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在莫叶的前方，最高阶层的台阶之下停下脚步，昂着头用灼热的眼神注视着祭台正中央的少女，仿若朝圣。
“伟大的……万物女神陛下。”
他最终诉出的称呼，是万物女神，而非夜莺小姐。
莫叶只向他轻轻点头，并不言语。
神性的气息使她与世间万物都显得不同，现在的她单单只是看着，就如同崇高神明一般令人无法生出亵渎的心思。
她端起神明的架势，至少在不可信任的外人面前，她还不能显出自己够不上[万物女神]的一面，神本就高高在上。
而且节制让她来到罗莱纳，应该就是为了让她接受神像中的信仰。在她意识到自己就是万物女神后，那些原本存储于神像中的信仰就能够供她随意使用，现如今节制恢复，她也得到了信仰的加持。
此趟罗莱纳之行算是完美结束了。
而剩下的，关于万物女神教派的运行，她已经通过信仰通道交付给了雷诺，她也可以随时回到信仰之河中处理新生的祈祷，所以莫叶便不打算在这里多留，时间还很紧迫，能脱离密塔之主的视线行动，就只有这一段时间。
“节制，你留在这里。”
像是命令一般，莫叶这样语调平缓地向节制说到，她不可能带着节制到处跑。在她涉足的界域中不论是深蓝岛还是贝利，又或者现在的万物女神教派都是互不知晓、互不干涉的，她也没有拉着大家的手互相介绍的心情。
不如说继续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她并不打算将这些都纳为自己的事业。
深蓝岛属于泡沫，贝利交给了莉亚，万物女神教派本就是雷诺一手建成的。
她无需过多插手。
节制看起来并不情愿，双黑的少女神情依然冰冷，眸中却生出些许的祈求意味，但莫叶径直无视了她想要跟随的意愿。
她用更深层次的幻觉将自己包裹，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这才通过了空间裂隙悄然离开罗来纳，毕竟作为神明，用划开空间裂隙离开这种方式实在有些不够档次。
第195章 战争的名义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奥德挂着贵族般刻意的微笑, 慢条斯理地问到。
换下了不修边幅的海盗服饰，穿起了整洁得不留半丝皱褶的贵族礼服，将本不羁翘起的头发抹了厚厚一层光滑的头油并梳理整齐。
奥德正坐在座椅上, 将双手优雅地交叉放置腹前，这样的他看起来活脱脱就像一名养尊处优的贵族, 而不是一名在与海洋打交道, 经受过风吹雨打的人。
要不是莉亚悄悄地告诉过莫叶, 奥德呆在贝利的这段时间可是仗着能够指使镇国者安达米亚，狠狠地痛揍了几个阴奉阳违的贵族，她还真有可能觉得被海盗们同化成粗汉子的奥德终于转回了性子，选择了重新做人呢。
“夜莺小姐，请喝茶，吃点东西……”
莉亚捧着杯热茶过来，稳稳地放在莫叶身旁的桌上，并将堆着水果的餐盘也一并推了过来，做完这些之后，她便坐到莫叶另一侧的坐椅子上。
这间殿中的仆人与守卫都已被她驱离, 但就算没有外人在，她的坐姿也极为端正优雅，一看就是下了狠功夫练过的。
以第一印象来说, 莫叶觉得奥德与莉亚两个人的变化都很大, 奥德重新将自己变回了那个初见时的贵族模样，而莉亚也学会了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合格的国王。
他们这段时间里，除了不耐烦应付贵族与大臣们的阴谋诡计，选择了重拳出击以外，其他的做得都还不错。至少最重要的，贝利的军权已经被莉亚牢牢握在手中。
虽然动手的方式有点不对劲……
奥德直接让镇国者干掉了所有不听从命令的军官, 而剩下的就是听话的，或者将自己装成是听话的了。
现下贝利军团的领袖位置还是空缺的，前任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他对以不光彩方式登位的女王的叛逆，而现任，听他们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提拔贝利原有的将领。
如果想让贝利出战，没有统领可不行啊。
“你们准备让谁成为贝利的大将军？”
莫叶先是这般问到，这是她计划所必须的前提。虽然让奥德去与克里斯顿的三王女争位名正言顺，基于这边推上的是本就有继承权的四王子，不论是密塔之主还是岌岌可危的教皇在明面上是没有插手余地的。
但如果军队的统领是个阳奉阴违的刺头，那就有些麻烦了。
“我和莉亚已经商量过了，既然不能用原本就是贝利的将领，我需要避嫌也不能推上我的人。”
奥德与莉亚对视一眼，他嘴角含着笑意，似乎对自己与莉亚共同选出的人选很是满意。
“那能够选择的，就只有单单隶属于您的人了。”
属于她的人？
莫叶简单回想了一下，能称得上是隶属于她的人其实并不多，其中拥有相应才能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了：“你们看上了乌里尔？虽然他确实有这方面的资质……”
“乌里尔的直觉非常敏锐，战斗天赋也是我所有仆人中最出色的，在没人教导过他的情况下，他硬生生地摸索学会了将魔法最大规模的开发使用方法。”
“听泡沫说过，现在的乌里尔就算对上一名焰级魔法师，应该也不会轻易输掉，如果对方是刚升上焰级不久，他的赢面还挺大的。”
“而且他本身就有很强的亲和力与领导能力，以往在玛西亚的时候，他就是所有工人众望所归的头领；去往了深蓝岛之后，他的地位也没有受到外来势力强势入局的影响……”
“但他的缺陷也是短时间内无法弥补得上的。”莫叶非常理性，她冷静地望向奥德。
“你们应该清楚这一点的吧？”
“当然。”
奥德轻轻点头，随即他解释到:
“但他也有一个无法泯灭的优点，单单只拥有这一个优势，就足以让他从所有待选者中脱颖而出了，那就是……他是您的仆人。”
“我不觉得你这个决定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做出的。”
“当然不是，您多虑了。”
奥德继续说道：
“您知道魔法师与王室曾签署过互不干涉的条约么？这段条约是曾经人类之神还眷顾他留在这个世上血脉后代的时候，由他亲自主导、刻印在所有生命血脉里的条约。”
“就算是现在，人类之神已经摒弃了他的后代，但这段条约也依然因祂的存在而继续生效……”
“我和奥德在查看贝利只有国王能看的藏书时发现了这段内容，应该是真的！”在一旁显得有些无聊的莉亚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时机，“我们找贝利的宫廷魔法师试过了。”
“嗯，确实是试验过一次。”
奥德侧头看向跃跃欲试的莉亚，他笑了笑，完全看出莉亚十足想要开口说话的意向了，“这段条约的具体内容本来就是仅属于贝利国王的隐秘，我不方便多说。如果你愿意说出来的话，就请你告诉夜莺小姐吧，莉亚。”
“当然要告诉夜莺小姐了！”莉亚不假思索地回到，她语调欢悦，“这段条约一共有两个内容：第一个，是国家与国家发动战争时，不允许魔法师阶层介入战役，率先投入非凡者插入战局的一方，会受到违反条约的神罚。”
“第二个，是王室陷入王位之争时，不允许魔法师阶层插手王位的继承，王位继承者可以发起战争，煽动民众，拉拢同谋、刺杀敌方……但决不允许居于非凡者阶层之下。”
“如果继承者与介入者违反了条例，同样会受到相应的神罚。”
莫叶由此想到了密塔之主与他支持的三王女，或许正是因为克里斯顿明面上的王位继承者只剩下了三王女一人，密塔之主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将三王女接回密塔，因为仅有最后一人的继承者根本算不上王位之争。
如果克里斯顿的王位还有其他继承者存在的话，他的动作大概就会放得更加隐秘了。
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想，这些条例密塔之主确实是涉足了不少，但现在的他并未受到任何的神罚，大概除了王位之争并不成立以外，还有条约的激活需要另外一方的举证吧……
“这个条例……你们是怎么实验的？”
“就是贝利隔壁不是有个小国嘛，就夹在贝利和神山之间的那个，我们前段时间出战去把那个小国打下来了。”莉亚笑嘻嘻地说出了以上惊人之语。
“其中就带上了一个挺讨厌的魔法师，在两军交战的时候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就将他劈死了，大概这就是条约中所说的神罚吧。”
莫叶不由沉默，她看了看莉亚那张笑得灿烂仿佛毫无阴霾的脸，竭力消化掉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她继续问：“但这个条约与你们选择乌里尔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不论是战争还是王位的纷争，都是不允许魔法师们介入其中的。但这其中也有一个缺漏，就是魔法师们赐予了魔法刻印的仆人并不在条约的约束范围内，不然那个被雷劈死的魔法师带在身边的仆人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呢……”
“原来如此。”
莫叶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
“这个世界上被魔法师赐予了魔法刻印，能够使用魔法的人虽然稀少，但也并不是找不到。但被一名星级魔法师赐予刻印，自身能力可以匹敌焰级魔法师的人踏上战场，他对局势的影响会有多大呢？”
奥德的神情变得郑重。
“而且如您所说，乌里尔本就是有天赋的人，他是最合适的。“他言语诚恳，“您能够同意让我带走乌里尔吗？”
“当然可以。”莫叶直接回到，其实乌里尔上位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刚刚不是问我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让乌里尔尽快就位，相应的教导也得尽快安排上，我的时间并不多……算了，等会我去了深蓝岛就顺便把他带过来吧。”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再过不久我需要贝利的军队，与贝利的王室一同向克里斯顿宣战——”
“什么？！”
奥德一脸的错愕，什么鬼，他没听错吧？
“要打克里斯顿吗？什么时候！”
莉亚倒是没奥德那般反应激烈，对于战争的概念其实她并不熟悉。所以，或许她还以为一场战争就像之前贝利打那个夹缝中生存的小国那般轻松愉快吧。
“等等，夜莺小姐！想要掀起两个大国的战役并不是我们简单几句就能决定的，不说那些贵族与大臣，就是士兵的态度也是需要斟酌考虑的，我们是不是得从长计议……”
听着奥德略显急促的劝阻，莫叶径直且不容驳回地打断：“不行，我的时间不够了。”
“好啦好啦，既然夜莺小姐想要向克里斯顿宣战，我们跟着就行，你就不要多想啦。”
比起奥德，贝利真正的主人莉亚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她乐于为夜莺小姐效劳，什么事情都好。
“嗯……发起一场战争需要用什么理由呢，夜莺小姐？”
“好吧，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了……”奥德无奈，他深觉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莫叶倒是看了看他脸上挂起的仿佛事不关己的神情，她忽然露出了一个从她来到贝利时起的第一抹笑容，这抹略带深意的微笑转瞬即逝。她一直看着奥德，直看得他心生不祥的预感，莫叶轻巧诉出的言语，落实了他的感觉。
“我当然有正当的理由了。”
“你说是吧，奥德？”
“……夜莺小姐？”奥德忽然觉得自己又要被狠狠坑上一次了……
“……以争夺克里斯顿王位的名义。”
第196章 亚历克斯
奥德愕然, 他的预感成真了！
夜莺小姐这是又要坑他了，还是个惊天大坑！他呆愣了半晌，才终于缓过神来明白对方是想让自己去做什么了。他苦笑一声, 收敛起自己面容上放松的神情, 缓缓摇头。
“您知道的，夜莺小姐，我对克里斯顿的王位不感兴趣, 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那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深蓝岛才是我的归宿。”
就算您这样说了, 但如果我依然心不甘情不愿的话, 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吧。”
“奥德！”
你怎么敢拒绝夜莺小姐？！
莉亚听见他明显是在拒绝后，重重地放下手中杯盏, 瞪大了眼, 怒气冲冲地侧头怒视已经满脸不情愿的奥德，但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 莫叶朝她挥了挥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我既然这样对你说了, 当然是有把握让你心甘情愿去坐那个位置了，奥德。”
莫叶并不在意奥德全然的抗拒, 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热茶，微微抬眸用冰冷审视的目光看向他, 奥德确实很固执, 但他的弱点也同样显而易见。
“第一件事是之前你拜托我去打听的，莱茵流传的那位，据说是唯一之神化身的万物女神。”
莫叶并不准备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她只会说出最终的结果。
“万物女神的存在是真实的, 可信的。”
“如果可以的话，让深蓝岛上所有人都改信万物女神吧……这样一来，至少在其他神明的影响之下还能为他们留一条后路。”
万物女神是可信的，这是当然了。
莫叶淡淡地陈述出她做出的判断。
至于奥德与深蓝岛的居民们愿不愿意相信她，去信仰一位完全陌生的神明，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她并不强制。
“您如此确信吗？”
“如果这是您做出的决定……”
奥德满是抗拒与倔强的神情出现些许的松动，他原本坚定的心防已然开始动摇。他垂头沉思了许久，才终于点头，算是认同了莫叶的决断，不过深蓝岛那里还需要从长计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