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西子江彻底消失了,两人面对面坐着吃完了面,徐墨凛照例收拾好碗筷,擦干手,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礼品袋递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是什么?”
曲鸢拆开包装盒,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古典怀旧风格的音乐盒,她打开开关,悠扬乐音传出,中间身穿白色芭蕾舞裙,头戴皇冠的女孩子在湖面翩翩起舞,她脚边,还有一只转圈圈的花脸小猫咪。
这礼物无疑是送到了曲鸢心坎里,芭蕾女孩和花脸猫,她和她唯一的童年玩伴,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必然是他特地定制的,可他怎么会知道?
转念一想,他看过她的日记,那么就能解释得通了。
“谢谢,”曲鸢爱不释手地捧着音乐盒,眸中浸着笑,亮晶晶的,“我很喜欢。”
徐墨凛喉结微动,又想吻她了。
“啾。”小家伙估计是受到了音乐的吸引,扑簌着飞到盒面,歪着脑袋,打量旋转舞动的一人一猫,还好奇地啄了啄猫脸,“啾啾啾!”
曲鸢看得忍俊不禁。
受台风影响,全小区停电,备用发动机出现故障,一时半会是来不了电的,徐墨凛先去洗澡,曲鸢则是拿着手机刷新闻,看看榆城现在是什么情况,信号时有时无,视频半天都加载不出来。
徐墨凛用来充当光源的手机接连震动,是张莹来电,曲鸢没接,等它响到自动挂断,又响了第二次,也许是有什么急事?她拿着手机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等水声停了:“张莹打电话找你。”
男人直接拉开了门,氤氲热气扑面,借着手电筒的光,他水光淋漓的上半身一览无余,曲鸢视线悄悄往下,还好有裹浴巾,她想把手机塞过去,谁知他直接按了接通键,倾身靠了过来。
距离这么近,张莹的话她能听得一清二楚,大意是飞往榆城的航班全部取消了,问他有没有顺利到达?
徐墨凛回得很简洁,态度坦荡磊落,三两句话就挂断了。
“里面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洗干净没有,麻烦曲小姐帮我检查检查?”
他还有没有个正形了?
曲鸢晃了晃手机:“徐先生,我在这儿帮您举着灯,您再洗一遍吧。”
徐墨凛遗憾地叹了声:“干不干净又何妨呢,反正是一个人睡。”
话虽这么说,可他有轻微洁癖,还是转身进浴室了。
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曲鸢能想象到水是怎么流过他的身体,越想越脸热,偏偏他还要撩拨她:“忘记拿贴身衣物了。”
贴身衣物,那不就是……
曲鸢故作淡定地说:“反正你自己睡,不穿也没关系。”
既然他都到这个环节了,举灯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她摸了摸滚烫的耳朵,同手同脚地走出去,回到主卧,拿了睡衣去洗澡。
等洗好出来,男人已经躺在她的大床上,薄被搭在腰间,看样子是睡着了,曲鸢推推他肩膀:“徐墨凛,你去客房睡。”
徐墨凛侧身面向她:“踢到床脚了,我可能和客房八字不合。”
他找的理由还能再敷衍点吗?曲鸢当机立断:“那你睡这儿,我睡客……”
话没说完,男人双手搂住她的腰,天旋地转,曲鸢就躺到了他身侧,他把她的头按在胸前:“一起睡。”
“放心,不经过你的同意,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曲鸢:“……”
长途奔波,徐墨凛大概是真的累到了极点,呼吸声变得和缓,曲鸢不忍心再吵醒他,换了个比较舒服的睡姿,顺手掖好被子,看着他腰带系得潦草,松松垮垮的深蓝色睡袍,同时想着,里边该不会真没穿吧?
应该不会吧?
她的手伸到一半,缩了回来。
这些天曲鸢的睡眠质量不怎么好,有他在旁边,睡意潮水般涌来,比什么安眠药都管用,她几乎沾枕即眠,跌入清甜的梦乡。
而原本睡着的徐墨凛则是睁开了眼,亲向她微张的红唇:“晚安,老婆。”
暴雨下了整夜,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已是上午九点,天光蒙昧,阴阴沉沉,造成了时间上的错觉,曲鸢从久违的好眠中醒来,思绪渐渐回笼,她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正窝在他的臂弯里,黑发散乱着,铺在他胸前。
曲鸢不由得想起了甄湘的话,这段恋爱打算采取纯情式,还是直奔主题式?
昨晚他不仅留下来过夜,甚至睡到了她的床上,虽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怎么看怎么和纯情无关。
不得不承认,她并未戒掉他的瘾,好像对他有种本能的依恋。
魂游天外时,男人的灼热气息徐徐地喷向发间,曲鸢听到他在耳边低笑着问:“怎么办?”
她感觉到了……面若火烧。
“上次教你写的毛笔字,”他靠得更近了,“还记得吗?”
第56章 取悦她 后果自负
“上次教你写的毛笔字, 还记得吗?”
当然不可能忘记。
他不提起还好,一提某些回忆画面纷至沓来,挡都挡不住, 他是如何握着她的手,教她来回地从笔尖握到笔端,笔管脉络分明, 还一跳一跳的,完全超出可掌控的范围,烫得她手心快要融化了。
曲鸢更记得的是第二天手腕的酸疼,他预支的福利够多的了, 她不想让他继续得逞,可刚动了下,他比她反应更快,利刃出鞘般, 锋芒毕露, 排山倒海而来。
他再没有别的动作, 拥着她一动不动,像是再次陷入了沉睡。
曲鸢被迫间接地接住了烫手山芋, 丢不掉,甩不开, 羞恼得耳根发红:“徐墨凛!”
她声线清软,听起来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被控诉的当事人只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当场耍起了无赖:“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松开我。”
他直起腰,往前送了送:“后果自负。”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相同情况几乎每天发生,原以为只要抱着她就能好, 可事实证明是在饮鸩止渴,徐墨凛自知准男朋友的身份未定,得见好就收,免得真惹恼了她。
谁知刚有撤退之意,她却主动逼近,暗中偷袭,他毫无防备,城门失守,溃不成军。
曲鸢本想着快刀斩乱麻,挫挫他的锐气,没想到相比山腰露营那次漫长难熬的过程,他会兵败如山倒,缴械投降了,她掬着满手的战利品,小跑进浴室。
先拧开水龙头冲,再按了洗手液,一遍遍地洗,磨磨蹭蹭了半小时才出去。
徐墨凛也清理过了,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正站在床前换床单,随着弯腰的动作,从肩膀到后背,肌理线条流畅,蕴含着男性独有的力量美。
他回头看她,许是心情不错,清隽眉眼染了几分调侃之色:“下次记得提前打声招呼,不然床单不够用。”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不就是了。
曲鸢迎上他的视线,似笑非笑道:“没有下次了,你现在已经被扣到负分了。”
“是吗?”徐墨凛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我有预感,今晚还得继续留宿。”
想都别想,等雨停了,她就会把他赶出住处。
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台风已经过境,风势明显减弱,暴雨还下个不停,曲鸢走到落地窗边,楼下黄色浊流翻涌,小游乐园的旋转木马淹得只剩脑袋,水里漂浮着大量的垃圾,粗壮的玉兰树有些被拦腰截断,有些直接被连根拔起。
别墅区里,物业的工作人员坐着冲锋舟,挨家挨户送沙袋。
停车场的车辆被洪水冲到了西子江边,六神无主地随波逐流,江水倒灌,与道路连成一片,成了汪洋大海,江的对面,开挖中的山体坍塌大半,附近临时搭建的工地简易房一夜之间消失了。
新闻上到处可见救援人员的身影,好在台风预警得及时,提前转移了大部分危险区域的群众,目前并未出现死亡情况。
小区还没恢复通电,曲鸢的手机开了一夜手电筒,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她用充电宝充了电,刚开机,各种信息一股脑地弹出来。
她逐一回复。
隋珠尽职地向她汇报,受台风影响,新搭起的草莓大棚倒了两个,但在哈哈姐她们的帮忙下,已经修好了,造成的损失可忽略不计。
曲鸢问:“村里人都没事吧。”
隋珠:“有一家的猪栏屋顶塌了,砸死了三条出生没多久的小猪崽,不过人没受伤,就当是破财挡灾了。”
“徐太太,我刚刚刷微博,看到你的评论区下面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评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曲鸢发完抽奖微博就没登录过了,登上去一看,隋珠的用语算是比较委婉的了,不知从哪冒出的陌生账号,发布了数百条恶意评论,说她打肿脸充胖子搞抽奖,阴阳怪气地质疑她营销炒作博眼球达到涨粉目的,还有的甚至用污言秽语问候到了她妈妈。
这是曲鸢首次直面来自网络的恶意,百思不得其解,她只是想通过抽奖回馈粉丝,这也……做错了吗?
有粉丝见不得她被人泼脏水,站出来为她说了两句话,结果被骂惨了。
牵连到无辜的人,曲鸢比自己被骂还难受,难道网络就没有秩序可言吗,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骂人?
一直以来,评论区都和和气气的,大家像朋友一样交流互动,从没经历过网络暴力的曲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删除评论等于心虚坐实了罪名,可能还会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导致恶评越来越多,不删的话,放在那儿又碍眼至极。
曲鸢第一反应是需求法律帮助,用法律方式解决,她查了相关资料,诽`谤`信息要达到500转发,5000浏览量才会被定性成犯罪,而她评论区里的恶评尚构不成诽`谤……
“怎么了?”徐墨凛察觉到她的异样。
曲鸢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徐墨凛一目十行地看了恶意评论,眉峰紧蹙,面沉如水,曲鸢若有所思地说:“恶评不会无缘无故冒出来,我应该是得罪某些人了。”
甄湘之前就给她打过预防针,在这个流量时代,微博上的眼睛无处不在,涨粉速度太快会惹人眼红的。
“不管背后是谁,”徐墨凛轻描淡写道,“直接寄律师函,总能顺藤摸到瓜。”
据曲鸢所知,停云地产法务部每年收到、发出的律师函多了去,真正能把事情解决的又有多少?她难免怀疑:“……有用吗?”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他笑了下,“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徐总都这么说了,曲鸢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发私信感谢、安慰了为她出头被骂的粉丝,顺便给隋珠吃了粒定心丸,就放下手机,准备吃午饭了。
果然如徐墨凛所料,暴雨如注,持续地下了整个白天,本就积水严重的小区更是雪上加霜,他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过了第二夜,前车之鉴,曲鸢反锁了主卧的门,无奈之下,他只能去睡八字不合的客房。
当晚,两人都睡得不太好。
洪水积了两日才退去,全小区如火如荼地进行消毒工作,而张莹夫妇也从上海回到了榆城,请他们吃饭的事便正式提上日程。
徐墨凛订了榆城最负盛名的本地菜餐厅,带着他还未正式追到的女朋友提前到达,在走廊偶遇了沈暮和挽着他手臂的陌生女人。
两个男人各怀心思,客气地打了招呼,曲鸢丝毫没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笑着喊了声沈总:“这么巧?”
他们总是巧合地遇见,却注定不会有结果。
“是啊。”沈暮不动声色地示意女伴松手,“榆城真小。”
他自知此举是欲盖弥彰,更知道自己没希望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段单恋藏得严严实实,最好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徐总,徐太太,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沈总,再见。”
等沈暮和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曲鸢发现了某人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你笑什么?”
徐墨凛眉梢微挑:“沈总觅得佳缘,结束单身,难道不该替他感到高兴?”
看不出来他和沈暮的交情这么好?何况,曲鸢并不觉得那女人是沈暮女朋友,不然以他的作风,怎么会不做介绍?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甄湘,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环在他周围的女人多不胜数,竞争激烈,曲鸢换了个角度想,她这么久都没行动,估计是三分钟热度了。
进入包厢没多久,张莹夫妇就到了,她先生是加拿大华人,身材高大壮硕,体形几乎有她1.5倍大,夫妻俩站在一起,衬得她格外小鸟依人。
四人两两挨着入座,服务生送上茶水,香气袅袅,张莹性格活泼,由她打开话匣子,气氛自然就热起来了,她说起徐墨凛在留学时同时被好几个外籍女生追求的事,好笑不已:“师兄被她们追得连图书馆都不去了,待在公寓自习,有个英国女生打扮成保洁上门,然后就惊动了警察……”
其实,张莹也曾是她们中的一员,但她的喜欢很含蓄,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暗恋,后来及时止损,退回到师妹的位置,因为知道不会有结果,所以她选择了爱她的男人。
在张莹心里,他更适合用来仰望。
尽管无法否认,她羡慕眼前这位被称作徐太太的女人。
以徐墨凛的美貌和气质,以及在建筑设计上的才华,心仪他的女孩子必然不少,曲鸢喝了口茶水,如同饮下一大瓶陈年老醋,连头发丝都冒着酸酸的气泡。
她刚放下茶杯,徐墨凛就把它拿了起来,对着她喝过的位置,喝完了剩下的茶,看她的眼神,别具深意。
这样的小亲密让曲鸢心跳加速,接着,手又被他握住,十指相扣,掌心温度相融,仿佛陈醋里冲了大罐的蜜糖,甜滋滋的。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回去路上,曲鸢坐在副驾,喝了杯梅子酒,醉意有些上头,她闭目养着神,回想张莹的话,越想越不是滋味,轻声嘟囔道:“你以前,真没对别的女生动过心?”
车里的酸味严重超标了,徐墨凛打着方向盘,开进副路,在路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踩停车子,拉好手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