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为深蓝岛找到一条退路，我感谢您。”
奥德慢慢地吐出一口郁气，这个人情可就欠大了，要不干脆就从了吧……
但一想到这里他又觉得非常的不甘心，明明已经开始犹豫不决了，但对于重新回到克里斯顿王宫这件事他仍感到反感。
如果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去。
“但这与克里斯顿的王位并没有任何的关联，如果您想用之前交换的条件要求我去上任克里斯顿的新王……”
如果夜莺小姐要用这个约定来要求他的话，那就还是从了吧，奥德嘴上仍是宁死不屈的倔强，但内心还是很诚实的。
不就是跳坑吗，他可是熟练工！
“当然不只这个，我还有另外一个情报。”
莫叶的神情依旧淡然而理性，她手中捧着莉亚再度为她倒满的热茶，垂下眼眸平缓无波地看着杯中橙黄的茶水循环流转，似乎并不在意奥德一系列激烈挣扎的心理活动，与他不自觉的妥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最终的结果绝对不会出乎她的意料。
“或许你听了这个以后，就会迫不及待、望眼欲穿地想回到克里斯顿去呢？”
“……是什么？”竟然还有？
奥德绝不承认自己确实有了点兴趣。
这就像自己明明看见了前面有一个大坑，但还是得跳下去一样，他心理上是对夜莺小姐妥协了，单从生理的角度上来讲，他能拒绝的话还是得拒绝的，反正看夜莺小姐似乎并不打算用那个要求强制他的样子。
“是关于你哥哥的。”
奥德忽然晃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许久没听过这个词语了。
“我哥哥？”
他掩耳盗铃般问:“哪个哥哥？”
“关于亚历克斯.克里斯顿的。”
说完这位克里斯顿大王子的全名后，莫叶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奥德的神情从不自觉的抗拒逐渐变化为极为认真的严肃与疑惑，果然，奥德非常在意他这位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
“亚历克斯？他怎么了？！”
奥德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这时他才从晃神的迷茫中清醒过来，等到他终于消化完莫叶话语中的信息量，他不可置信猛然转过头看向莫叶，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说，他被囚禁在克里斯顿的王宫里，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连离开自己的住所都做不到，被迫献出自己的鲜血长达七年。”
“如果下一任克里斯顿的国王是三王女格丽斯，这样的生活他还得继续承受下去，毕竟三王女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就算没有三王女，二王子上位他的下场也不会有所改变……”
莫叶终于抬眸，她的眸中满是洞悉。
“你会怎么选择呢，奥德？”
她放下手中杯盏，落在桌上，于忽然寂静下来的殿中激起一声清脆的响声，磕在所有人的心头上。
在一边旁听的莉亚被吓得一个激灵，她倒是听懂了两人的对话，先前关于夜莺小姐与奥德之间的条件交换暂不说，但呆在这种谈论奥德哥哥处境危难的场合，她着实觉得尴尬。
干脆重新拿起茶壶，快速地说了一句：
“茶水都凉了，我去重新泡一壶……”
说完她提起裙摆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
现下已经没人关心莉亚了的动作了，莫叶冷眼旁观着奥德的一举一动，而奥德像是陷入了迷障，他急促地思考为什么好好呆在王宫内的亚历克斯会出事？
被囚禁七年、被迫贡献鲜血，王族的血液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先且不论，父王没有护佑亚历克斯吗？
以格劳伦斯的性格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而且亚历克斯的王妃雪莉尔应该也一直和他呆在一起的吧，那位重臣唯一的女儿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丈夫陷入困境之中？
“亚历克斯到底怎么了？”
“七年前，七年前……”奥德回想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了七年前亚历克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年前是亚历克斯双腿瘫痪的时间点，那时的我还在密塔，等过了几年我逃出密塔之后，亚历克斯早被剥夺了王位继承权，但作为克里斯顿的大王子他的生活依旧优渥，而且他的妻子也是重臣的女儿，不需要我来操心。”
“那时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说亚历克斯从马背上坠落摔断了双腿落下终身的残疾，我并没有太在意，也从没有想过回去王宫，因为如果我回去被抓到，就又会被送回密塔。”
“对于亚历克斯来说，我应该只是一个不需要倾注感情的王弟吧，还是他王位潜在的威胁者。比起格劳伦斯，与他一样出自大王后的我继承权应该更高一层，所以最后被送往密塔的是我，而不是格劳伦斯……”
奥德苦笑，终于不再继续回想下去。
“您说的是真的吗，亚历克斯出事了？”
“我不确定，但整个王室中血脉浓度足够的，就只有你的哥哥亚历克斯最容易得手。”
“老国王每天都会暴露在大臣与贵族的眼前，想长年夺取他的血液可谓是困难重重；二王子也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的性子，他有没有失血过多一眼就能看出来；三王女远在教廷，没人能将手伸到教廷里去。”
“只有亚历克斯，你不觉得奇怪吗？”
莫叶冷静地说出自己的疑惑：
“似乎在过去七年，大王子亚历克斯从未在外界出现过，不论是他还是他的王妃都只呆在王宫中，虽然也可能是他的腿受伤后不愿见人，但他的王妃总不会与他一样抑郁了吧？”
“……确实很奇怪。”
奥德以往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但经莫叶的提起过后，他也觉得极为不对劲。
“您说有人困住了亚历克斯强行夺取他的鲜血，您知道是什么人吗？还有他的血液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不论是克里斯顿还是贝利，所有王室成员都是人类之神留在奥兰大陆的血脉后裔，体内流淌着他沉寂的神血，这些神血如果被迫取出，就会产生足以杀死星级存在的诅咒，也就是神之诅咒。”
莫叶详尽地解说道。
“有人通过王室被迫取出的血液制造神之诅咒，我撞见过一位，据说是来自毁灭之手的魔法师。我认为他们本就是克里斯顿的王室暗中培养的组织，也就是说，迫害亚历克斯的主谋最大可能是王位坐得不安稳的老国王。”
“……”
奥德沉默一会，缓缓地吁了口气。
“应该不是父王，虽然我被送离去密塔的时候才十岁，但我记得很清楚，那时的他并不热衷朝政，只喜欢女人和财宝，就算现在的他有所改变，也做不到算计和囚禁亚历克斯。”
“您赢了，夜莺小姐。”奥德终于松口，他重新跌坐回座椅上，垂着头显得有些颓丧，完全失去了那股倔强的劲头。
“我会按照您的意愿登上克里斯顿的王位，但相应的，您得帮我处理好亚历克斯的事情，这其中肯定是有魔法师的组织插手的。”
“当然，我只需要我的仆人登上克里斯顿的王位，之后只要达成了我的全部布局，这个国王你爱当不当。”
“就是你把王位给你的哥哥也没关系……”
莫叶说得轻巧，仿佛一个国家的王位只是她手中用于布局的棋子。
在这时，奥德终于觉得夜莺小姐似乎有点不对劲，她并不总是悠然微笑了，而是冷静而理性，缄默的神情与略带冷意与洞悉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高高在上，充盈着非人的神性气质。
比起人，更像是本就崇高的神明。
他听见夜莺小姐语调泛冷的警告：
“只要你在位的时间里，别给我出乱子。”
夜莺小姐出了问题。
但这个问题需要解决吗……？
这样想着的奥德慢慢点头：“我知道。”
因为夜莺小姐虽然与原本的她有些不同，但她并未向更差的方向堕落，可以说现下的她在这种人神交错的混乱局势中更能清晰平稳地带着所有人走下去。她的冷静使她看清了所有的暗潮涌动，她的理性使她不再心存犹豫。
所以，或许就算自己再不情愿，她也会毫不犹豫将自己推上那个位置的吧。更改精神什么的夜莺小姐应该挺熟练的，现在的她肯定也会毫无顾忌地用出这种方法……
他先前的抗拒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反正他也解决不了夜莺小姐的问题。
“既然说定了，我会很快将乌里尔带过来的。”莫叶不曾知晓奥德那一瞬的犹豫，她径直起身，便划开空间裂隙准备离开。
“您不等等莉亚吗？”奥德嘴快拦了一句，下一秒他就有些后悔了。
“不了，我赶时间。”
莫叶回得分外冷酷。
她离开的背影也显得毫不留情。
第197章 寻找泡沫
回到深蓝岛后, 雾色缭绕的夜色已经降临，这座于辽阔海洋四处漂流的海岛不知为何披上一层厚厚的透白雾纱。
莫叶看了看窗外飘渺的白雾，这些雾气中充盈了各种类型的魔法元素。
其中[水]与[海]的元素占据将近大半。
她将手探出窗户, 伸进了白雾之中。
浓厚密集得凝出了形态的水元素并未显露出攻击的姿态, 反而是较为亲昵地在她伸出去的手心里徘徊不散，在上面形成流淌而下的清澈露珠。
看来这些莫名出现的元素之雾并没有伤人的倾向。
莫叶收回手，擦拭干净手上元素气息浓厚的流水, 遮挡住所有环境与建筑的雾气流淌于办公楼的窗外，并未触及屋内的领域。
她不再关注这些虽然怪异, 却也不需要紧急处理的元素之雾, 而是在这座太过寂静的办公楼中寻人。
但她找遍办公楼的每一个角落, 都没有找到本该一直呆在这里的泡沫。
明明那个孩子的气息依然清晰可见，仿佛她依然停留在独属于她的房间之中, 坐在那个一直将她困在原点的座椅之上, 仍固执而坚持地眺望窗外的深蓝岛。
“泡沫不在？不对，是出问题了……”
她喃喃低语, 神色晦暗望向窗外浓郁的白雾，泡沫的失踪肯定与这些莫名显现的元素之雾有关联。
她罕见犹豫一瞬, 如果是以往的她，肯定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寻找泡沫的吧。
但现在她却下意识地权衡利弊, 去寻找泡沫，就会错过自己隐蔽回到密塔的那一丁点时间差, 进而打乱她的计划进程, 如果运气再差点就会被密塔之主发现不对……
为了一只仅有焰级的水母，值得吗？
莫叶是知道自己的变化的。
变得理性的她能够更加明了地察觉到自己这种改变所能获得的短期优势，与更往后或许会落下永久的后遗症。
这种状态下的自己似乎确实是更加强盛了，这种强大不仅仅是力量上的增强, 就连内心也变得毫无破绽。
但相对应的，这种状态保持得久了，或许就会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温暖。待到她失去仅有的人性，只余神性过后，那种状态下的自己与一个冰冷机器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下就有一个她不得不顾虑的前车之鉴——
人类之神戈尔德。
要是变得和戈尔德无异，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缓缓地卸了口气。
泡沫更重要，泡沫更重要……
在之前她有意识将自己往人类的方向靠拢，这对她维持人性有一些帮助，所以在平时她更愿意自己动手做事，而不是靠自己全能的精神力轻松地将所有问题都解决掉。
但现下想要快速找到失踪的泡沫，还是得靠她的精神力。精神力瞬间铺开，笼罩在深蓝岛的上空。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她的精神力几乎是在扩散出去的同时便被深蓝岛到处都弥漫开来的白雾纠缠，这些元素化为的雾气顺着她的精神力探视的方向缓缓流动，在极深的夜色中将她的动向暴露得彻底。
忽然腾空飘向上空拥簇在无形精神力左右的雾气形成了一个结界般的圆弧，牢牢罩在深蓝岛的上面。
这些湿漉漉的雾气给她带来不算沉重的负担，在它们离去之后也显出被遮掩的深蓝岛全貌，雾气下的城市中还是有人出行的。
玛西亚少许的居民们与深蓝岛新加入的岛民都谨慎地抬头观察夜色之下依然清晰可见的雾气罩子，他们大都离自己家的房门不远，方便随时撤离回屋。
莫叶有意识在寻找泡沫的同时，也找到了她这次到来的主要目标乌里尔。
看情形他之前肯定是在想法子驱散这些元素形成的雾气，却不见效果。
他也是少有的几名敢走出房门探查的人之一，不过比起轻身上阵的他人，他身上顶着的那层薄薄精神力聊胜于无，但也比其他没有任何防护的人要好。
“外面雾散了吗？”屋内有人大声问。
“没有，全都飘到上面去了，还变成了个罩子。”乌里尔头也不回地回答。
他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便皱起眉猛地转过头，将好奇心浓重已经摸到门边，忽闪着大眼睛想要偷看的妹妹抓了个正着。
“玛娜，都说了不能出门，快回去！”
“我就看看，就看一眼……”
“不行！”乌里尔瞪了她一眼。
“好吧……”
灰头发的小女孩讪讪笑了笑，看来哥哥生气了！她也不任性，一溜烟地就跑回了房里，和家里来到了深蓝岛后身体好了不少的爷爷抱怨哥哥的独裁。
乌里尔赶走了妹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干脆回去跟家里人说了一声，又让他们锁紧房门，这才自己一人上路，往深蓝岛的港口的方向走去。
玛西亚通往港口的街道都铺设了水泥，每隔一段路就立起明亮的灯盏，港口位置处于深蓝岛的边缘，由雾气形成的罩子降下帷幕也同样落在了港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