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慕凌,在这个幽暗的空间周围看了看,除了刑架和一张被血渗透的古冥石床,便没有什么可以安置她的地方了。
“……将她绑到刑架上,折磨她……”耳边忽然响起的充满诱惑的声音,让谢汝白抱着慕凌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一脸阴狠地伸出双指捏住隐在他发丝中的那一缕墨青邪气,直接引出一道业火将其烧成了灰烬。
外面的木婉月感到自己潜入的邪气被焚除,青黑色的眼瞳便很不自然的凝滞了一下,心里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当初它提前觉醒的那一部分虽然被慕凌消灭了,但它却得到了之前从那个小仙官手里夺来的两页命格簿。哪怕是仙神转世,只要还是下届修士之身,也还是无法逃脱命格簿的力量。
所以它才设了这个局,利用命格簿的力量在问心台的幻境中造出了这个半真半假的世界。
想要重新夺取江晚月的魂魄,还想利用仙神转世的温从雪的身体,为它造出更适合它的身躯。
为此它才在众人进入问心台幻境时,趁着幻境的力量压制住各人的意志,将带着江晚月魂魄的乐盈和温从雪拉进了这个幻境。
可让它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慕凌竟然也一起跟了进来,还有这个看不出实力的谢郎君,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也进入了这个它专门为江晚月和温从雪设置的幻境。
虽说问心台幻境有自己根据进入幻境的试炼者的经历,构建世界的能力。但它手中的命格簿也同样可以在不破坏幻境规则导致幻境奔溃的情况下,一定程度上的修改幻境。
原本按照它所安排的,这个幻境中的木家长女的角色,根本就是个没名没姓的人物。年幼夭折,给江晚月所化的木婉月让位,而温从雪现在所怀的孩子也不该是木灵的,而该是木婉月的。
因为乐盈身上月盈国的特质,这个幻境自己生成祭典的情节,它便利用命格簿将这个祭祀的祭坛与温家古冢中滋养它本体的幽潭相连接。
到时候,它会操控木婉月进行所谓的祭典,吞噬江晚月的魂魄,以及利用温从雪腹中的那个孩子作为容器,得到新生。
江晚月的身体被那个小仙官看得很紧,它虽然不怕那个小仙官,却有些担心轻举妄动会惊动慕凌这个不知来历的疯子女神仙。它原本也考虑过用夺来的命格簿去压制住她,再去夺取江晚月的身体。
但它毕竟不是掌控命格簿的仙神,命格簿在它手中力量在现实中并没有那么强大。
况且若是它能吞噬江晚月的充满欲望的魂魄,再利用温从雪的心窍骨血滋养出一个新的身体,能不能得到江晚月的身躯,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只是它没有想到,千算万算,这个叫慕凌的疯子女神仙还是跟着一起进了这个幻境。
就因为慕凌和这个姓谢的介入,问心台幻境直接生出了木灵的这条支线。原本早该死的透透的病秧子木大,非但没死,反而重病痊愈,生龙活虎的继承了花灵族族君之位,还特爹的搞了温从雪的角色,把木婉月直接给废了。
虽然它也知道这是问心台幻境自己根据这几人现实的情况幻出的情节,可这事让她这么一搅合,它特爹都不知道该怎么搞了。
而且根据设定,木灵作为木家老大,花灵族的族君,自然是要知道关于祭坛的秘密的。
它权衡了一下,与其让这个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觉醒的慕凌,进入幻境角色知道这个秘密后,有所防备搞出什么事来。倒不如利用命格簿的力量从一开始就不让她进入角色,然后再想办法用命格簿来压制住她更保险一些。
原本它还以为要设计慕凌还需要花不少的功夫,没想到的是一切比它想象中的顺利许多。
这个叫慕凌的女神仙,身上的各种欲念似乎出了一些什么问题,给了它这个可乘之机,让它一举用命格簿将她的神智困在了识海深处。
它之所以没有直接吞噬她的神魂,完全是因为他发现即便它能暂时扰乱她的欲念,但根本无力控制她的欲念。
要不是它提前让木乐银,也就是乐盈公主在为她整理衣物时下了用它的邪气凝练的无影香,以及温从雪房间里点的灯中可以催化无影香效用的催梦散。只怕即便慕凌自己有了破绽,它也不能这么顺利的制服她。
它看了看身边的乐盈和温从雪,对于还陷在角色中的乐盈,它并不打算在她身上耗费太多力量,只需要适时挑动她心里的欲望,让她为自己所用就好了。毕竟现在的它也不是完整体,而且之前慕凌消灭掉它的一部分,已经让它伤了元气。
它现在更需要把自己的邪气放在温从雪的身上,或者说是温从雪腹中的那个孩子的身上。它要用自己的邪气慢慢的将温从雪的骨血引导到胎儿身上,再借助命格簿的力量让胎儿化为真实的血肉之躯,成为它将来的容器躯体。
当然在胎儿落地之前,它是不会取走温从雪的心窍的,毕竟问心台幻境有自己的规则,每件事都不能太过超出其设定。
这虽然是个低灵力的世界,但在这里没了心窍的死人可不能生育,再者滋养这个胎儿的骨血还需要从温从雪的心窍中来。
“她们消失了,现在该怎么办?”乐盈问。
“没关系,我有时间和他们玩。”
说着,它伸手摸了一下温从雪微微凸起的腹部,而温从雪只是有些愣怔地回看了它一眼。
乐盈看不到被灵力掩盖的法器,但它却能感到法器在房间中的气息。
它用命格簿和自己的邪力在房间中设下结界围住法器,然后让自己的邪气充满整个结界。它的邪气本就来自于那些仙神的欲望,不同于一般下界的邪物,即便不能完全穿过这个下界法器空间,也能慢慢影响其中的人心里的欲念。
比起姓谢的最后控制不住欲念带着那个慕凌逃出来,要是他能在法器中杀了她,那倒是更合它的心意。
“那乾钥?”乐盈微微蹙了蹙眉,看着面前这个处处都透着怪异的二姐木婉月,“虽然我们已经拿到了坤钥,但是没有乾钥还是无法打开祭坛。若是让那些长老们知道,我们手中没有乾钥,她们可未必会支持我们。”
“不急,只要姓谢的灵力耗尽,他迟早会落到我的手上的,我自然有办法让他说真话。”
不管谢汝白说的木灵收走了他手中的乾钥的话是不是真的,它知道现在的慕凌根本就没有原本木灵的记忆。就算原来的木灵真的拿了乾钥,她也不可能知道乾钥的下落。
最后还是要从谢汝白身上下手找线索,他若是没说谎,那就挖地三尺的找。他若是说谎了,便用它的迷幻之术套出真话。
总之,着急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就看这个姓谢的能熬到什么时候了。
它在面皮上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伸手揽过温从雪的腰,走了出去。比起在这里耗时间,它还不如多用点精力在这一胎的炼化上。
这个温从雪体内隐隐藏着的一股力量,似乎能化解掉它输入他身体的一部分邪力。
乐盈见木婉月走了,看了一眼被结界围住的弥漫着墨青雾气的房间,希望一切能如她所言,遮掩住眼中的情绪,也退了出去。
木府一夜之间变了天,各方权利都要重新洗牌。
那些曾经与木灵走得近的家族几乎是人人自危。不过最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先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位新上任的“代理族君”却没有处置她的正夫温二郎,还日日将他带在身侧,精心呵护着。
想到温二郎被族医诊出有孕时,这位二当家的都已经躺床上昏迷许久了,她们便觉得这位二当家头上的颜色有些鲜嫩,都默默在心里感叹这位温二郎还真是蓝颜祸水。
不过这木家的人的审美还真是统一,明明要论美貌,那温二郎虽也算有十分姿色,可与谢家郎君相比却也是有些差距的。怎么这两姐妹一个个的都为他神魂颠倒呢?
前一个为了这温二郎差点杀妹休夫,这一个头上草原一片还是把人当宝贝捧着。
就叫人不解。
可不解又怎么样?当着人家的面还不是得奉承着。
毕竟木大没了,现在也就只有木二能进行祭祀的仪式了。哪怕她们心里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仪式,但若是仪式出了问题,整个花灵族都会被毁灭的观念却一直根深蒂固的根植在她们的脑海之中。
现在让这群长老最不放心的是,这位二当家至今也没有拿出族君印来。没有族君印就开不了祭坛,那样还是无法进行仪式。
不管是木大还是木二当这个族君,对于她们而言,不过就是木家人内部的斗争罢了,反正只要祭祀权被木家掌握着,她们又不可能翻了天。最多也就是在有利益的时候站站队,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看谁手里掌控这事关花灵族生死的祭祀权。
只是现在木二刚上台,正是新上任三把火,想找人立威的时候。所以也没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
而谢汝白这边,他消除了那道邪气之后,便抱着慕凌坐在化出的轮椅法器上,盯着那张暗红的石床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将慕凌放到那张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石床上,而是唤出了本命剑寸心剑,化出了一张小榻将她放了上去。
可真将她安置好了,他这心里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以至于甚至有些生自己气的感觉,可抬手想要撤掉她身下的小榻时,看着她那副毫无防备的沉睡模样,却又下不了手了。
这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收不收回来,他心里都觉得别扭,最后只好一挥袖击碎了身侧的石床。然后就转了轮椅不再去看她。
但心里却还是不自主的想到方才的事,确定了她的沉睡与木婉月等人有关系,心头又一句句的念起她沉睡之前对他说的话,她的意思她会这样也似乎与她身体里的欲念失控有一定的关系,然后又想到那个能控制欲念的邪气……
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这思维依旧始终都在围绕着如何将她救醒这件事在转。
“……”谢汝白面沉如水,死死的盯着慕凌的脸,时而杀气涌现,但心里却放弃了那点杀她的想法。
下不了手,光想有什么用?
他沉默无语地推着坐下的轮椅到她的身边,静默地望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探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的体温还在下降时,咬了咬牙,为她输入了一些灵力维持体温。
感到收效甚微之后,索性便躺道小榻之上,将她搂入怀中。一边释放出灵力覆盖她的全身,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
哪怕她的体温越来越低,抱着她甚至像是抱着一块寒冰一般,让他周身发冷,他也没有放开。
即便他心里很清楚,在眼下的这个情况下用这种方式消耗自己的灵力,并不能算的上是一种理智的行为。
可从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弃下她,为了救她而被困在法器之中起,他就知道,他的那些理智遇到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你最好给我醒过来,不然我……”他在她耳边恶狠狠的说道,可说了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只是沉着一张极艳的脸默默的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谢汝白感觉到外面的那股邪气依旧存在。
可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法器中消耗时间。那邪物的邪气不一般,他想着慕凌说过的关于她的欲念的问题,早就打消了假意交出慕凌,设计她们先唤醒她的想法。
但慕凌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敢尝试带着她硬闯出去。若她真是迷失在这幻境之中,即便能强行将她带出去,也不知会对她的神识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守着她,期待她的意志能从眼前的困境中脱离,苏醒过来。
然而,最棘手的情况还不是灵力消耗的问题,而是那些一点点渗入法器空间的让人感到焦灼,试图将他心渊深处的阴影和欲望都释放出来的气息。
最初,他只是感到烦躁,然后便是在某一刻突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就捏在她细白的脖颈之上……
一开始他还能靠意志控制住自己心里涌动的杀戮,慢慢的他就需要用自丨残见血的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而到最后……
在他差一点就将手中的匕首刺进她的心脏的时候,他凝视着她心口浅浅的伤痕,又看了一眼那个上古陨铁铸成的刑架,深吸了一口气,唤出了暗杀庭的附骨索,伸出手最后一次帮她拂去身上的伤口,和身上沾染的浅浅血迹。
“你最好能给我醒过来。”他轻声说道,第一次没有用那些阴戾掩盖自己的心底的感触,语调格外温柔,“不然,我就真的只能陪你一起死在这里了。”
明明一直想杀了她,现在却因为害怕自己会伤害她,而将从前用在囚犯身上的附骨索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明只是在幻境中得到过她一点不知真假的温暖,却贪恋至此,哪怕她现在比他还要冰冷,却还是不愿意放下。
明明一开始就有预感那邪物不好对付,却还是宁可守着她,陪着她在这里消耗殆尽。
谢汝白啊谢汝白,若说你还是幻境中的谢如白,尚能为自己这荒谬到可笑的行为开脱两句,现在,你又能再用什么话来自欺欺人?
他苦笑一声,趁着自己的意识还算清醒,用附骨索将自己锁到了刑架之上。
万仞切肤一般的疼痛立刻缠上了他的全身,夭若艳鬼的脸上渗出涔涔冷汗。附骨索,如其名,被锁之后如附骨生根,若无外力绝无可能挣脱……
“哎,我的汝白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在几近消散的神识之中,谢汝白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轻柔的抱起,耳畔传来了叫人心安的话语:“休息吧,接下来的一切交给我。”
作者有话说:
谢家兄弟虽然性格不一样,但在感情方面其实都是单纯的憨憨(BUSHI)。
不是谢二哥哥不够强,这邪物+命格簿,属于仙物对修真界的降维打击了。主要还是命格簿这个东西对于下界生灵还是太BUG了。
温狗这次属于被自己坑了,要是他老老实实融合,其实凭完整版泽霄,不会被坑的这么惨。
慕凌是自己有点特殊情况,但还是能控场的,就是谢二不知道她不会狗带(相当于开了特殊的防御机制调整一下状态方便后面打怪,但凡谢二真的杀慕凌一次,他就能发现根本杀不了)。但她也是真的没想到,谢二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第34章 [VIP]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慕凌站在玄黑色的刑架前, 抬手摸了一下谢汝白身上的附骨索,指尖微动,这如同穿骨生根一般的锁链便碎成了数段。被绑在上边的人, 如残翼的蝶轻飘飘的扑落下来, 带着满身的血腥, 跌进慕凌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