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澄看她这软弱可欺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头疼。性子这般软,难怪会被从前的丫鬟欺负到差点没命。
于是他主动提点她道:“府里丫鬟不够,严循已采买了几个回来,先在放头院里待着,你若有觉得好的便提拔进屋里来。不过有一样须记得,下人便是下人,不可对她们太过和善,该有的规矩还得有。还有这院里的管家小厮,也尽数由你差遣。我会叫严循派心腹过来,你有何事都可通过他,或告知严循或直接告知我,自会有人来处置,你可懂?”
余嫣自然懂,但她不明白的是萧景澄这是要把文懿院全交给她来管的意思?
可她哪里配做这样的事情,她不过是个婢女,充其量也只是世人口中极为不耻的外室罢了。她从前对这样的女子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她的那些名门闺秀甚至有将外室与青楼女子相提并论的言论。
是啊,她若不是被萧景澄所救,如今也不过就是个官妓,每日在教坊司侍候不同的男人。比起青楼女子,她又高贵在哪里。
萧景澄见余嫣低头不语,手在她的腰间轻轻一握,问道:“怎么,是想不好怎么管教下人吗?”
“不是,王爷厚爱不敢辞,只是我身份卑微……”
萧景澄略显不耐,抬手打断她的话:“让你管便管,哪来这么多借口。”
他最烦听她说些什么配与不配或尊卑有别之类的话,当初她反抗萧晟的时候不是挺有骨气,怎么如今到了他这里反倒谨小慎微起来。
每每看她将自己放到了一个极低的位置,萧景澄心里便会腾起一股无名火。他紧了紧余嫣的晧腕,沉声道:“你是我的人,何来卑微一说。我这府里的小厮都不会像你这般自轻自贱。”
“可他们与我不同,他们只是下人,我却是……77ZL夫人说了我该与念夏她们好好相处。”
余嫣察觉到了萧景澄周身的怒气,紧咬着唇没敢再说下去。
萧景澄却被她给气笑了:“所以你预备着往后与她们一同侍候我?”
“我都听王爷的,王爷说如何便如何。”
“看不出来你这般乖顺听话。”
“是,我会乖乖听王爷的话听夫人的话,以后听王妃的……”
话没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道,“我不会出现在王妃面前,王爷放心。也不会与王妃争宠,我、我只会做一个奴婢。”
一个安分守己的奴婢,如果到时候王妃不想见到她,她走人便是。
萧景澄愈发来气,本想再训她几句,可看她低眉顺眼的柔弱模样,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又想宽慰她几句,叫她不必烦心此事。他既纳了她便能将此事处理好,不叫两方都不痛快才是。
且如今他还未正式议亲,离王府进府的日子还远着,她实在不必从此刻便担心起来。
但看余嫣这个样子只怕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不提的好。
于是他索性换了个话题:“你身上怎么样,可还有流血?”
余嫣满脑子都是王妃进府后她该怎么办的想法,冷不丁听到萧景澄问这个便愣在当场。萧景澄便又捏了捏她的腰窝:“问你话呢,可是忘了擦药,要不要我帮你擦?”
余嫣惊得连连摇头,也学着他转移话题:“不、不用了,王爷衣裳湿了,不如我替您换了吧。”
萧景澄不置可否,只起身进了内室,看着余嫣忙忙碌碌拿了中衣和外衣出来,便道:“只要中衣便可。”
余嫣便知了他的意思,红着脸把衣服准备好,又很自觉地叫人进来替他备水沐浴。
很快她便被人抱进了净房,满屋红潮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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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澄第二日便让人把丫鬟和婆子送了过来,又让人把余嫣的东西都从偏院挪到了正院。
这样一来府里上上下下全都明白了过来,对余嫣也比往日更尊敬了几分。
忆冬帮着念夏收拾东西去正院的时候,便忍不住吐了点酸水:“王爷待她是真的好,你瞧瞧这架势,俨然便是这文懿院的女主人了。”
念夏身子已好了许多,只走路还有点不利索,她低着头轻声道:“王爷待她她,对咱们也有益处。”
“可你就不想想以后吗?”
“以后是以后,眼下只管好好做事便是。你也学我一样多存些钱,即便往后配了小厮,日子也能过得好些。”
忆冬一听瞪大了眼睛:“什么,竟要去配小厮?”
从人人敬仰的郕王殿下,到连她们都比不上的小厮家丁,这落差未免太大忆冬实在接受不了。
可不接受又能如何,不过是命罢了。
末了她长叹一声,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余嫣搬进正院后依旧过着和从前一样的日子。天气渐渐转暖,已是几日不曾下雪。眼看着春日便要来到,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接受了自77ZL己外室的身份后,余嫣的生活也渐渐回到了从前。除了身份的差异外,她如今的日子比起从前竟是更好了。
一应吃穿用度都比她当余家小姐时更精细,侍候的人也多,萧景澄那样的身份便是个别苑也皆是最珍奇的宝物,只她身上穿的绫罗绸缎便有许多她从前都未见过的。
什么宝石头面翡翠珍珠,都跟不要钱似的流水般送进屋里,把个冷硬的内室也衬得多了几分娇媚感。
只是东西虽是多了也好了,余嫣整日里窝要房内不出门,那些个华美的衣裳精致的首饰也没机会穿戴,到最后也不过挑些素净雅致的日日穿用。
忆冬偶尔就会数落她:“姑娘打扮得这么素净,是不想王爷来咱们这个屋里吗?您就算不为我们想也为自己想想,女子容颜易老,姑娘还是抓紧为好啊。”
萧景澄也问过她为何不穿戴那些:“是瞧不上不喜欢,还是不愿意?”
余嫣如今也摸透了一些他的脾气,小心翼翼讨好道:“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待在屋里也不必打扮得太过,这样便可以了。”
“那你便出门去吧。”
余嫣一愣,问道:“可以……出门吗?”
萧景澄不由失笑:“怎么,我是打断你的腿了,还是命人绑着你了,怎么你就出不了门了。”
“王爷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萧景澄令她坐在自己腿上,把玩着她的一缕垂发,淡淡道,“外头还有些凉,你出门时披件狐皮袄子。我着人给你备辆马车,你记得带个手炉,再带几个丫鬟家丁,让车夫送你去各处转转。想买什么便买,银子都在账房那里,你让丫鬟去支便是。”
怕余嫣有顾虑,他又道:“不必担心银钱,街市上的东西贵不到哪里去。一间铺子加起来也未必有你这镯子贵重,你且买就是。”
余嫣听他这么说也是吃惊,没想到自己随意挑的最素净的一个羊脂玉镯竟这般值钱。
可看萧景澄说起它时的表情,竟也不过尔尔。可知郕王殿下的有钱程度,远超自己所能想的。
余嫣既得了他的允准,便也起了出门走走的心思。自从父亲蒙难她被下狱,她这几个月一直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这京城的街市什么模样她都快不记得了。
她到底还是个少女,也喜欢新鲜的玩意儿。所以趁某日天气和暖,她便带着身子已大好的念夏一道坐车出了门。
两人也没去别处,就去了余嫣从前去过的永明街。那街市两边有胭脂水粉铺,还有绸缎庄和首饰坊,另外还有一处挺有名的饭馆。
余嫣甚至打算在外头吃顿饭,尝一尝许久未尝过的味道。
结果在一家胭脂铺里挑选东西的时候,余嫣不小心撞见个孩童。那孩子穿着打扮皆像个有钱人,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可她身边却一个跟着的人也没有,小姑娘瞪大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
余嫣还当她77ZL认得自己,便上前同她说了两句话。那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娇笑着就过来拉她的手,又冲她道:“姐姐,你陪我玩可好?”
余嫣一时不察,竟由着她将自己拉出了胭脂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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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冬正帮余嫣挑香粉,她也许久没出门,被掌柜拿出来的各种瓶瓶罐罐迷花了眼。
刚挑出两瓶觉得味道不错的,想问问余嫣的想法,一扭头才发现她人不见了。
忆冬只当她在别处挑东西,结果铺子里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不免有点着急。于是搁下香粉瓶子走出门去。
到了门外正好碰见一道出门的小厮,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一看就是替余嫣买了。
他见了忆冬还上前来讨好:“姑娘我买了两串,你也吃一串吧。”
忆冬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余姑娘人不见了,你还有心思吃糖葫芦。”
若是人在他们手上丢了,回去怕是当场就要被杖毙了。
小厮一听也急了,赶紧和忆冬一起沿着铺子周围寻找起来。
却说余嫣被那孩子拉着拐进了旁边的一条上巷子里。余嫣进了巷子莫名有点不安,就拉住了那孩子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家里人在何处?”
那孩子却不答她,只拉着她要她陪玩,还从口袋里掏出五彩络子问她;“姐姐,你看这个好看吗?”
余嫣蹲下/身来仔细打量孩子的眉眼,见她不像是听不懂大人话的样子,于是又耐着性子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一遍。
那孩子却依旧没答,还是在玩那几个络子,还故意凑到她鼻子下面道:“姐姐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余嫣下意识将头撇向了一边,只闻到一丝淡淡的香粉味,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
可这孩子的举动还是叫她有些不安,正巧这时听到了忆冬等人唤她的声音,于是她起身去拉孩子的手:“走吧,我叫人驾车送你回家去。”
那孩子却不肯,挣扎着要往巷子的另一头跑。余嫣正犹豫着要不要松手,突然只觉身后一暗,一阵凉意钻进脖颈里,紧接着便是一股剧痛袭来。她两眼微微一闭身子便软了下去,被袭击她的手一把接住。
对方看一眼身边的人,立即就有人过来拿个黑布袋子罩住余嫣,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朝着巷子的另一处快速移动,巷子口正巧停了车马车,他们将余嫣塞进马车里,疾驰而去。
忆冬寻到巷子里的时候朝里张望了两眼,只看到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她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往更远的地方寻去。
与此同时永明街上一辆停在胭脂铺对面的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原先一直挑帘看向街道的小丫头放下了帘子,遮挡住了车内的光景。
然后她悄声对车内的一个女子道:“姑娘,阿大他们已经得手了,这会儿就会把人运去金凤楼,咱们不如先回府吧。”
陆云箴靠在那里不住地摸着手中的暖炉,车厢内虽77ZL暖意融融她的心却凉了一大截。
她一路从文懿院跟着余嫣出来,眼看着王府的车夫为她赶车。跟在身边的小厮她曾在景澄哥身边见过,那是贴身侍候他的人,他却拨给了余嫣。
还有陪着她的那个丫鬟,那是姨母特意挑了给景澄哥哥暖房的丫头,他却让人去侍候那个余氏。
可见这余氏在景澄哥哥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
他待自己都没有这么好过。
陆云箴半是生气半是惊惶,气她爱的景澄哥哥为美色所迷,惊的则是万一他对此女情根深重,那自己往后入府岂不是要独守空闺。
一想到让自己跟个贱妾争宠,陆云箴便浑身发抖。原本她确实有归家的打算,反正金凤楼里有她买通的老鸨,余嫣一进门立马就会被安排接客。她若不从就再卖到别的肮脏地方去,一个不如一个。
她非要让那些男人将她狠狠糟蹋完才能出一口恶气。
可眼下她只觉得这样还不够,思索片刻后冲丫鬟道:“我们也去金凤楼。”
丫鬟一惊:“姑娘,那可不是您能去的地方。您金尊玉贵的,哪能去那种地方。”
陆云箴当然知道,她从前是最看不起那种地方的女子的,可今天她非去不可。她不放心,她非得亲眼看到余嫣被男人压在身下折磨得奄奄一息才能解气放心。
于是她沉声道:“不,就去金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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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冬等人寻了一大圈都没见到余嫣的踪影,眼看天色越来越黑,众人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大了。
尤其是忆冬,她是余嫣的贴身丫鬟,这番出门竟把人弄丢了,回去她该如何向王爷交待。
想到念夏不过不小心弄湿了王爷的衣裳就挨了十大板子,像她这样把余姑娘弄丢了只怕会被凌迟吧。
忆冬站在街头急得都快哭出声来了。
随行的小厮和车夫也是急得抓耳挠腮,吓得都快晕过去了。那小厮满头冷汗直流,刚抬手去抹就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骑在马上朝这边慢悠悠地走来。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严循,顾不得想太多冲上去就把他拦了下来。
严循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追问道:“出了什么事,你今日不是陪余姑娘上街采买吗?”
小厮哭丧着脸道:“可余姑娘不见了。”
“什么,余姑娘不见了?”严循一听大叫不妙,调转马头就朝身后的马车驶去。
小厮这才注意到后面还跟着王府的马车,一看那庄严的华盖便知是王爷的马车,吓得两眼一翻瘫坐在地。
完了,王爷知道了,这下真的死路一条了。
马车内萧景澄薄唇紧抿听严循说了此事,沉声道:“叫他滚过来说清楚。”
“是。”
严循说完就跟拎小鸡似的把吓得半瘫的小厮拎到了萧景澄面前。小厮也不敢瞒着,没等萧景澄发问就一五一十全说了。
“忆冬姑娘说了,前一刻还在胭脂铺里挑东西,下一刻人就不见了。”
严循插嘴道:“王爷,会不会77ZL是胭脂铺的掌柜搞的鬼?”
萧景澄淡淡扫他一眼:“他为何要这么做?”
是啊,严循也觉得自己想岔了。那掌柜的打开门做生意,没事儿掳一个姑娘做什么,是嫌自己命太长想要作死吗?
那会是谁干的呢?
没等严循想明白,萧景澄已冷声吩咐他:“传令下去满城搜捕,找不到人我唯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