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第四世
时间:2021-08-27 10:06:47

  快步走到院中,楚山浔当着众人的面,解下自个儿的外衫将胖丫头罩住了,朝怀中带了下。
  “别怕, 这里交给我了。”
  他身量颇高, 衬得福桃儿如一只胖鹌鹑般,堪堪陷进了他的肩头。这自然默契的一幕, 瞧着两人竟也意外得有些般配起来。
  “五爷…”画沉气红了眼,又带着些怯意地上前软声道,“这丫头不知廉耻,妄图攀附。我等也是依着三奶奶的令在此惩处, 望您明鉴。”
  她一把嗓子刻意放温存了, 只听得人骨头也要酥了半边。然而此刻听在楚山浔耳朵里, 却只觉拿腔作调, 令人作呕。
  他将福桃儿护在怀里,眼底不带情绪地斜睨着画沉,酝酿着深暗的风暴。
  “哦,是吗?”楚山浔凉凉地反问了句,觉察到怀里人朝后退去,他心里更是不高兴了,“不知廉耻?妄图攀附?”
  这两句不阴不阳,离他最近的福桃儿汗毛都竖起来,她微侧了身子,想要从他怀里溜出去。
  这举动却被男人发现,却只是朝后看了眼,也许是察觉到她的尴尬,并未阻止。
  “你们两个,先退下吧。”他不理画沉,转头直视着那金六和董大,“这次念在你们只是听令行事,本公子便不计较,下回若再敢伤她分毫……”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可那眼神里的厉色,却叫两个男人当即就跪下磕起头来,“五爷的话,我等谨记了。”
  说完迅疾躬身退下了。主子间的纷争,若是参与了,可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的。
  那边画沉也觉出了不对,往常她说话,五爷便是再不耐烦,也总是笑着应对的。今日虽未斥责,这副模样也是让她心里不安的。
  “五爷,三奶奶说了,叫她在这儿跪上一整日,鞭笞二十,您这样…”
  她边说边凑近了,想顺手去替他掖平衣襟。可就在玉手刚碰上他衣角,楚山浔忽然发难,一把抓了她腕子,怒不可遏地将人甩了出去:“做的好事!”
  两个本来就离着炭火堆极近,楚山浔又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一下竟把个画沉直接甩去了炭火边缘。
  惨呼声和着一股皮肉焦烂的臭味便传了出来,周围的婆子看的都惊呼不已,便是福桃儿都被吓了一跳。
  女儿家容色最要紧,画沉这一回手上烫了还不打紧,却是整个上半身连头面处都恰好磕进了火里。
  她哭着抬起脸来,左颊上竟是血肉模糊,眼见得是非破相不可。
  可楚山浔却像没看见一样,院中众人皆是大气都未感出一声。只剩了女子低哑着哭声哀泣。
  福桃儿心下不稳,连带着脚下无力,才晃了下,就被楚山浔朝怀里又带了回去。
  “本公子惯的你太纵了,既然不认我这主子了,便在这院里跪着吧。”
  福桃儿皱眉,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且不说他一个爷们,这般刁钻地害大丫鬟破相不好。便是在三房院里摆主子派头,恐也要起纷争的。
  还不等楚山浔再次开口,她的忧虑便落了实处。
  “呦,五弟这才过了乡试,真是好大的气势啊!”
  武凝琴抱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身边跟着楚玉音,还环绕着一众姨娘。最末的一个是原来漠远斋的碧树,她瞧着忧心忡忡地,不住地盯着武凝琴抱孩子的手。
  “三嫂。”楚山浔冷着脸,只是扫了一眼那个方向,极是敷衍地开口叫了声。
  武凝琴先是着人安置了画沉,等院子里安静下来了,她抱着孩子缓步走近了两人,神色轻蔑地对福桃儿喝道:“人证物证俱在,没廉耻的贱婢,还不领罚,躲在爷们后面作什么!”
  福桃儿被她利箭似的眼光骇的一抖,犹豫着正要跪下,却被自家主子扼紧了手腕朝后掩去。
  “三嫂,您是夜里未睡好,分不清主次尊卑了吗?”楚山浔对三房的早有积怨,此时见武氏面色不善,当即才懒得隐忍转圜。
  “你!”武凝琴虽听说过他的脾性,却没想到,他会丝毫不给自己这个作嫂子的面子,“倒要请五弟说说,编排长嫂,是什么主次尊卑。”
  楚山浔眯了眯好看的眸子,本是连话都不愿同这些妇孺多说的,此刻见胖丫头缩在自个儿身后的那可怜模样,他顿时就不想再让,哼笑了声:
  “漠远斋的丫鬟叫人陷害,若要定罪,若不是老太太和夫人发了话,怎么都该问过本公子才作数吧。我可是未曾听说,什么时候老太太将掌家之事,交与三嫂了。
  再者说,这丫头已经不是府上的家奴,往重了说,三嫂你若今儿个真的闹出了什么,难道不是在给父亲添了个把柄吗?
  作兄嫂的没个兄嫂的模样,还有脸面拿主次尊卑来压人。”
  一段话洋洋洒洒,却条理清晰掷地有声,每一句都直戳进武氏的心里。她气得花钿钗环都在隐隐作颤,连带怀里的娃娃有感,竟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不敬长嫂,告去学政那儿,看你还怎么考功名!来人,把那丑胖的狐媚子给我捆了监房去。”
  武氏打小也是无法无天的偏执性子,当下不顾形象大喊着命令着,对着怀里的娃娃,也是连声训斥起来。
  几个婆子试探要上前,却被楚山浔冷厉的神色骇到,进退两难地杵在院中。
  “都是死人?!还不快去!”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奶娃娃吓得愈发大哭起来,福桃儿被人推到了前头,眼见着武氏手一松,那孩子就要大头朝下的翻落,连忙抬手一托。自己却不知被哪个冲上来的婆子狠狠捏了把。
  混乱中,曾姨娘(碧树)抹着眼泪,从福桃儿那儿将孩子拉出了战圈,对她报了个感激的神色。
  “谁敢再造次!”一脚踢开了个要去拉扯福桃儿的婆子,楚山浔终于是彻底被激怒了,他总算是见识到了这后宅女子的厉害之处。
  他再懒得同这泼妇费神,好看的眉心一蹙,双臂一捞,打横就把福桃儿抱了起来。
  “主子,你……”从人堆里脱了身,福桃儿有些不安地将脸埋的很低。
  “别怕,我们这就走。”青年的声音很温和,一改对着众人的肃然傲气。
  这一下,众婆子是再无人敢上前了,只好眼巴巴地望着三奶奶武凝琴。
  “五弟,何必为了个婢妾同三嫂闹成这样。”楚玉音出来打圆场,“没的叫祖母知道了……”
  见四小姐帮衬,武凝琴的脸色刚转的好了些。却不想,楚山浔连瞧也不瞧自己这庶出的姐姐,连她的话都没听完。
  他冷冷地留下句:“本公子是钱同甫大人亲笔批的乡试第九,你一个七品县尉的庶女,三哥又连官身都没的。见了学政,恐怕不被人当庶民轰出来,就不错了。”
  重重地又哼了声,楚山浔紧了紧双臂,就这么抱着怀里人,堂而皇之地出了三房的院门。
  留下一众仆妇默然无声,等武凝琴一个发狠,摔砸了门前的人高的一个青花瓷瓶子,仆妇们和几个通房姨娘,才里三圈外三圈地跪在了地上。
  楚玉音也是心中不快,她倒是不惧武凝琴,只撺掇道:“五弟这也太过放肆胡为了,三嫂,走,我们找母亲说理去!”
  到了云寰阁,云夫人一听女儿和三奶奶来告状了,却只说她本是个庶母,管不了这档子事。见武凝琴要去藕生苑,云夫人点头说正该如此,却将自己女儿给拉住了。
  最后也就是武凝琴一个,怒气冲冲地进了藕生苑。老太太倒是仔细听她说了事情始末,可听完了,对她将胖丫头处以重刑的提议只是充耳不闻。
  “希妹,现去配个万全的方子,熬了与那丫头喝了。”封氏朝孙媳妇笑了笑,心底里其实最厌恶这个不着调的。
  桂参家的领命去了,可那武凝琴还不依不饶,对着老太太扔在鼓噪。
  “三奶奶糊涂!”封氏将茶盏重重拍在案上,“今日你与小叔争执,无论如何都是犯了妇道。快回去歇了,再多说一句,莫怪老身细查。”
  封氏是朝廷钦封的六品诰命,又是楚府真正的管事,武氏
  不敢得罪,只得压着眼中凶光,又恨又羞地退了。
  再说回福桃儿,她叫楚山浔一路横抱着出了三房的院子,路上传来丫鬟仆妇们或是惊异或是偷笑的私语声。
  到了回廊处,她实在是受不了被人这般指点,便从他怀里抬了头:“还是放下来吧,我自个儿能走的。”
  回应她的却是男人收紧的臂膀:“怎么?还怕本公子抱不动摔了你了?”
  他的声音里也带了丝颤音,看来谁也没能忘了昨夜的狂乱旖旎。楚山浔到底还年轻,自己野兽般的模样历历在目,如今□□的回忆起来,也还是有些不适的。
  衣衫破碎的声音,雪白肩背上的红痕,还有胖丫头惊慌哭求,怯生生的可凉样。主仆这许多年,纵然是叫人欺辱杖责,他也从未在那张脸上瞧见过这般脆弱的神情。
  脆弱却意外的也显得惑人,甚至回想起来,还有些许娇艳?
  到底是女儿家,瞧着圆胖,那胳膊腿儿细弱无力的。只要他想,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可不知为何,见了她丑脸上的泪痕,他的心慌乱难止,总觉着被什么针尖似的刑具在不停地戳着。一个通房而已,定然是自个儿心地良善,才不愿以势迫人吧。
  “昨夜的事,红儿都同我说清了……”想要给她一个交代,却不想被骤然打断。
  “莫提了!”福桃儿惨白的脸上潮红一片,连带着身子都难以自控得颤了一下,“奴婢什么都不记得了,主子就当昨夜没过的便是。”
  她这反应反倒叫楚山浔释怀了不少,他手上使劲,刻意地掂了掂怀里人,果然满意地听到了半声压抑的惊呼。
  对嘛,女儿家羞氖是正常,他一个男子,发生这等事,正该拿出个担责的样子,作什么竟和个女子一般挂怀羞怯。
  于是,楚山浔偏是不放她下来。这两年他身量抽长,晨昏习武也从未有落下的,因此手上分量虽重,从三房那儿回去的一刻路程,他倒还不觉的怎样辛苦。
  福桃儿被他这么抱着,一颗心砰砰乱窜。侧脸贴在他胸前,只觉他心口处一片和暖,带着好闻的杜衡书香。
  这场景简直太不真实了,也许这是漠远斋多少丫鬟的心愿,她也晓得主子这两年变了,只还是本能得觉着不安。
  “本来就胖,你再乱动,可是嫌本公子太轻松了。”楚山浔故作斥责,垂首看向怀中人。
  福桃儿只得抿唇阖眸,偎紧在他胸前。
  觉出她紧张发颤的沉重呼吸,楚山浔侧眸望向廊下的紫藤,不经意地勾起了薄唇。
  仲春时节,满园春色,远近高低的花儿草儿的,皆是开至荼蘼团簇蓬勃。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避子汤 [VIP]
  到了漠远斋门前, 福桃儿姿势僵硬地睁开眼,细长的眸子里却已然不再有分毫波澜羞氖。
  哪怕是一众洒扫的小丫鬟都朝他们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惊呼声私语声还有窃笑的, 都不能再使她的心动摇分毫。
  这般高门大户, 太过纷乱凶险。索性攒的银钱也还够的, 等容姐姐生产完了,她必须得找个机会出府了。
  “热水好了, 五爷现下可要用净房?”
  “行,你去二院里替福姨娘拿件衣服来。”
  这称呼一出, 福桃儿刚平复的心绪再次提了起来:“主子玩笑什么。”
  楚山浔以为她是高兴的,略尴尬地转开了头。
  好在那个叫绿珠的小丫鬟极是有眼色, 抢在他前头,喜笑颜开地伏下身子:“奴婢贺喜五爷,给福姨娘请安了。”
  说着便要跪下磕头,福桃儿急得挣脱着跳了下来,一把拉住那丫鬟的胳膊:“爷开玩笑的,你别信了。”
  “谢福姨娘。”绿珠不理, 笑着便朝二院里去了。
  楚山浔上前抓了她的手, 故意沉声说:“走,随本公子一同沐浴去。”
  福桃儿触了炭火般抽开了手指, 磕巴道:“我、我早晨起来,已经擦过了。”
  一阵清咳声从门外传来,是桂参家的带着两个丫头。
  互相见过了礼,桂参家的风轻云淡地将两个的境况纳入眼底, 她颇亲切地拢了拢福桃儿身上的外衫, 笑道:“老祖宗都听说了, 开了个压惊安神的方子, 等会儿叫这两丫头熬了,趁热喝了。”
  楚山浔不明所以,招呼了桂姨奶奶一声,便拉着人去了净房。
  院门外,桂参家的对着两个丫头,脸上再不留一丝笑模样。离去前留下话:“务必亲眼瞧着她喝了,若是出了岔子,仔细你两个的性命。”
  两个丫头凝重万分的应了,拿着方子和药材便去了厨下亲自煎药。
  净房里,水流声缓缓。福桃儿绷着心神,正泡在碧玉池子里。
  方才她不肯先洗,主子便扬着头威胁:“或者你是想和本公子同浴?”
  昨夜的事之后,虽然他在三奶奶那儿毅然救下了自己。可就这么半日,她却不知遭了他多少玩笑和逗弄。
  池水清澈,映着正午的天光,照出福桃儿那张寡淡粗陋的面孔。就这般模样,又怎会有男子喜欢她?主子怕只是对欺负自己上了瘾吧?
  隔着一扇屏风,楚山浔照例执了一册史籍,今儿那邹先生来时,他却在呼呼大睡,惹恼了他,甩了袖子就走了。明日再来,必然有一番考问的。
  可今日他过目不忘的记性好像丢了一样,耳朵里只有净房里的动静。听得里间水声凝滞,楚山浔心中烦乱,忍不住放了书册:
  “你一个人行吗?”
  “就好了!”
  屏风后,一道慌乱的剪影浮现。人不好看,这影子却是别有一番意态。楚山浔忍不住瞥了两眼,只见她手脚迅疾,不过三两下动作就把衣衫胡乱系好了。
  “劳烦主子等等,奴婢替您换水。”福桃儿只是随便擦了两把,连头发也没解开,发髻末端,两咎散乱的鬓发垂落,沾湿了池水。
  这模样还真是狼狈,连身上的水都未曾擦干。少女般的身量骨相,颇为清丽朝气,可那张脸上,却是扔在市井里,都难惹人多看两眼的。
  ‘老天怎么就偏要收了一些女子的美貌呢?’这个念头盘旋着落定在他脑海里,楚山浔移开眼,突然有些不高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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