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叫人心疼极了。
最后是楚之南将人背回了储安院。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楚婈眼角划过一滴泪,很快没入楚之南青褐色的衣裳间。
被心疼,被在意的感觉,她真真是喜欢极了。
就是不知,她还有多少这样的日子。
半梦半醒间,她恍惚看到那人一身红衣朝她走来,看到满室的喜庆,看到在一片祝福声中,他将她带进洞房,掀开她的盖头……
楚婈再次醒来,已是黄昏。
没过多久,储安院便传来动静。
有姑娘轻微的哭泣声,还有对男人不辞而别,狼心狗肺的控诉。
句句温柔,却又句句诛心。
楚夫人楚沅守在一旁耐心安抚,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算停歇。
楚府下人也都心疼不已,跟着在心底里埋怨傅恒不辞而别。
但这一切没有一人往外传。
楚府那位准二姑爷也从未消失,"他"依旧还住在幽归院。
仍是阿叶随侍在侧。
而外人根本不知,里头的主子已经换了人。
楚婈也并未闹太久,不过两日便又如往常一般安安静静,乖乖顺顺的。
但楚府一众人却更加心疼了。
楚夫人只差没有住在储安院,楚之南亦是一天要来几回。
楚沅则干脆住到了储安院,形影不离的伴着楚婈。
在这无微不至的关怀中,楚婈慢慢的开始有了笑颜。
时间一晃即过。
转眼便至年关。
洬江的冬天并不冷,只带着些凉寒气儿,就是外出也只需裹一层稍厚些的披风即可。
大年三十,城中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
楚府一些下人放回家中过年,还有些离家远或是孤身一人的,则留在了府中。
除夕夜,也就不分主仆一道在院中用了年夜饭。
还每人领了一个大大的红封。
离桑也留在了楚府过年。
任殊离开后并未死心,仍旧安排人在楚府外暗中查探,未免功亏一篑,离桑便干脆长久住了下来。
他本身的任务也是要保护楚婈,如此一来,也算合了他的意。
离桑虽不是真的准二姑爷,但因他与楚沅有恩,楚府的下人待他也甚是恭敬。
加之这些日子,离桑与楚沅走的近,一些有眼力劲的心里便有了计较。
事情没到最后,真真假假谁说的清呢。
指不定这位最后还就真的成了姑爷呢。
除夕夜守岁,是云宋的习俗。
年夜饭后,家中的小辈便聚集在一处,等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楚府人口简单,府中的小辈如今也只有楚沅,楚婈,离桑。
三人便约在外院打叶子牌,拉了阿叶凑数。
欢声笑语中,楚婈似乎已将那人忘却。
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忘不了。
他离开已有月余,她除了最开始闹过两日后,便再未提过他。
那两日的哭闹控诉虽绝大部分是因为要合乎情理,故意演的。
但不可否认,其中也有那一星半点的真实。
相处快半年,他留给她的却只有两个字。
说一点也不生气自然是假的。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为了楚府好,才到临走前都未告诉她真相,但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因为在意,因为上了心。
“婈儿?”
见楚婈走神,楚沅轻声唤道。
楚婈回神,这才意识到该她出牌了。
楚沅与离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这些日子楚婈如常的平静,落在二人眼里,便是不忍让亲人担忧而极力的隐忍。
离桑听见外头下人的欢笑声和爆竹声,放下叶子牌道:“二小姐,不如去外头放烟花如何。”
楚婈抬眸,见楚沅期待的望着自己,便晓得刚刚的走神让他们担忧了。
遂笑了笑:“好。”
府外,下人见到几位主子出来,行了礼后,忙拿着手中烟花凑了过来。
“大小姐,这是今年新出的,可好看了。”
“二小姐,您看看这个。”
“离公子,这也是今年新出来的烟花,出来时劲有些大,您小心些。”
几人接过下人递来的烟花,被眼前的欢笑感染,很快便玩做了一团。
璀璨的烟花下,姑娘的笑颜格外灿烂。
楚婈很久没这么笑过了,楚沅离桑瞧着才觉心安了些。
下人见主子得了兴,便将各式各样的烟花往人面前送。
不多久,便不分主仆,嬉笑声一片。
离桑瞧着与韵枝打闹的楚沅,微微愣神。
她一向婉约温和,笑起来大多也是那种如微风般的柔和,甚少有如此开怀的时候。
离桑的唇角缓缓勾起。
他原以为他与这朵娇花再无缘,却没想到如今竟已有这般纠葛。
他以为他此生不会有怦然心动,曾几何时,他亦见过美人无数,却怎么也没想到偏偏在那荔枝园里失了心。
隔着璀璨的烟花,离桑的视线始终随着楚沅的身形而挪动。
韵枝发现后,靠近楚沅小声示意,楚沅回眸望来,正好与离桑那双多情的狐狸眼相撞。
楚沅微微一怔,而后快速转头。
仔细瞧去,脸颊上已染了红霞。
楚婈神色复杂的瞧着这一幕。
这些日子她大约能看出来,离桑对姐姐有意,且姐姐也并不排斥离桑。
单论离桑,倒无可挑剔。
只是贺若族如今并不安
稳,未来如何还未可知。
姐姐嫁过去,她实在有些不放心。
离桑察觉到楚婈的视线,回头望来,微微颔首。
楚婈动了动唇,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八字还没一撇,她现在担心为时过早。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怎么这么美啊[VIP]
除夕后的第三天,楚婈见到了花鸢。
花鸢同离桑以兄妹相称,住在离楚府不远的新宅子里。
原本因为楚婈不愿认贺若族少主的身份,花鸢便一直未来见楚婈。
可离桑阴差阳错冒认楚府准二姑爷的身份住进了楚府,诺大的宅子里便只剩花鸢一人。
离桑走的急,只来得及给花鸢留信说进了楚府,却并未透露缘由,花鸢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且已经一月余未收到离桑的消息,心里难免会着急,遂一个人过了个冷冷清清的年后,便再也耐不住孤独,这日,她便提了一堆厚礼,大摇大摆的进了楚府。
大堂里,楚夫人与花鸢大眼瞪小眼。
一旁的下人也时不时投去打量的目光。
花鸢生的明媚,是那种笑起来格外灿烂灵动的姑娘,尤其是那一双黝黑的大眼,眸光转动间,像会说话似的。
天生就是一副很得长辈喜欢的模样。
如果她不是来找离桑的,楚夫人定也是和颜悦色。
“不知姑娘与离公子是?”
楚夫人面上虽带着笑容,却不难看出几分勉强之意。
离公子同沅儿有恩,这些日子又与沅儿走的近,她曾旁敲侧击问过,沅儿似乎也有意,且她与老爷对离公子的品性很是满意。
原还想着待婈儿的事情了了,便也将这桩事落定。
为父母不就盼着儿女好,只要孩子是个品性好的,家世便是其次。
她也早就问过,离公子还未成家,可今儿突然有姑娘找上门,还是个如此好看的姑娘。
楚夫人心里免不了会多想。
“他是我师弟。”花鸢想了想,如实道。
论年纪离桑比她大些,但入门时间比她晚,按照贺若族的规矩,她确实是他的师姐。
虽然,他从来没这么叫过。
楚夫人一愣:“师弟?”
这个答案倒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花鸢点头:“嗯呐。”
“但他年纪比我大,又是个肆意乖张的性子,是以从未这么叫过我。”
他都是直接唤她名字。
也幸好他们不在同一个师父门下,倒不必这么严苛,否则离桑还不知要因不尊师姐挨多少训诫呢。
楚夫人唇角的笑意这才真诚了几分。
“原来是离公子的师姐,有所怠慢,还望海涵。”
花鸢闻言慌忙摆手:“夫人客气了,是我冒然过府多有叨扰。”
完了又眨眨眼,道:“我还是偷偷来的,要是提前告知离桑,他定不会同意,若等会儿他要骂我,夫人可要帮帮我。”
姑娘直率纯粹的模样逗的楚夫人开怀一笑:“花鸢姑娘多虑了,离公子性子温和,段不会如此。”
花鸢:“?”
温和……
“夫人说谁?”
就离桑那狗脾气,何时谈的上温柔了。
还不待楚夫人开口,便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花鸢。”
花鸢应声回头,回眸的一瞬间,眼里盛着动人的光彩。
“离桑……”
尾音未落,花鸢便看到了离桑身旁的楚沅。
华衣罗裙,气质如兰,明眸皓齿温柔婉约,鹅黄色的衣袖与身旁男子的墨色衣袖相撞,仿若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花鸢眼里的光逐渐淡去。
他何时能容姑娘离他这般近了。
楚沅也在打量花鸢。
在触及到对方黯淡的目光后,楚沅垂首,微微往旁边挪了一步。
“你怎么来了。”
离桑发现楚沅的动作,眉头微凝,竟下意识上前将人挡在身后。
楚沅一愣,抬眸望着眼前宽阔的肩背,她心中微定,唇角微微扬起,眼里柔光更甚,不可否认,被人在意护着的感觉很好。
可在感知到花鸢过于明显的伤心后,楚婈又收回笑意,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离桑的距离。
而就在离桑护着楚沅的那一瞬。
花鸢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她不敢置信的望着离桑,脸上再无半点光彩。
这么多年,雪山上对他示好的师妹无数,可他从未对谁另眼相待过。
除了她偶尔能离他近些外,其他任何姑娘都别想能靠近他身边一步。
是以,即使他曾数次明里暗里拒绝过她,她也以为,她会是特别的那一个。
而到了今天她才知,什么叫做特别。
“花鸢?”
离桑的声音不算冷,但已带着警告的意味。
花鸢忙收回视线,勉强勾唇:“我是来见楚二小姐的。”
楚夫人本已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是过来人,又怎会看不出眼下的纠葛,忙打着圆场,道。
“花鸢姑娘也认识婈儿?”
并未拆穿花鸢刚刚说来见离桑的事实。
花鸢摇头:“素闻楚二小姐美名,很是仰慕,特来拜见。”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也没管自己说的话恰不恰当。
好在楚夫人也没计较,柔声道:“既如此,我便着人带花鸢姑娘过去。”
花鸢:“谢夫人。”
花鸢目不斜视,哪怕是擦肩而过时,也再未瞧离桑一眼。
她害怕,害怕看他一眼便要忍不住质问,质问他身边姑娘是谁,质问她哪点比不上她。
可是她明白,她没资格问。
若不是此次师父将任务交给他们,她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与他有单独出行的机会。
而离桑则是忙回头看向楚沅。
楚沅正转身盯着花鸢。
“沅儿。”离桑上前一步,语气略微急切的解释:“花鸢是我师叔的弟子,此次是奉师命随我一同下山历练。”
楚沅回眸,却避开了离桑的视线。
“离公子无需解释。”
他们本没有确定关系,她没立场在意,是以,不必向她解释。
“沅儿,我……”
“离公子。”
楚夫人出声打断离桑:“花鸢姑娘既是离公子的师姐,便应当好生招待,我们不熟悉花鸢姑娘的喜好,还是离公子去安排比较妥当。”
离桑看向楚沅,却见楚沅静默垂首,沉默须臾,终是道:“好。”
待离桑离开,楚夫人才起身走向楚沅,拉着她的手安抚:“我瞧着离公子对花鸢姑娘并无他意,沅儿可是介意?”
楚沅摇头:“并非介意。”
沉默须臾后,又道:“母亲的安排甚好。”
如此,既不会让花鸢姑娘过于难堪,也好让他们有独处的时间。
她不会横刀夺爱,亦不会强求。
若离桑真是三心二意,她便更不必介意。
楚夫人见她想的透彻,拍了拍她的手,没再多言。
_
储安院外,花鸢拒绝了下人陪她进去。
一路坚持到这里已是极限。
下人见她面色苍白,便很识趣的退下了。
临走前招了个储安院的下人过来,说是寻二小姐的客人,让他不用靠近看着些即可。
而待那下人一走,花鸢便顺着墙根蹲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腿间。
片刻后便传来轻轻的呜咽声。
储安院的下人看的愣了神,这好好的怎么哭上了。
正待他要靠近,姑娘的哭声猛地增大。
从轻轻的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
下人脚步一顿,手足无措:“……”
啊这……
这可如何是好。
而此时,储安院的好些下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哭声惊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姑娘是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