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恶心。”
杰森说。他把针管放进腰包,但嫌弃程度仿佛是把一坨【哔——】放得和他那么近。
“还有多少?”
他站起身拍拍裤子,忍无可忍地问。
“还有三四支吧。”迪克也把自己拆出来的东西塞进腰包,表情苦大仇深。
“梅菲斯特?”
他调整好表情后,扬声喊了一声从刚刚起就踱到门外去的女人。
高跟鞋的声音重新传来,梅菲斯特收回望着天空的目光,转头进了仓库。腐臭的血腥味重新灌入鼻腔,混合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冲得她头晕脑胀。
披着玫瑰皮的希斯莉:?
迪克不清楚梅菲斯特的心路历程,倒是看见了她又开始烦躁摇晃的红丝带,连忙出声。
“麻烦你一件事,”他拿出自己最诚恳最柔和的语气,“你能把这些密封箱处理干净吗?”
女人猩红的眸子盯了他一会,迪克没有从中感受到杀意,但仅仅是和眼白漆黑对视就够他脊背发凉。
——————梅菲斯特在战斗时的特征实在是过于非人类了。
希斯莉:*啊啾*
迪克还在胡思乱想的功夫,红丝带已经快速伸了出来,构成三股庞大的绞索,一起朝着中央的密封箱绞去。
在红头罩震惊的目光下,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箱板崩裂,哗啦啦化成一地砂石似的碎片,三股绞索形成了不可抗拒的巨力,彼此碾压摩擦,甚至有些许火花在其中迸发。
杰森想起了两度被红丝带包裹全身的恐惧。
杰森瞳孔地震。
杰森陷入沉默。
“就是你想的那样。”
梅菲斯特无意间抬头,读懂了他脸上微妙的表情,觉得非常好笑,云淡风轻道。
…………这是在威胁他吗?
披着玫瑰皮的希斯莉:不是哦。
等到绞索行为停止,地面上就剩下了一堆不起眼的碎聚合物。
想了想,她召唤红丝带,拖过来一具还没有干透的打手尸体,把他重重摁在这堆碎聚合物上。
强酸刹那间浸透了地上的东西,刺啦啦腐蚀掉所有碎片,直到一切都显出焦化的黑灰色,和仓库经年累月的尘灰融为一体。
打手形成一个大字型,艰难地扑在地面上,不用迪克多说,其余被腐蚀后的密封箱也被梅菲斯特按照这种办法处理完毕,一时间,仓库里除了爆炸后剩下的尸体,其余的部分已经空空荡荡。
而梅菲斯特的冬眠储蓄罐,也像仓库一样,朝着空空荡荡的方向又迈了一步。
“…………”
迪克敏锐地察觉到,做完这一切后,对面那个凶残的女人不仅没有变好,心情反而变得更糟了。
他把“分头行动”四个大字咽回肚子里,若无其事地递上一个邀请。
“走吧?”
梅菲斯特看了他一眼。
在仓库的光线中,干涸血迹的映衬下,她的脸色显得尤为惨白,仿佛传说故事里吸人脑髓的艳鬼,晚礼服和高跟鞋让她更加显得不属于这里,带来一种奇怪的、荒谬的错位感。
她是这样………肯也是这样。
有的时候,希斯莉也是这样。
将金属棍收回背上,迪克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梅菲斯特和杰森。
穿过黑暗的隧道时,迪克刚要回头交代他们船上的地图,却被梅菲斯特一根红丝带捆得严严实实。
夜翼:?!
红头罩:?!
被突然反水的队友惊住,他拼命转头去看杰森,发现红头罩也被严严实实捆在红丝带中间,显出一种微妙的喜感。
刚嘴角上翘那么一秒,迪克就被敏锐的红头罩一眼发现,冷飕飕撇了一个眼刀子。
察觉到自己只是被柔软的丝绸面料严严实实封住了嘴,并没有要把他绞杀的意思,而始作俑者也正僵立在道路中间,迪克慢慢放松下来,等待着她表露出真正的意图。
下一秒,梅菲斯特带着这两个蚕宝宝猎物,一下子窜上了隧道天花板。
骤然失重,夜翼直接在耳廓里听见了自己如雷的心跳,他艰难地扭了一下,发现梅菲斯特并没有这样的困扰。
女人做出这样的姿势,仿佛一只倒挂的蜘蛛,她严丝合缝趴在上面,把自己和两个蚕宝宝猎物藏在阴影里,一点多余的颜色都没有露出。
在她刚刚做完这套动作后,迪克就听见了一点隐约的声音。
那声音细小难认,他只有有意放松身体,平缓心跳后,才能勉强听到一点点。
“存在………”那细小的声音持续说道,“人类…低贱……纯粹…养分……是的大人。”
不知道那边到底说了什么,那细小的声音用一种冷漠又恭敬的态度回答。
“好的大人。荣誉将属于我们。”
在这一声音终于足够清晰时,迪克的心狠狠一缩,随即跳动得仿佛擂鼓。
那是黑巨头的声音。
迪克曾经在无数次与他的交锋里听见过,但没有一次能比上这一次,这么让他作呕。
这声音听上去更尖、更锐利,还伴随着一种苍蝇般扰人的嗡嗡声,好像纽约的海港雾气把他弄得鼻子不通气了一样。
没等他再多辨认一会,迪克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绕着他的胸口,多缠了好几圈,直到红丝带箍成了厚实的铠甲。
“…………”
他不敢置信地看了梅菲斯特………梅菲斯特的丝带一眼,梅菲斯特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他。
也许是五秒,也许是十秒,那声音终于逐渐远去,变得听不见了。
梅菲斯特又吊了他们三秒,这才拎着两个蚕宝宝猎物,再次顺着光滑的隧道天花板“爬”回地面。
“你的心跳声好大。”
不等迪克出声,梅菲斯特先手指责到。
“因为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迪克咬牙道,“刚刚那个说话的人是黑巨头。”
“唔。”
梅菲斯特随口应了一句,在蚕宝宝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解开了红丝带的束缚。
忽然被扔进空气里,红头罩敏捷地一滚,猫一样灵巧落地,迪克还在想事情,但也没摔到哪里去,两个人只是造型上稍稍狼狈了一些。
出乎梅菲斯特意料的,她的便宜二哥虽然看上去有一肚子火,但并没有当即炸毛。
“刚刚在隧道里的是什么鬼东西?”
杰森冷着脸问。
“触须。”
梅菲斯特幽幽回答。
在那一瞬间,她就升起了某种野兽般的直觉,有什么即将窥探过来的提示音充斥脑海,所以梅菲斯特干脆一边吊着一个,带着他们俩窜上了天花板。
“你说的黑巨头,”
披着玫瑰皮的希斯莉看着自己还在眉头紧锁的大哥,忍不住好心提醒道,“可能已经不是人类了。”
“…………?”
“可能是傀儡。”梅菲斯特舔了一下上颚,“也可能是……”
………成虫。
“如果是成虫的话,我们就麻烦了。”
想了想,她做了一个相当精简的总结。
迪克郁闷地叹了口气,深感作为正常人,能被反派的三观震撼一整年。
“这些人是想要世界毁灭,大家一起玩完吗?有什么意义?”
红头罩原本一直闷不吭声,此时忽然插了一句嘴。
他的语气阴森,又有些刺骨的寒冷和怨气。
“不。”
杰森说,“他们是想重新划分这个世界。”
如果规则指定一种美,那美就会成为某种因为被认可而永远不变的标杆;如果规则被改变,那么改变规则的人就会生活在对自己完全有利的新世界里。
制定规则、实施规则的人,从来不是什么狂想家。
“虫子是有等级的吧?”他忽然问道。
过了一会,梅菲斯特才意识到,这是便宜二哥在向她发问。
梅菲斯特平静地点了点头,听见旁边的红头罩再次发出一声寒气森森的冷笑。
杰森的声音放得很低,但它还是在隧道里回响着,像骨头缝里每逢下雨天就要回来的陈年隐痛。
“真正的疯子,比他们要无害多了。”
这次换成迪克陷入沉默。
气氛变得几乎凝滞,只有梅菲斯特挤在中间,脸皮比欲望丝带还要厚,丝毫没有感到坐立难安。
“希斯莉有问题想要问你。”
想了想,她决定助(keng)攻(hai)一把自己的本体。
“……什么问题?”
这回换成迪克满脸茫然了。
“我不知道。”梅菲斯特很干脆地说,“但我知道她有问题要问的表情是怎样的。”
“……噢,好的。”
迪克被这一通明说暗秀搞得表情凝固,不知作何表情地应了一声。
“记住了吗?”
梅菲斯特补了一句。
迪克刹那间手脚一僵,后背一冷,想起了被红丝带支配的恐惧。
“记…记住了。不会忘的。”
夜翼: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杰森很乐意看见他在女孩子面前吃瘪,忍不住窃笑一声。
隧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高速移动了几分钟,就在前方看见了出口的光亮。
意识到这点后,梅菲斯特把速度放缓,扭头看了一眼迪克。
“我已经通知蝙蝠侠了。”
和她相处了几个小时,迪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看梅菲斯特的脸色,此时更是明白她想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女人的脸色果然比刚刚平静,他们一起出了隧道,看着灰白天空下,这艘显得格外庞大的货轮。
“哇。”迪克说,“甜蜜的家。”
“………闭嘴吧。”
杰森深吸一口气,摁耐住发痒的拳头。
货轮周围有人监守着,梅菲斯特三人潜行过去,越往前越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一米九几的小队成员各个双目无神,脚步拖沓,听力却变得格外敏锐。
————梅菲斯特操控红丝带朝着二十米开外的树梢拨弄出一声轻响,没想到有人直接朝那个方向放了一枪。
“砰!”
枪声震耳欲聋,激起大片原本停留在树梢上的鸟儿,周围在巡逻队成员们却对这个明显怪异的举动毫无异议,甚至连停都没停一下脚步。
“……疯子巡逻队?”迪克牙痛般啧了一声,“那我们要全程潜入进去了。”
梅菲斯特对他们的方案不置可否,但不知为何,她的直觉开始疯狂向她报警,告诉她尽早离开。
希斯莉也听到了那声枪响。
她手指一松,最后一颗葡萄顺着指缝掉落,停在加布里埃尔手心。
不用她催促,大天使已经闭上眼睛,凝神谛听。
“他们没事。”他慢吞吞地说,又听了一会,“刚刚那一枪是在打………鸟。”
希斯莉:?
希斯莉:是我的耳朵装得不对吗.jpg
加布里埃尔捏了捏她的脸颊,希斯莉下意识张开唇瓣,刚刚她掉的葡萄又被加布里埃尔塞回口中。
希斯莉:*嚼嚼*
加布里埃尔捏捏她的脸,同步露出了超满足的神色。
葡萄很甜,汁水颇足,像在直接喝清甜的糖浆,和在冬天吃砂糖橘是异曲同工之妙,但在萧瑟的秋风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还转移了一次阵地,希斯莉越来越觉得,这一次大哥遇上的事情恐怕十分复杂。
“有我在。”
加布里埃尔低声安慰她。
大天使周围金光灿烂,圣光柔和,说下这话的时候,十分有说服力。
两只希斯莉凑在一起,先是出现同款担忧神色,又从担忧变成瘫软下去的放松表情,萌成双倍。
优格尔:“……………”
在时代里疯狂更新自己的老爷爷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给这两只贴在一起的希斯莉拍了一张照片,关闪光灯的那种,偷偷存入“我的小友”相册。
而两只希斯莉都对此事一无所知。
希斯莉在另一只自己温暖的怀里趴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不记得以前有听说过,大哥会涉猎这么危险的事情。”
“我也不记得。”
加布里埃尔快速搜索了一遍记忆角落,得出结论。
她还要在说些什么,忽然觉得心口一窒。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几乎掀翻希斯莉的耳膜。
信号由肌肤传递,在疼痛传来的一瞬间,加布里埃尔当机立断,捂住希斯莉嗡嗡响的耳朵,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大天使的治愈立场瞬间升起,笼罩了小小的平台,让这里面被包裹的人迅速恢复。
“别动。”
听力重新恢复的希斯莉一动不敢动,被加布里埃尔温柔摁好。
她的眼睛也被加布里埃尔蒙住,只感觉到耳边有温柔的触感,在一下一下擦着什么。
有一点点痒,希斯莉也没挣扎,她靠在加布里埃尔温暖的怀里,有点后知后觉地抽泣一声,忍回被吓到的眼泪。
她抓着加布里埃尔的衬衫,又被加布里埃尔虚虚蒙着眼睛,因此没有看到,青年用雪白衣袖为她擦拭血液的模样。
鲜红色很快遍布大天使的白衣,显出一种鬼魅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