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她只想种树——六月葱
时间:2021-08-27 10:09:04

  “那当然,我这人不爱八卦,但我能知道的消息肯定都是真的。”秦理拍着胸脯保证。
  谈话间,外面响起敲门声,虞昭心里一紧,知道是沈司京来了。
  秦理起身去开门,嘴里念叨着:“沈城主是来帮我们的,我刚刚说了他坏话,真是抱歉抱歉。”
  剩下刘氏和虞昭相对而坐,刘氏见她茶杯空了,起身替她续上。
  “谢谢嫂嫂。”虞昭想了想,又道,“我和秦哥是发小,他自小待我如亲妹。”
  刘氏温婉一笑:“我知道的,老秦人实诚,他家里有个和你年纪相当的亲生妹妹,所以见了你也觉得亲切。”
  虞昭的心也因她的笑容明朗起来:“听秦哥说过她妹妹,她比我小两岁,应该还没许人家吧,怎么不见人?”
  刘氏的笑瞬间僵在脸上,她抿着嘴,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为难样子:“等、等老秦回来跟你们说吧。”
  难道秦理所请之事和他妹妹有关?
  虞昭忽然想起,秦理父亲早逝,但他母亲身体康健,年前还和虞昭打过照面,今天也没见老人家出来。
  她可能已经猜到自己是为谁而来的了。
  “沈城主,这边请。”
  秦理的声音从院中传来,虞昭下意识地低下头喝茶。
  直到沈司京站到她面前,虞昭才抬起头来。
  秦理脖子通红:“这、嗯……沈城主,这是阿昭。”
  虞昭故作淡定地挑眉:“好巧。”
  沈司京扫过湿润的嘴唇:“不巧,我是为你来的。”
  “……”
  “……”
  也没错,沈司京是秦理去找虞昭的时候偶遇的,也算是因为虞昭才来的。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开口。
  “沈城主还真是乐于助人。”虞昭不尴不尬的笑着,“你从聚仙台到这里来,没跟叶小姐打声招呼?”
  “我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来管。”
  秦理屏住了呼吸:苍天啊,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发挥糖水铺的优势,做个消息灵通的人。
  沈司京似乎是不开心了,转向秦理:“带我们去后院看看吧。”
  秦理顿时清醒:“城主你都知道了……”
  “后院的气息,非常不对劲。”
  后院竹屋
  几位刚刚靠近,虞昭便听到里面传来细碎沙哑的呻丨吟声,声音听起来很苍老,很痛苦。
  “我娘她已经病了半个多月了,找了许多大夫都没有用,虽然娘她年事已高常有小病但这次却有些不同寻常……”
  秦理此话一出,虞昭觉得竹屋周围的温度骤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随着几人靠近,那呻丨吟声变得清晰起来:“媛媛、媛媛……媛媛来看我了……”
  秦媛,是秦理妹妹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沈司京:秦理,好兄弟[竖拇指.jpg]
 
 
第17章 第十七棵树
  虞昭年前见到秦理母亲的时候,老夫人还身强体健,中气十足地和卖年货的商贩还价。
  只是半年未到,全然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窝凹陷,双唇干裂到渗出血迹,裸露的手臂皮肤像干枯的树皮。
  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天,口中念叨着什么,声音忽大忽小,小时如蚊鸣,不时提高音调,大声喊着秦媛的名字。
  秦老夫人的嘶喊声像是尖锐物划过心口,听得让人心中难受。
  虞昭问道:“伯母这个样子……令妹在哪里?”
  秦理苦笑:“我娘变成这个样子确实和媛媛有关,但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大约在三个月前,秦家糖水铺里来了位打扮奇怪的人,穿着一身黑色道袍,头上戴一顶衙役常戴的四方平定巾,却是白色的,绣着一只黑色的仙鹤,腰间别着一把佩剑。
  秦媛当时在店里帮忙,觉得这人打扮的奇怪便多看了几眼,却不想那人买完糖水之后没有离开,盯着秦媛看了许久:“小姐,我看你根骨奇绝,或许是个修仙的好料子。”
  那人说,只要秦媛愿意跟他回宗门,他保证秦媛能在十年之内达到筑基期,百年之内到金丹期。
  秦理愤愤道:“我当时就该意识到这人是个骗子!我秦家几代何时出过修仙者,何况媛媛当时已经十五岁,早就错过了绝佳的修仙年纪。”
  虞昭心道她也是十七岁开始修炼,若秦媛真的根骨奇绝,十五岁开始应当也不成问题。
  但每年都会有几大门派的人来招生,十岁以下的孩童都会去参与测试,印象里秦理兄妹都去参加过测试——最专业的灵器都没能测出的天赋,那人如何一眼便看出?
  秦理接着道:“当时我就劝媛媛不要冒这个险,毕竟小时候都测试过,我们不过是凡人罢了。但那骗子不知跟媛媛说了些什么,她就像着了魔一样,非要跟着那人去修仙。”
  “不过那人确实有点本事,那几个月我娘摔断了腿卧病再床,他给了颗丹药,我娘吃了之后便好了。”
  “媛媛可能是想,她要是也可以想那人一样,家里人以后就会无灾无病了……”
  沈司京问:“那人所属什么宗门?”
  “他说他是太虚宗修士。”
  虞昭和沈司京对视一眼,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没听说过。
  或许,是连参加五月仙会的资格都没有的小门派。
  也或许,就是个骗子,那秦媛现在可能凶多吉少……
  两人交换过眼神,没有把这个猜测告诉秦理。
  虞昭接着问:“他把媛媛带去了什么地方?”
  “平沙城与空城派交界处的玉琼山。”
  也是和魔界只有一河之隔的玉琼山……
  秦理喃喃道:“媛媛去了三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娘前段时间走道时绊了一脚,明明也没摔着,腿却断了。自那以后便一日不如一日,这几日情况严重了便日夜叫着媛媛的名字,我们却没办法联系上她……”
  “主人,那人送给的丹药或许是婆娑草制成的,凡人吃了会产生强烈的幻觉,感受不到痛意,周遭人也会受到影响。但是药效一过,痛苦会加倍。”鱼头道。
  也就是说,秦老夫人把断腿当成完好的腿,拖着走了近三个月。
  “冒犯了。”虞昭掀开秦老夫人的被子,又小心翼翼地挑起她的衣裳,露出那条断了的腿。
  “啊——”刘氏尖叫一声,眼泪喷涌而出:“怎么会这样,我、我日日在娘身边照顾,怎么会没有发现……”
  那条三个月前摔断,又被当成正常的腿使用了三个月的断腿已经被磨损的不成样子,只有一根沾着些许血肉的白骨颤颤巍巍地挂在秦老夫人的大腿下,断裂处一片血肉模糊。
  幸亏刘氏日日为她擦身,才没有生出蛆虫来。
  “是幻术。”虞昭胃里一阵翻腾,有人先她一步把被子盖了回去。
  沈司京站在虞昭身后,他身上淡淡的檀香让虞昭稍稍舒服了些。
  秦理把泣不成声地刘氏揽进怀里,强忍着眼泪:“不怪你,你、你不要怕。”
  老夫人还是双眼无神细碎地念着些秦媛的名字,此时却突然开口,清晰地喊出了一个字:“疼。”
  任秦理顶天立地七尺男儿,此时也忍不住崩溃,夫妻二人跪倒在老夫人床前:“娘!是我、是孩儿愚笨,信了那男人的鬼话,害得你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媛媛、媛媛她怕是……”
  老夫人树皮般的老手动了动,嗫嚅道:“不、不疼……”
  夫妻二人已经哭成了泪人。
  虞昭鼻尖一酸,不由得别过脸去。
  一只温热的手触碰她的肩膀,虞昭泪眼朦胧地回头,那只手落在她的掌心。
  两人悄悄走了出去。
  “沈司京……”听着里面几人悲痛的哭声,虞昭潸然泪下,像从前那样,她把目光投向她最信任的人,“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帮他们?”
  一块柔软顺滑的方巾轻蹭着她眼角,沈司京依旧沉静的声音让她的心安下来:“可以保住秦老夫人的性命……但是秦小姐,怕是无力回天了。”
  虞昭心脏一颤,泛起一阵浓浓的悲伤,早在踏进后院时,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但是真到了被证实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一天之内告诉秦理夫妇两个坏消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司京将那块方巾放到她手心,对着竹屋后某处轻声道:“出来吧。”
  一阵阴冷寒气袭来,竹屋后丛竹中飘出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漂浮在空中的双脚昭示着她已经不是个活人了。
  秦媛的脸上有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她眼珠翻白,脸颊上挂着两行血泪,看着十分渗人。
  那没有瞳孔的眼珠直勾勾对着两人,本该是非常惊悚的场景,虞昭却在她眼里看到了绝望和悲痛。
  她的嗓子里像含着沙子,说出来的话也是沙哑刺耳的:“阿昭姐姐,城主大人,求求你们收了我,我不想再缠着娘了,可我离不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时间线是虞昭去怀天宗前
  江阳城出了起盗窃案,数家丹药铺购置的原材料被偷,沈城主亲自来查案——还带着个虞家大小姐。
  众人皆知,这虞家大小姐是个娇惯又没主见的,什么事情都要问过沈城主的意思。
  直到沈城主被那盗贼暗伤,虞家大小姐一改往日的慵懒骄纵,提着把剑将那盗贼逼到了大街上,当着行人的面剃光那人的头发,刺破那人的衣裳,将他在城墙上倒挂了半日。
  翌日,虞家大小姐照旧跟着沈城主办案,懒懒地跟在沈城主身旁:“司京哥哥,昨日那盗贼极其凶残,你一定要严惩他。”
  沈城主像是没有看到咸鱼一样挂在城墙上的盗贼,目光落在虞家大小姐明艳的脸上,淡淡道:“好。”
  众人:城主或许是有些眼瞎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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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棵树
  秦理见到已成鬼魅的妹妹,险些哭晕了过去:“怎么会这样!那修士不是说带你去修仙,怎么会这样……”
  “哥哥不要哭……”变成鬼的秦媛无法做出更多的表情,只能扯着嗓子,流出两道血泪。
  “秦小姐不要哭了,你现在情况不稳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可能会导致魂飞魄散。”秦媛躲在虞昭的彼岸花伞下才能和亲人见面,她那几乎透明的魂魄,仿佛风一吹就会飘散。
  她这副样子,死因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是魔修的摄魂。”鱼头和沈司京同时开口。
  沈司京深深皱起了眉,脸色是少见的凝重:“秦小姐遇到的那人是个魔修?你是怎么从他手里逃出来的?”
  她魂魄不稳,意识不清晰,精神溃散时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去缠着秦老夫人吸她的精气,看她的魂魄的样子,应该是中了摄魂术被折磨之后逃出来的一缕残魂。
  “我、我记不清了……那人说带我去太、太虚宗,他带着我御剑……我在天上飞着、飞着,忽然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黑色的洞里……后来、后来我不记得,好疼、疼!哥哥,我好疼!娘、娘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好疼,救救我,救救我!”
  秦媛似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发出惊悚的叫声,眼中流出的血泪也变成了深黑色。
  “媛媛别怕、别怕,哥哥在呢。”秦理哭着想要抱住秦媛,手指却径直她的肩膀穿过,指尖徒留冰冷的温度,“媛媛……”
  秦理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都是我,不该信那混蛋的话,不该放你走。”
  她那时也是这样,无助又绝望地喊着她哥哥和娘亲却无人应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修士的剑穿过自己的心口,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干,孤独、恐惧地等待着死亡。
  没人能救她。
  “媛媛,冷静,别怕,你已经逃出来了。”虞昭取出一颗浑圆的白玉珠子来,“这是人鱼魄珠,秦小姐试着把你的魂魄附在这上面,你的魂魄快散了,这珠子可以保住你的魂魄,剩下的我们之后再想办法。”
  秦理哭着道:“媛媛乖,听你阿昭姐姐的话。”
  秦媛的身体愈发透明,秦理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着“别怕,哥哥在这儿”,她终于恢复了神志,留恋地看了她哥哥和竹屋中的母亲和嫂嫂一眼,附到了虞昭手中的魄珠之上。
  她只有一缕残魂,怕是不能投胎转世了,能想把人带回去再想办法。
  眼睁睁妹妹以那样凄惨的方式在自己面前出现,又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秦理脑子里的弦彻底断裂,他跌坐在地上,像个小孩子一样,“嗬”的一声哭出来。
  “秦哥……”虞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司京看了她一眼,扣住她的手腕,带她走进竹屋。
  “他如今这幅模样,劝慰之话不该由我们来说。”
  刘氏正站在竹屋门口,咬着手绢满脸泪痕的望着地上的丈夫,她对着虞昭二人微微欠身:“多谢二位保住小妹的魂魄。”
  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一天之内先是看着婆婆的腿变成白骨,又看到死状凄惨的小妹的鬼魂,若是放在以往,她怕是连站都站不住了。
  可有人比她更痛苦。刘氏擦擦眼泪,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她颤抖着走向秦理,紧紧抱住他:“相公,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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