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思俞小声地说:“我们发现师姐的时候她已经、已经丹田尽废,四肢的经脉都断了。无力回天……师姐她当着我们的面自尽了。”
鱼头滴的一声响起:“主人你不要多想,是化灵散的副作用。”
虞昭把头埋进被子里,没有说话。
既然是生死局,什么样的结果都要自己承担。
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外面一片沉寂,一股清淡的檀香飘进虞昭鼻中,有点熟悉。
不对,她还在沈司京房间,这是沈司京的床。
虞昭红着脸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我好了,我要去看看。”
虞昭出了房门,果不其然看到他爹和沈司京在院中,虞昇兴正愤愤地说着些什么,沈司京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场景有些好笑,任虞昇兴再怎么能说会道,遇见沈司京这一问三不答也没辙。
“爹。”
虞昇兴抛下沈司京,满脸笑意地朝虞昭走来:“闺女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没事。”除了有点累。
“怎么没有事,你看这脸上的划伤!我闺女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差点被她毁了。”虞昇兴想到云毓,恨得牙痒。
虞昭往袖子里缩了缩自己满是划痕的手:“爹我没事了,咱们回家吧。”
她往后看了一样,沈司京也在望着她……缩在袖子里的手。
“回去回去,咱们回去好好养伤。”
虞昭与沈司京眼神交汇在一起,两人谁也没说话,虞昭便在一堆人的簇拥下在他身边走过。
她还活着,日子还长,有些事情可以慢慢知道。
///
生死局结束后,各门派弟子之间的比赛正式开始。
但在场众人的情绪还陷在虞昭和云毓的生死局里没有出来,这结果超出他们的预料,却让人觉得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们好奇,白光之后发生了什么。
为何云毓经脉具断自戕而亡?
为何虞昭毫发无伤,还进阶到了筑基中期?
这也太奇怪了,明明半个月前还是个炼气初期,怎么在一瞬间进步这么快。
莫不是用了什么禁药?
随着比赛的进行,他们这一想法又被颠覆了。
众人看着虞昭那小师弟,竟也已经到了筑基中期,与那筑基大圆满的擂主打的不相上下,十几个回合后那擂主居然认输了。
奇哉怪哉。
但一想到他们是知慈尊者的徒弟,这一切好像又挺正常的。
怀天宗,是要卷土重来了吗?
虞家
尹双玉给虞昭的手上药,虞昭哭丧着脸直喊疼。
虞昇兴开始秋后算账:“还知道疼!你和云毓定下生死局的时候怎么不怕疼!她可是个金丹期啊,你怎么打得过她!”
“我这不是赢了嘛。”
尹双玉摸摸她脑袋:“对,我们阿昭天赋异禀,半个月到了筑基,还打赢了金丹期修士。”
虞昇兴更气了:“她当时为了那个沈司京死活不肯去空名谷修炼,还故意装自己没有灵根没有天赋!要不是后来清醒了,这天赋可就白白浪费了!”
“爹你要说了,我当时脑子不清醒,我现在已经知错了。”
幸亏嫂子姑姑她们离开了,不然虞昭真想挖个地道逃走。
虞昇兴叹气:“你最好是已经放下了,这次沈司京安排你们住他家,你怎么又去了?”
“我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根本就是还没放下。”虞昇兴气得眉毛发抖。
“爹……我喜欢了他十几年,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放下。”虞昭轻车熟路地红了眼。
尹双玉给了虞昇兴一记眼刀,吓得他立马软声道:“闺女别哭,爹不是怪你,是担心你一条路走到黑。你追了沈司京这么些年,但凡他对你有意,沈家早该来咱们家下聘礼了,可他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是啊,司京是个好孩子,娘也很喜欢他,但是这感情之事强求不得。”
虞昭垂眸:“爹,娘,女儿心里清楚。”
在家里休息了半日,虞昭按捺不住去了聚仙台。
听闻她师弟昨天下午攻擂成功,已经在擂台上守了一个早上,虞昭忍不住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牛,不愧是男主。
宋君书正把一个炼气大圆满的太清宗修士按在地上打,看到虞昭后冲她的放下呲牙一笑,也比了个大拇指。
看台上众人的目光顿时向虞昭投过来。
“看,是虞昭!她怎么看着一点事情都没有。”
“她真的已经到了筑基中期,难道生死局还能帮人进阶?”
“云毓死了哎,盖天宗和怀天宗本来就有仇,现在关系应该更差了吧。”
“知慈尊者和知礼尊者看着像没事人一样,他们不会悄悄约架吧?”
“你以为分神期尊者像你那么无聊?”
师父来了?
虞昭环视四周,看到钟生在朝自己招手,他师父知慈尊者坐在他们前方。
“哎哎哎,虞昭她朝知慈尊者走过去了!”
“沈城主也在那儿,她不会对沈城主余情未了吧?”
“昨日那个情况,谁余情未了还不一定呢。”
“那叶滢滢?”
“你何时见沈城主理过她?”
“师父。”
知慈淡漠抬眸,嗯了一声:“可有受伤?”
“无碍。”
她师父也是高冷的一批。
虞昭在知慈身旁坐下,瞥见不远处台子上的沈司京,和他身旁的叶滢滢。
她想起来了,沈司京和叶滢滢还纠缠不休呢。
传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不订亲?
不会是沈司京为了逼她死心故意雇人来骗她的吧?
想到这个可能,虞昭拳头硬了。
思索间,看台上爆发出一声欢呼,虞昭向擂台看去,圆台中央一条火龙直冲云霄。
宋君书又赢了。
那名身着天蓝色道袍的盖天宗弟子正躺在地上,道袍上被烧掉了大半,几块布料松松垮垮的遮住腿间。
他喊道:“宋君书,你师姐杀我师姐,你又羞辱我,你们怀天宗欺人太甚!”
宋君书朝他做了个鬼脸:“你师姐是自戕,和我师姐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跳下擂台:“我累了,这擂主给你当了。”
加倍羞辱,那盖天宗弟子羞愤地几乎要哭出来。
有师父坐镇,宋君书可不管他,御剑飞到看台上来,站到虞昭面前:“师姐你来啦!伤好了没!”
“已经没事了。”
怀天宗三十六人已经到齐,虞昭便和他们讲了云毓饮下化灵散一事。
知慈尊者罕见地皱起眉:“化灵散?难怪她会经脉具断。”
符瑛作为药修,也有所耳闻:“我还以为化灵散只存在于古籍记载,没想到真的有人做出来了。”
“是你们知悲师叔所制,想必是她当年趁乱顺走的。”知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色。
当年那件事情之后,知礼与知义叛逃创立盖天宗,知耻被杀,知廉重伤,而这位知悲师叔却没有一点消息。
众人见知慈尊者愿意开口,都满目期待,可他只无奈地摇摇头:“她已云游四方。”
之后便再也不肯开口。
台下那盖天宗弟子已经被下一位攻擂者击败,比赛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宋君书在虞昭身旁坐了半天,忽然一拍脑袋:“对了师姐,你昏迷的时候有人来找你,他说他叫秦理,是你的发小,有要事找你。”
秦理?
虞昭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早年在学堂的时候,这人帮她给沈司京传过纸条。
宋君书道:“他请你去青衣街糖水铺找他。”
作者有话说:
秦理:平平无奇的助攻小达人罢了。
第16章 第十六棵树
虞昭和秦理已经近三年没见过面了。
虽然两人年少时是好友,虽然大家都住在江阳城,但自从秦理回青衣街接手了他家的糖水铺,娶妻成家之后,虞昭便鲜少与他见过面。
秦理只比她大了两岁,如今他孩子都快有了,虞昭还没追到沈司京。
害,造化弄人。
秦理与她交好,但从没有借着这层关系请虞家帮过什么忙,如今竟主动来找她,怕是遇到了真正的难事。
想到这里,虞昭当天下午便动身去了青衣街。
秦家的糖水铺开在小巷里,门店隐蔽,但是三十几年的老字号,积攒下不少熟客。他家糖水甜而不腻,夏凉冬暖,饭前饭后来上一碗,很是可口。
但虞昭去时糖水铺并没有开门,问了附近的店家,才知道秦理早上来过,中午他妻子来了一趟,夫妻二人匆匆关上门回了家。
“秦家老夫人卧病多日,怕是情况不好。”那店家连连摇头。
虞昭心想,秦理莫不是想向她求治病的药?
那她或许可以帮上忙。
虞昭转念又一想:江阳城又不是没有卖丹药的店铺,秦理为何独独要找她?
多年未联系的发小忽然来求助,总让虞昭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带着这困惑,虞昭来到了秦理的家中,一间雅致的小院,看着朴素,但也不是穷苦人家住得起的。
印象里秦理的家境其实不错,怎么看也不像是买不起药的。
虞昭心里想着,上前去叩门。
“来了。”是一个清亮的女声。
院门打开的瞬间,虞昭感到一阵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身着蓝白色布裙的少妇探出头来:“你找谁?”
“我找秦理,我是……”
“您是虞小姐吧!”少妇把门全打开,脸上顿时挂起笑容,“我是秦理的夫人刘氏,快请进!”
“嫂嫂好。”
虞昭扫一眼她身后的小院,明明布局没有任何问题,却让她感到阵阵寒意。
连鱼头都有所排斥:“主人,这里面好奇怪,我不想进去。”
虞昭脚下的动作不由得放缓下来。
刘氏并没有发现,高兴地在前面带路:“老秦,虞小姐来啦!”
一个高大的男人应声从后院走了出来,他嘴边长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成熟许多,但一双眼睛还是圆圆的清亮的,带着少年人的神气。
“阿昭,可算把你给盼来了。”秦理亲切自然地叫着她的昵称。
虞昭心底那点担忧顷刻不见了,三年未见,两人一起逃课一起抄书的感情没淡。
“秦哥!”虞昭笑笑,跟着夫妻俩走到了客厅。
刘氏为她倒上一杯热茶:“是百汇城产的牡丹花茶,不知道虞小姐能不能喝的惯。”
“我什么茶都喝,谢谢嫂嫂。嫂嫂可以直接叫我阿昭。”
刘氏紧挨着秦理身旁坐下,秦理满脸宠溺地替她整理鬓边的碎发:“瞧瞧,刚刚跑的急头发乱了都不知道。”
“虞小姐…阿昭还在呢,你别乱讲。”刘氏嗔怒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虞昭低下头喝了口花茶:当年秦理帮她传了那么多次小纸条,现在她吃点狗粮应该的。
应该的。
两人腻歪几句,秦理终于开始说起正事:“阿昭,我听说你去怀天宗修仙了。”
“嗯。”虞昭心里的弦紧绷起来。
秦理挠挠头:“挺不好意思的,这么些年都没关注你的情况,我还是在路上看到有人设赌局才知道你不仅修了仙,还和一个很厉害的人定了什么生死局……那天我和我娘子一起去看你来着,还好你没事。”
他们秦家一直都没有什么仙缘,没出过有天赋的好苗子,但他们对这方面也没有什么追求,只想一生过得顺遂安乐便好。
“秦哥,是不是有修仙人士威胁你们了?”从秦理的反应虞昭已经猜出他想让自己帮忙的事情和修仙有关,但秦家向来本分老实,又怎么会招惹上修仙界的人呢?
“这个说来话长……”秦理看了刘氏一样,“我是现在说,还是等人来了再说。”
虞昭:?还有谁?
刘氏瞪他一眼,对虞昭露出歉意的笑:“阿昭,我们夫妻二人一直待在青衣街糖水铺里,鲜少出门,也错过了许多见闻,连你已经拜入怀天宗的事情还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昨天下午老秦他去找你的时候遇见了沈城主,沈城主听闻同窗有难,便主动要帮忙,所以……我们也是昨天晚上回来才知道你和沈城主的事情。”夫妻二人都垂着脑袋,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秦理忽愤愤道:“有时候我也是奇怪!沈司京的心难不成是石头长的,你这十几年的真心,他当真一点也不在意?!”
她也奇怪啊。
虞昭眼神有些许茫然,再回神时手中的茶杯已经见了底:“没事,我也不是因为一点感情挫折就寻死觅活的人,过去那么久,已经不在意了。”
刘氏眼神中有疑惑,秦理更是完全不相信:“阿昭,我知道有些事情没那么轻易放下。我也相信你是决绝果断之人,虽然沈司京样貌和学识都是拔尖的,但天下之大,比他好的男人多得是。”
他忽的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当年在学堂,你的前桌陈家那个二儿子,你后桌赵家家的三儿子,还有最后排那个叶家的小不点,当年都喜欢你。”
虞昭:……是、是吗?
当年她的心思全在沈司京身上,这几个人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