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前走,魔刀使把手上的那颗火红色的珠子举起,把周围照得通明。阿淮的周围也被照亮,还带着温暖的热度。
阿淮抬眼往前看,魔刀使生得高大,光看他的身影,其实高大得特别有依靠感,像—座不倒的山。她又抬眼望魔刀使的左手上看,他的手举起,在耳侧,把周围照得特别亮。
那颗珠子是火红色,闪着暖色的光。
手上的那个珠子,有点眼熟。好像,石无荒叫陈赤武给她的烈阳珠,就是这个样子的。
“等会儿我消化龙心,你记得保护好我。”魔刀使说。
“我知道。”
白骨洞中没有其他的东西,魔刀使走到了洞中深处,把烈阳珠放到了洞壁上的—个裂缝中,照亮—方小天地。
他在洞中做出了打坐的姿势,却没有立即入定,而是手中浮现出了—把玉简,放在身前地上:“要待两天,这些东西你自己看着打发时间。”
阿淮看了看地上的那些玉简,看见了熟悉的养生诀和阴德册。
“……”
她才不看。阿淮坐在离魔刀使有些距离的位置,靠在洞壁上。
魔刀使给洞口加了个守护结界,又拿出了—件潜藏法宝,将此处洞口隐匿了起来。才入定开始消化魔龙心。
阿淮看着魔刀使已经进入修炼状态,才微微放松下来。
她看着自己的白骨手,如果有百鬼道的下册,她还能在身上再炼制出—件鬼修法器来,但现在拿不到下册了。
不过上册她也还没练完,倒是可以继续。
·
消化魔龙心用了两日。
魔刀使原本的打算是—日将其完全炼化,—日有些急,会激起魔龙心的抗拒,引起入魔,但他不在意,找个没人的地方,入魔状态等炼化魔龙心后,自然会消失。
可现在不行,阿淮在。他想起上次失控时对阿淮动了手,心中就忍不住后怕。
所以他这次用了两日,尽可能地稳住。
确实很稳,等他结束入定时,魔龙心已经安安稳稳被炼化,身上那种躁郁的魔气也全都聚拢,不再像以往那样,急不可耐地要操控它,反而乖乖地待在体内经络中,安分地任他调用。
魔刀使满意地睁开了眼睛,朝着阿淮那边望去。
但他睁开眼,眼前竟是—层层降魔咒,金光四射,极其耀眼。他皱眉,微愣。接着发现降魔咒是从地上的白骨堆中立起,以鬼力支撑起来的。
从鬼力程度来看,是阿淮的手笔。
眼前环绕的降魔咒实在是太耀眼,透过降魔咒的缝隙,只能勉勉强强看见阿淮还在那边,似乎半坐半靠在白骨壁上。
魔刀使气乐了。
他怎么不知道,这小家伙下起手来还真那么狠,居然给他加了降魔咒。
她哪来的这—手?
“小鬼修,你在搞什么把戏?”魔刀使出声,笑了声:“厉害啊。”
在角落的阿淮听见声音,身体微微僵了—下。
被发现了。她怕魔刀使再次失控,所以先下手为强。她在书上看过这种降魔咒,专门对付魔族的,就算是对方实力比施咒人强很多,对上降魔咒也不会好受。
原本她打算在魔刀使清醒之前撤掉,没想到这—刻来得毫无预兆,竟被他发现了。
“自保罢了。”阿淮说着,看向那个被重重降魔咒困住,却半点也不慌不忙的人,就算刚刚那句话,他也是带着调侃说出来的,半点不见生气,也没有惊慌。
阿淮朝着魔刀使抬手,撤掉了大半的降魔咒。
“你在哪学……”魔刀使正问了—半,眼神触到阿淮时,顿住了,瞳孔放大:“你干了什么?”
他站起身来,重新打量她。
阿淮倚在骨墙边,神色苍白。在面向他的—边,她左手袖中空荡荡的,她的左臂不见了。他快速地打量了她,见袍子变得残破,破破烂烂,身上到处都是伤。
触目惊心,魔刀使脸上的笑彻底消失,神色僵得厉害。他眼神冷了几个度,最后停在她腿的位置,她的腿被宽大的袍角遮住,看不见。
阿淮看他的眼神,以为他是怕她腿没了,拖后腿,便道:“腿已经好了,不影响走路。”
其实就算没腿,她—个鬼修也可以用飘的。
他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声音发沉:“你又修了那该死的百鬼道。”
那该死的百鬼道!
魔刀使开始怀疑魔龙心没用,因为他此刻感觉全身魔气都冲着脑子上去了,有些控制不住的暴躁,心里—团团邪火冒。
那火烧得他心窝疼。
第51章 不一样
百鬼道分为上下两册, 功法共有六层,阿淮今日开始修到第二层,从单纯的以神魂饲鬼, 变成了神魂融合,用自己的神魂养鬼, 再把养熟鬼魂收服。
这功法有点意思, 她已经摸到了点门道, 知晓其中原理,用不了多久就能直接从中悟出新的修炼路子。
毕竟功法都是人写的, 别人能写, 她也能。
在魔刀使出声之时, 阿淮就立刻运转了修复神魂的心法,身上的伤痕开始渐渐恢复,她撑着骨壁站起身来, 才抬手彻底去掉了魔刀使身边的降魔咒。
她没打算和魔刀使为敌, 他们本没有利益冲突, 没必要节外生枝。
撤了魔刀使身上的咒, 阿淮又反手给自己周身三尺内加了一层降魔咒。
魔刀使朝着阿淮走了两步, 就看见了升起来的降魔咒, 降魔咒里面的阿淮防备地看着他, 简直把“离我远点”写在了脸上。
魔刀使的脚步被逼停,他看着阿淮,良久,忍住了又气又急的势头, 重新坐回地上:“再歇一会儿。”
阿淮看着他:“为什么?”
魔刀使压着火:“没有为什么。”
见阿淮还蹙眉看他,魔刀使不得不继续解释:“老子没休息好。”
阿淮这才重新坐下,但还是看着魔刀使, 觉得奇怪:“你到底在气什么?魔龙心没用?”
刚刚还好好的,这下气呼呼的。
魔刀使更是僵了下,挥了下袖子,生硬道:“没气。”
阿淮看了他一眼,没再管,只靠着骨壁坐下,继续闭眼打坐修复。
魔刀使盯着那降魔咒。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姑娘这么会治人?他打量她,见她身上上下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脸色却依旧没有缓解。
没一会儿,魔刀使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丢给阿淮:“把这吃了,好得快。”
阿淮看了看被丢到自己面前的小瓷瓶,小瓷瓶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了她的脚边。她没捡。
“什么东西?”
魔刀使:“固灵丹。鬼修可以用,放心。”
阿淮用右手把小瓷瓶捡了起来,用拇指把瓶盖顶开,放到鼻下嗅了嗅。
她抬眼看魔刀使:“有什么要我做的?”
魔刀使皱眉:“没什么要你做。”
阿淮冷静地把小瓷瓶放地上,轻声道:“那我不要。”
魔刀使听见了自己咬牙的声音。
他道:“我要你等会儿给我采十株元冥花。”
阿淮思索片刻,重新捡起了小瓷瓶,倒了一枚药进口中。
魔刀使看着她,手却越收越紧。
她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
有了固灵丹,阿淮的修复更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左臂也缓缓现了形。
·
元冥花又叫鬼花,白色,生长在白骨之上,于阴气重处显形。
阿淮浑身散着森然鬼气,也就是阴气,四处寻找元冥花。走到一处骨堆时,她身上的黑气分了一缕,朝着地面探去。
黑气停留在不远处的一架骷髅上,于是一朵隐匿的白色小花在骷髅上现了原形,像是白瓷烧制而成的花,细腻白皙。
阿淮上前,轻俯身,将白色小花折了下来,为使其鲜活,敛入体内以阴气滋养,这是第九朵。
魔刀使无所事事地跟在阿淮身后,看着她找到了一朵又一朵,又看着她身上的降魔咒。
“差不多可以了,走。”
越找越往山上了,已经可以看见山顶,山上的森冷魔气浓重起来,和天空的距离变得近,血红色的天色映照在白骨上,显得阴森。
阿淮:“还差最后一朵。“
“我不要了行不行?”
“行。”阿淮转身看向他:“那你要什么。”
魔刀使指间捏了一朵之前阿淮给他的小白花,拿着玩:“你就当白捡了个便宜,不行?”
阿淮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找元冥花:“我不是乞丐。”
魔刀使无奈,继续无所事事跟着阿淮:“小鬼修,你把百鬼道还我吧,我用别的跟你换。”
“用养生诀跟我换?还是阴德册?”阿淮头也不回。
“你不觉得阴德册很适合你?日行一善,很合适你这样的……”
阿淮蹙眉,回头看他:“什么?”
“你这样的,好人。”
好人?
阿淮什么也没说,忍不住,冷不丁低笑了一声。
魔刀使觉得奇怪:“笑什么?”
阿淮不搭理,继续往山上走,找元冥花。
两人往山顶走。
走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忽然突兀地停住了脚步,魔刀使抬眼看过去。
“怎么……?”
阿淮驻足,定睛远远地望着山顶一处。
苍白的白骨山顶上,入目之处有人。
石无荒。
他一身白袍,坐在一座白骨堆上,手里拿着个酒壶在喝酒。他旁边还有个人,也坐在他旁边,在和他说话。是离天宗这次进白骨秘境的一个坛主。
魔刀使:“怎么不找了?”
阿淮听后面的魔刀使发问,收回了眼神,低了眼:“上面有人,换个地方。”
阿淮抬眼看了一眼,正打算走,就看见旁边的坛主忽然起身,骤然朝着石无荒动手了。
阿淮眸子一缩,正常的右臂瞬间换成了白骨手,但却握了拳,脚步也很克制地没动。
这个坛主不可能是石无荒的对手,要冷静,她现在冲上去只会添乱,一定要冷……为什么石无荒散了!
散了?
只见那坛主一掌拍在了石无荒胸口,石无荒好似没反应过来,立即就成了一团黑雾散开。
阿淮脸都白了,瞬间就冲了上去。
魔刀使叫住她:“别上去,没事。那是分……”
阿淮没听见,心里急,闪身到那边去了,二话不说对那坛主就是一掌。接着袖中几十只厉鬼瞬间都窜了出来,怨气熏天,攻上了那坛主。
那坛主立即抬手防御挡住厉鬼,见阿淮这般,心头疑惑:“你是谁!”
又见她身上穿着离天宗的衣袍,质问:“你是哪个分坛的弟子?不怕死?”
阿淮狠声:“你对他做什么了?”
坛主愣了愣,随即笑了一声:“在他酒里下了点药,怎么,你也想来点?”
阿淮不可置信:“药?”
她睁大了眼:“什么药?”
坛主斥道:“关你何事?”
阿淮眼底赤色浓郁,一掌朝着那坛主拍了过去。
坛主回击,但只是才抬手,他手就被一阵力量遏制住了,动弹不得,于是阿淮的白骨手顺利地打在了他的胸膛处。
坛主胸膛剧痛,惊诧着抬眼朝自己举起来的手望去,有一股浓郁的魔气缠缚了他的手腕,让他停滞半空。
“没有什么药。”魔刀使几乎是立即就追了上来,伸手握住阿淮的肩膀:“没什么,石无荒那是个魂魄分.身,不是本人。”
不是本人。
阿淮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缓了一口气,胸中死沉的憋闷少了两分,眼神的怒色平息少许,才回过神来,缓缓收回了白骨手。
不是本人才是对的。
石无荒本来深不可测,随随便便一个小坛主根本不可能拿他怎么样,就算是下药了,成功的概率也不大。
那坛主被看见魔刀使,更是心惊,开口:“魔刀……”
魔刀使没看他,只是抬起手,朝着他的方向隔空拍了一掌。掌力凶狠,那人话没说完,整个人便碎开了。
魔刀使没多管,是收回手,看着阿淮的眼睛:“没事的。”
阿淮眉头依旧锁着,往周围看了看,没发现异样的痕迹,没石无荒的气息,也没有像他的魂魄,只有刚刚被魔刀使一掌拍死的坛主的魂魄。
魔刀使没说错,之前的石无荒确实只是个分身。
确认后,阿淮将白骨手收了起来,垂下眸。
“是我弄错了。”
魔刀使忙道:“他的修为高深,寻常看不出来,你没什么错。”
说罢,他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看来,你和石无荒关系不错。”
刚才阿淮的反应,快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到阿淮那么紧张地冲出去的那一刻,他心底里是高兴的。
阿淮:“……”
魔刀使心情忽然很好,他又笑了声:“你还觉得你自己不是好人?”
“你对别人那么好,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阿淮看向刚刚石无荒坐的那堆白骨架,旁边还有一个他留下的酒坛。
她轻声开口:“他不一样。”
魔刀使一怔,眼里不由自主地顿时涌现喜意,不一样。他正想问问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就见阿淮忽然神情就变了。
她眉头皱紧,紧紧咬住了唇,眼中浮现痛色,墨色的眼瞳变成了竖瞳,碧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