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生存守则——梨鼓笙笙
时间:2021-08-31 09:48:51

  遒劲错节的宽大树干上, 枝叶繁茂之处, 仔细去瞧, 才能依稀辨出两个交叠紧贴的人影。
  渗着玫瑰花露香味的水绿色披风被解了下来,将两人一齐裹住。
  诃子早已被一把推起, 宽大的手掌紧紧扣着细若蒲柳却盈可弹手的腰肢,压在他健壮削劲的胸膛上, 她微微战栗着蜷缩,呜咽尽数被亲密无间的吻掩去。
  人声与脚步声逐渐远去, 薛靖谦才直起身子,将人抱在怀里细致温柔地拢好了衣物,低声问:“……和我一同到听涛阁去?”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指不定还会有什么人路过,若是被下人撞见了,可是没脸极了。
  程柔嘉被吻得久了, 眼神还带着点迷蒙, 微弱的月光下,容颜秾丽如牡丹, 知道他并未动怒,便嘟着嘴不依他:“薛将军,您明明答应了我阿爹自个儿住在听涛阁的,怎能出尔反尔……”
  他闻言微微挑着眉, 女儿家纤长的手指在他的手掌里犹如精致小巧的玩件, 随意地揉捏把玩:“那……我也未曾料到我家小姑娘会半夜同旁的男子见面呀……”
  程柔嘉听着这缓声和语的字句与称呼有些怔然, 细细地去看他眉眼, 愈发仿佛美酒入喉,灼得她心间滚烫,似要溺毙在这从未料想过的温柔里。
  毕竟身份悬殊,对于薛靖谦,她的畏惧实然远远高过爱意,总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惴惴不安。
  轻易不敢拒绝,不敢违逆。
  在园中见到林殊文的那一霎,涌上心头也全是被他知晓后该如何做的担忧与恐惧……
  却原来,他真是打心里在珍视她……
  即便愤怒,却也没有粗暴地呵斥打骂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爱抚,像是要在她身上打上他的标记似的。
  她鼻头微酸,低头搂着他的脖子,眼泪霎时忍不住般的簌簌往下掉。
  大朵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从来胜券在握万事云淡风轻的将军乱了阵脚,无法笃定根由,有些僵硬地圈她在怀里哄着:“你……阿元……别哭了,你不愿意,我不会迫着你的……”
  哄不住,又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有口不择言的行径:“……我没有怪你,要怪,也是怪旁人胆大包天地敢肖想你……”
  她环着他的腰,珠玉环绕的云鬓紧紧贴着他的下颌,头一回鼓足了勇气,温声嗫糯:“薛靖谦。”
  “嗯?”可算是不再哭了,他松了一口气,心头那股憋闷云雾散开,大手轻轻捏着她的耳垂以示安慰。
  “你爱我,是不是?”她扶着他的玉带跨坐在他身上,莹澈透明的眸子仰望着他,娇柔似春日柳树梢头的嫩芽,眼波里盈盈欲滴,柔弱无骨,不堪一折。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将她按倒……
  明明是这样低的处境,薛靖谦却清楚地知晓,她此刻是胜者的姿态。
  她就像是一缕青烟,囚不住关不了,一不留神,就能随风飘逝,再也无影无踪。唯有让她主动地流连温存,才能赏得无尽缱绻风姿。
  内敛的儒学礼教让他难以像那些花花公子一般面不改色地诉衷情,但对着的是她……他默了默,捧着她的面颊,点了点头:“是。”
  “你要娶我,是不是?”她眸子发亮,却未停下,再一次追问。
  一路南下,他待她和她的家人的态度从不是以通房的身份出发的,她心里已有七八成的把握,但此刻,她想要听他笃定地告诉她。
  薛靖谦定定地看着她。
  阿元比他想象中,更在意名分。
  她素来好脾性,今夜待林晟却那般绝情冷清,与名分二字关联不可说不大。
  倘若当日那懦弱的林家大公子肯挺身而出,不顾爹娘反对迎娶她,为程家的事奔走,他们今时今日,说不定也会相敬如宾,恩爱不疑……
  他嫉妒,同时也警醒。
  若真有一日,阿元待他,也像待林晟那般冷漠疏离,与他形同陌路……他简直无法想象面临那样场景的心情。
  平素都不是轻易允诺的人,也不喜提前邀功。迎娶阿元的这件事,也是想要细细筹谋算无遗策之后,再告诉她。
  但她是这般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处处让他怜惜让他无措,那些个原则习惯,在她跟前总站不稳脚跟。
  程柔嘉久久未等到答语,一颗心杳杳往下坠,失望地垂下了眼睑。
  却又被他用手指抬起下巴,迫着她与之对视,深邃如墨的眼眸里是无尽的缱绻温和,声音镇定平缓:“是,我要娶你。
  “阿元,等我办完南边的差事,将一应事情料理完,我便以正妻之礼,迎你过门。”
  语毕,便见她一双眸子细细地打量着他,似在寻觅他可有半分敷衍或不情愿的神色,半晌后才浅浅吐了口气。
  他看得好笑,忍不住捏着她尖尖的下巴逗她:“你就这般在意这个?”
  “那是自然。”她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出格,白皙的双颊微微泛红,却理直气壮。
  他哦了一声,眯起了眼睛:“那倘若林晟方才不是要你和他私奔,是要娶你,你也会答应?”
  程柔嘉愣了愣,他果然听到了。
  她抿了唇,杏眼含嗔:“我是将军瞧上的女子,眼光怎会一成不变?”
  这话也不知是在夸他还是夸自己。
  薛靖谦失笑地拧了拧她的鼻尖,那文细莹润的红唇便不满地微微嘟起,他心念一动,俯身又要吻下去,人却轻巧地避开,吻落在她的青丝上。
  他愕然。
  “将军是守诺之人,天不早了,也该回听涛阁去了。”她一派纯净地望着他,仿佛他再逾矩下去,其余旁的承诺在她那里也统统不作数了。
  薛靖谦暗暗叹气,想起方才拢着那腰肢时她下意识战栗痉挛的模样,也知道无论如何今夜也无法挞伐略地,昨夜在船上,竟真成了临行前的最后一回。
  “明日夜里,开完宴会,我便要走了……”他在她耳边轻轻吐着气,手指摩挲着她的耳骨,像是在施苦肉计,想多流连片刻。
  程柔嘉只做听不懂的样子,忙推他道:“如此,将军更要早些回去歇息,养精蓄锐了。”
  薛靖谦轻哼一声,报复似的咬了咬那光滑莹洁的耳垂:“真是恃宠生娇!”
  说着,到底是抱着人从树上跃下来,安稳地落了地。
  她眉眼里洋溢着欢快的笑意:既然他说了爱她,总要证明。她想做他的妻,亦不能总是一派伏小做低的模样,不遂心的事,也该拒绝。
  “我送你回去。”他仍没释手,扣着她的腰低语。
  程柔嘉唯恐被人瞧见,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他却不理睬,径直抱着人在空中轻跃疾行,她吓得忙搂紧了他的脖子,脸深深埋进他的衣襟——又怕摔,又怕被人看见。
  薛靖谦的想法很简单:程家的护卫如此不精心,入夜了还有宵小能翻进来,他可不放心让他的小姑娘只身回去……那浮翠园外边的围墙较其他地方实在矮了些,得加固些,再在墙上弄些琉璃瓦片,若还有“小蟊贼”贼心不死,总得让他吃些苦头……
  程柔嘉一颗心惴惴,但薛靖谦的功夫却很靠谱,直到到了丛香馆外边,还无人注意到在府中夜行的二人。
  丛香馆正院里种着大丛的晚香玉,香气猛烈,沁人心脾,隔着一道月亮门,也能嗅出些缠绵悱恻的滋味来。
  程柔嘉扭身要走,瞥见他静静地立在那儿,眼眸里有狂风骤雨席卷,却不曾拦住她,依着她的话,半分也不逾越。
  她心里软成了一片,想了想,还是回退了几步,奖赏似的踮起脚尖凑近他的唇,轻轻贴了上去。
  送上门来的温香软玉,薛靖谦哪里还忍得住,将人压在墙沿上,重重地吻下去,仿佛要榨干她的气息,辗转缠绵。
  隔着一道月亮门,房门吱哑一声被打开,阿舟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说是赏花,姑娘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情……”
  唇齿依依不舍地分开,脚步声渐渐近了,他轻轻一吻她的额头,这才闪身而去。
  程柔嘉缓了缓呼吸,拿帕子逝去唇角的银线,转身便迎上面色焦急的阿舟:“我回来了。”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
  她扶着阿舟的手臂,轻启丹唇:“红绸呢?”
  阿舟疑惑地看向她:“不是跟姑娘一道出去的吗?”
  应是担心被阿舟问出什么,自己先回了屋,程柔嘉淡淡地笑:“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我便让她先回来了,我去瞧瞧,你先去烧水吧。”
  阿舟不疑有他,屈膝下去,转身去了厨房。
  后罩房里,红绸木然地坐在床上,见程柔嘉推开门进来,便脸色苍白地跪到了她跟前:“姑娘,我错了,请你责罚……”
  她面色复杂地看着她:“你可知错在哪里?”
  红绸低头喃喃:“奴婢揣度错了姑娘的心意,以为姑娘心间还念着林公子……”
  程柔嘉满眼失望。
  “不是。”
  红绸抬起头。
  “你错在,不该替我做主。”她面色冷凝,“即便你猜错了,你也有千百次机会矫正过来。去的路上,你明明可以告诉我去见的人是谁,你也知道我领会错了,可你还在以自己的心意为准,自作主张地认为我想见林殊文,有必要见林殊文。”
  程家规矩不严,她与红绸自小情同姐妹地相伴长大,并未太过约束于她。
  但倘若今天的事情发生在承平侯府那样的地方,即便薛靖谦肯保住她,像红绸这般僭越背主的行径,恐怕也难逃一死。
  这个自行其是的性子,若再不拗过来,迟早会惹祸上身。
  红绸呆愣愣地跪在那里,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她最了解姑娘的。
  姑娘聪颖异于常人,做事一向都能挑到最好的法子,她一向钦佩姑娘。
  当年太太点了她去做陪嫁的大丫鬟,暗地里亦有提点——倘若进门后林太太借着小日子或是有孕给姑爷屋里塞人,她即便是要替姑娘侍奉姑爷,也定要将人留在姑娘屋里……
  她想起这事,心里对林大公子总是有几分异样。但姑娘的眼光一向是顶好的,她相信即便这事真成了真,姑爷和姑娘也不会亏待她。
  更深露重的,林大公子巴巴地赶过来,腰间的玉佩都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又软和着语气一通解释,她听着都有些心软了,他又执着地要和姑娘赔不是,她这才起了念头,想着怎么着也得让姑娘来听一听,好解了心结,于是便含含糊糊地将人带到了浮翠园……
  她没有想到,原来姑娘根本不想见林公子,恼怒起来,还要怨她不该做她的主……
  “今夜的事,便罚你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当做是小惩大诫了。你好好想一想。”程柔嘉也不知她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如何,但该说的她已经都说了,今夜这通闹腾,她疲累得很,亦无心再训斥丫鬟,转身回了屋子。
  红绸抽了抽鼻子,擦干了眼泪。
  她一心都是为了姑娘,既然姑娘不喜欢,她便不再和林家的往来就是了。
  ……
  次日傍晚,一队胡姬与舞伎坐着马车迤逦而来,旋即风情冶艳,腰肢款摆地鱼贯着进了程家的角门,引来路人注目无数。
  作者有话说:
  啊,先婚后爱yyds,宿舍前面依依不舍的小情侣最腻歪!
 
 
第55章 胡旋 [VIP]
  杜知府请了乐伎入府在前院为男子们表演, 后院里,纪氏亦早请好了有名的戏班子,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杜知府的夫人叶氏为人十分和气, 一进门便携了纪氏的手亲热地说话, 半点没有官家太太的架子, 惹得纪氏很是受宠若惊。
  叶氏的声音又细又软,纪氏好奇之下一问才知原就是本地人, 嫁与杜知府后已经有十年未回余杭来了。
  “那夫人可真是有福气了,赶巧知府大人分到了余杭来做官, 也能和娘家的兄弟姐妹多走动了。”
  “可不是吗?还是程太太最明白我的心情。”叶氏笑吟吟的,扭头时却笑着看了程柔嘉一眼。
  程柔嘉会心一笑, 亦微微点头回应。
  杜大人能来余杭,少不了薛靖谦的手笔。叶氏待程家客气,是聊表感激,也是借着机会想将自家往薛家身上捆得更紧些。
  女人家聊些家长里短,给个笑脸,便算是以礼相迎。那, 男人那边呢……
  她想起杜知府昨日目光闪烁地说要请些乐伎表演的模样, 柳眉微微蹙起。
  “杜夫人来得好早,倒是我来迟了!”
  小楼外忽地传来一位女子尖细的声音, 众人都是一愣,回头去看。
  来人穿着大红遍地织金通袖衫,二十出头的模样,身量不高, 纤细身材, 肤白赛雪, 细如凝脂, 头上戴着赤金衔南珠的凤钗,耳边一对赤金嵌红宝石石榴花耳坠,行走时微微摇晃,贵气雍容。
  程柔嘉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昨日薛靖谦说了是家宴,阿爹又额外请了杜知府来赴宴,可这位是……
  叶氏心思灵巧,低头轻语提醒:“这是卫所的项指挥使的夫人温氏。”
  地方卫所的指挥使,那就是正三品的官职。
  “可是宫里项贵妃的族人?”
  叶氏闻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又轻笑着释然,若真是个空有美色的花瓶美人,薛将军也断然不会给程家这样大的体面。
  于是含笑点了点头,看程柔嘉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慎重。
  此时的程府可不是什么官家夫人就能硬闯进来的,温氏此刻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身边还跟着程家的丫鬟,可见是薛靖谦点头应了的。
  果然温氏一走近了,便轻笑着抚着鬓边的大朵牡丹:“我家夫君去了外院喝酒,听说杜夫人也在这里,我就赶紧过来了。”
  程柔嘉母女同她见了礼,温氏却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只笑着和叶氏打招呼,倒像是到的杜家做客,全然没将主家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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