有的是钱,你们找他要,他一定会给你的……”
“你兄长?”前面驾马车的男子咦了一声,“威哥,陶冯那家伙不是说她是那富商的小妾吗?”
“管他呢!先叫豹头给那富商送信,叫他准备好银子赎人。”
“拿到钱,直接宰了!”
阿弗听着他们的对话一阵阵感到绝望,陶冯……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她好不容易重来一世,不想就这么屈辱不堪地死在两个贼人手中。
威哥的手再次伸了过来,一把把阿弗手里的白玉簪打掉,然后将她柔荑似的手缚了个紧实。
阿弗拳打脚踢地挣扎着,心里像吃了油腻肥肉一样恶心。
这时候,她确实无比想念赵槃,无比渴望他能出现在她眼前,哪怕依旧横眉冷目也好,冷冷地、霸气地把这两个恶心的人给废了……
马车跑了这么久……就算赵槃会来救她,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她。
等他到的时候,她估计早就变成不会呼吸的尸体了。
汹涌的困意再次席卷上来,她眼前阵阵发黑,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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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修长峻拔的男人一声不吭地站在昏暗的光线中,缓缓地、将手里那封威胁叫嚣的信寸寸揉成皱团。
“动阿弗姑娘的那伙人是一伙叫青云帮的地头蛇,背后倚靠的是陶家的势力,这么多年一直在当地为非作歹……”陈溟肃然说着,“殿下,是否把传唤扬州贺大人帮忙找人?”
贺大人是翰林大学士,多年来也担任着扬州巡抚的位子,为人清廉正直,手下也管着少部分的兵卒。
最重要的是,赵槃下扬州之前早就与贺大人书信联络过,贺大人早知晓太子驾临,办起事来方便,不会泄露太子的身份。
“不用了。”赵槃冷笑一声,声线更寒,“把卫存叫来。”
卫存是江南这一带锦衣卫的总指挥使。
锦衣卫的暗势遍布九州,飞鱼服绣春刀为标识,武功奇高的能人死士更是比肩如云,专为皇室清除异己铲除病患。
赵槃自加冕那一日起,便已是掌了锦衣卫的实权。
陈溟震惊,拱手,“殿下?”
他自有记忆以来,多么凶险的政事宫变,殿下都从没动过锦衣卫。
赵槃神色沉沉,“孤的话需要说第二遍么?”
陈溟气息唯有凝滞。
“是。”
赵槃随手将腰间的牌子丢给陈溟。
“告诉他们的指挥使。女孩若在,先饶下那些人的狗命。女孩不在,整个青云帮,还有扬州陶氏,”他口吻晦暗而冷厉,“……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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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若在,先饶下那些人的狗命。女孩不在,整个青云帮,还有扬州陶氏鸡犬不留。
这句话向魔咒一样迅速送到了江南锦衣卫指挥使卫存耳中,卫存不敢怠慢,立即吩咐到手下的人马去寻人。
指令层层下达,急于星火,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全城潜藏在暗处的探子兵卫就已倾数出动。
另一边,也不知马车走了多久,阿弗被带到一处民房里。
民房破旧不堪,里面有的地方都已经长了霉,密密麻麻地放着匕首、刀剑等物,地上的污血更是随处可见。
昏迷的景峻像死狗一样被威哥和镖子沿路丢出马车,阿弗则被他们带到了民房,重重地推在了又粘又脏的地面上。
刺鼻的血腥味钻进鼻子,阿弗只感反胃欲呕,呛得她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威哥,陶冯说那富商为人胆小怕事,又是从外地来的,动了肯定没事。怎么那家人收了信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探子误传了?”
“一个小妾而已……许是那富商怕了。”威哥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上来,三下两下地就开了腰带,“先别管了,等老子完事了再说!”
说着威哥那双粗糙的大手不住地搓着,嘴里流出了一两口馋涎,过来拨弄阿弗的衣衫。
阿弗的衣衫刚才本就被扯坏了一些,这会儿更显得脆弱不堪,蹭蹭蹭几下,外袍就已经剩几缕布条条了。
阿弗不住地后退着,哭得血泪模糊,倒在地上不住地躲藏。
那叫镖子的人双手叉腰在旁边看着,脸上兴致盎然。
威哥急不可耐地扑了上来,阿弗的衣角被他牢牢扯着,而且越扯越近……眼看着就要贴到一起了。
她一行清泪簌簌落下,彻底绝望了。
民房只有孤零零的一间,周围是荒山野林,连只鸟都鲜有经过。
喊是没用的,逃也没用。
阿弗闭上眼睛,最后一丝力气也即将耗尽。
只希望一切快点过去……虽然很痛,至少没有白绫勒在她脖子上那样痛。
忽然,门房门板子“咔嚓”一声,像是被人横刀劈开了似的。
威哥顿时被吓得一哆嗦,松散的衣衫也来不及穿上了。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飞鱼服,袖口上绣着繁繁密密的冷硬鱼龙纹。
稍一惊诧的功夫,那人手中凌厉似闪电的绣春刀已朝威哥飞了过来,穿过他的发髻,毫厘不爽地将他钉在墙上,刀柄犹自微微发颤。
镖子则彻底吓傻了,双腿打软颤抖不已,竟哆哆嗦嗦地跪下来。
“锦、锦衣卫……”
来人身后还跟着四五个跟他同样打扮的人,都一水的飞鱼服,戴着鸦青纱网帽,脸上冷硬而又铁青。
卫存侧身对身边的下属冷硬地说,“去回了殿下,说女孩找到了,就在孙家洼对面的民房里。”
顿一顿,朝阿弗看了一眼,补充道,“人……受了点伤。”
那下属满是惶恐,得令后急急而去。
敬畏自然是要敬畏的。
打做了这门差事起,不单他,包括卫指挥使大人在内,都没见过太子殿下动这样滔天的怒火。
威哥被钉在墙上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刚才锦衣卫交谈中,分明提及“殿下”二字。
清一色的飞鱼服迅速占据了狭小的民房,又陆陆续续来了一百多个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整个山包都围了个严实。
阿弗顾不得那些吵闹的动静,蜷缩在墙角里无助地抽噎着。
刚才挣扎过程中,她的脑袋无意间磕上了桌角,现在疼得像撕裂一般。
卫存提了刀在手中,过来帮阿弗解开了绳子,又找来了件披风披在她肩上。
镖子涕泗横流地爬过来,头如捣蒜,“指挥使大人!求求您饶命啊!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们不知道这姑娘……”
卫存一脚踹在镖子肩头,把他踹飞了好几尺,牙齿也迸了好几颗。
“烂蛆一样的东西。太子的女人,你们也敢动。”
这回威哥和镖子都听见清清楚楚听见卫存口中的话了,顿时面若死灰,像一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连求饶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