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澄却懒得看,只扫了一眼书桌上码放整齐的画轴,便随手抽了本书翻看了起来。
严循便道:“王爷好歹看一两眼吧,万一有中意的……”
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王爷娶张家的姑娘为妃,那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女子必定跋扈,往后这府里可就热闹了。
但王爷一点儿翻看的意思都没有,严循没办法只能壮着胆子拿起一幅作势展了开来:“王爷你且看,这可都是姑娘家的肖像,听说那些个想要与王府结亲的姑娘都自个儿画了画像送到了太子妃殿下那里,王爷如今的婚事可是炙手可热啊。”
说罢将那画放到萧景澄面前,却被对方一手推开。
严循并不气恼,转头又打开另一幅:“这个王爷看看如何?属下眼拙看不出姑娘们的好坏,想来太子妃殿下一早就看过了,必定都是美人。王爷不如就挑个最美的吧……”
萧景澄被他烦得不行,举起手中的书册敲了敲他的脑袋:“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
“属下也不想烦王爷,但太子妃殿下既叫属下来77ZL办这个差事,便必定得办好了才是。王爷您便看一眼,看一眼说不定真有中意的,那也是好事啊。”
严循觉得自己简直是强按牛头喝水,又像是青楼时的老鸨拉着客人塞姑娘,可是没办法,不想干也得干。
两人就这样你推我搡地,突然严循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画轴,瞬间哗啦啦掉了一地。
那画轴掉落后便自动散开,露出里面一个个姑娘的脸来。严循只不小心瞥了一眼,便觉有几个确实美若天仙。
尤其是最上面的那一个,那眉眼恍若真人一般,看得严循目光一滞。
这、这女子不仅美,且还十分面熟。严循当即便要伸手去拿那画,不料萧景澄已先他一步出手,将那画轴捞了起来,放到了面前细看。
随即便听他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
严循看着那张和余嫣几乎没有二致的脸,惊得说不出话来。一直到萧景澄又问了一遍他才道:“属下不知,属下这就去查。”
萧景澄没再追问,只拿着那幅画认真地瞧着,脑海里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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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循办事速度极快,第二日就把那画上女子的来历打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甫一得知这女子是张家人时,他也是吓了一跳。
“听说是张相的长子,现任吏部郎中的张大人收养的义女。”
“何时的事情?”
“这事儿说来颇为奇怪,属下去打听的时候,张府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说是这姑娘吧之前一直不住在京城,从前虽说收了做义女,但一直养在关中一带。且还是嫁过人的。”
萧景澄听了眉头一皱,倒是有些不明白母亲什么用意。
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将她的画像夹在一堆未嫁这女的画轴中,难不成她是以为自己的儿子有某方面的癖好吗?
“既是嫁了人为何又来了京城?”
“说是孀居之人在关中过得不大如意,所以才接回张家来了。如今也是跟其他小姐一道养在家中,并不短她什么。”
严循想起那知情人说的原话:“哪里是不短什么,根本是当天仙一样供着,闹得府里其他姑娘都不乐意了,偏偏张相护着谁敢说个不字。”
严循把这话学给了萧景澄听,又猜测道:“听起来倒不像张郎中有多看中这女子,反倒是张相更看重她一些。莫非这是张相的老来女?”
萧景澄便令他再去彻查一番,严循不解:“王爷这是何意,难不成这姑娘……”
萧景澄面前摊开了几幅画,皆是张家的姑娘。有娇俏可人的也有聪慧大气的,一眼望去皆是美人胚子的样子。
但他将那幅画搁到她们中间后,严循便瞧出端倪来了。
“这么一比较确实这姑娘美得不是一丁半点儿。难怪张相这般偏宠她,就算是孙女那也必定喜欢最漂亮的那个嘛。”
但严循更好奇的是这女子怎么会有张跟余嫣一模一样的脸,难不成……
他吓了一跳,后背瞬间沁出77ZL一身汗来。萧景澄见状皱眉道:“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不不,属下没有想到什么。只是觉得张家把这姑娘也送过来,难不成是要叫王爷娶一个寡妇?”
这些画虽说是太子妃拿来给王爷的,但也都是各家悄悄着了画了画像塞给太子妃的。严循又想到太子妃必定已看过这些画,那这幅和余嫣一样的画像为何还会夹在其中?
是太子妃没有认出来,还是她知道了什么故意为之?
严循一时想得头大,就听萧景澄淡笑道:“娶个寡妇也没什么不好的。”
“王爷真这么想?”
萧景澄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是觉得本王贪恋美色?”
“不不,王爷必定是有别的原因,可是觉得这姑娘面善?”
又或者是记起余姑娘来了?
结果萧景澄一开口就打破了他的幻想:“一个义女,又是孀居之人,与张家的牵扯最小,将来动起手来顾虑也小些。且你不是说张相偏爱她,既如此我娶一个他偏爱的人,想来他也会满意吧。”
“王爷的意思的要娶她做正妃?”
萧景澄扫他一眼,一副多此一问的表情,吓得严循下巴都要掉了:“可、可她毕竟是个寡妇,只怕太子妃不会同意。”
萧景澄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又展开那女子的画像看了两眼,转头问严循:“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这……属下还未打听过。”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张家前两天送了帖子过来,说是张相做七十整寿,想请王爷过去喝酒。”
萧景澄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将那画轴往严循怀里一塞:“好,那便上门讨口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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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嫣自从进了张家的宅子后便再也没出过门,每日都关在屋子里不是习字便是作画。
她想叫自己安下心来,不再去想萧景澄。
可不想他还能做到,不想关关却怎么也做不到。她每日闭上眼睛便会想到那孩子的一颦一笑,总觉得那三年过得就如在梦里一般。
刚开始的几日她甚至想过偷偷逃出去,靠自己的一双脚走回关中去。可转念一想她连韩星云他们要去哪里都不清楚,自己不见了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寻她,就这般找过去山长水远,只怕把命丢了都未必能寻到孩子。
她现在只盼着孩子有被送到韩星云手里,那样的话或许她会将关关交给萧景澄。
如果真是这样对了他们母子是否就可在京城相聚了?
便是靠着这个信念,余嫣才能在这座如坟墓一般的宅子里熬上一个月,熬到人都憔悴了,也没有想过做傻事。
她说什么也要再见关关一面,哪怕是死也要知道孩子过得很好,才能安心地走。
所以她每日还会抄经,既是磨练心志也是为孩子积德,盼着有朝一日能走出这宅子的大门。
听侍候她的其中一个丫头说,张相似乎有意将她嫁人。若是那样的话她是否就可以走出这扇房门了?
可他们会将自己嫁给个什77ZL么样的人呢?
余嫣心中升起一股不安,那日写字的时候心绪便很是不宁,一直到晚间张老太太派人把她叫过去,她便隐隐察觉到有事要发生了。
到了那里一看今日果然热闹,不仅是她几房的孙女辈的小姐们都来了,坐了满满一屋子。
要说张家也算是人丁兴旺,张老太太自己就生了好几个儿子,妾氏们也多有所出,所以如今光是未出嫁的孙女便有七八个。
余嫣是其中最为上不得台面的一个。
至少张老太太是这般认为的。她看着余嫣走进来时那满室生辉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个贱婢真是天生狐媚样,所以她生的女儿是那样生的孙女更是这样。这满屋子的姑娘哪一个不比余嫣打扮得更为出挑华贵,可偏生她气质容貌出众,只往那儿一站就把那些个孙女全都比了下去。
就她这狐媚样子,就算送去给郕王做妾,他日也会搅得王府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张老太太也是头疼。
原先她不过是想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顺便拉拢一下郕王,送个野种过去做妾便可以了。没成想老爷竟是一门心思要攀这门亲事,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听他的意思最好便是婷儿做正妃余嫣做侧妃,这叫张老太太如何能忍。
婷儿那般规矩的姑娘如何跟余嫣这种狐狸精比。她可是给人当过外室的,那床上的手段必定了得。只怕郕王早已被她侍候得服服帖帖,到时候婷儿岂不是夜夜都要坐冷板凳。
张老太太烦躁不已,唯今之计也只有抓紧时间多多敲打余嫣,令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今日把她叫过来便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所以用饭的时候她都没令余嫣坐下,只叫她站在一旁侍候着,且专门便让她侍候婷儿的饮食。
话里话外则不住地挤兑她:“你从前小门小户出来的,不知这大户人家吃饭的规矩多。今日便先学一学,省得来日到了别处丢人现眼。”
余嫣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也不去看其他小姐的满面讥讽,只管站在一边当自己不存在。
她这样子又激起了张老太太的不满,偏偏明日老爷也想安排余嫣见一见萧景澄,以至于她现在都不能命人打她的脸。
打了她的脸便是打了张家的脸,明日还如何见人。
思来想去最后也不过叫嬷嬷下手,狠狠地拧了余嫣的胳膊几下,只把她疼得眼泪直流,这才心满意足地警告她:“我告诉你,明日别想耍什么花招。收起你那副贱人模样,若叫我知道你不老实,我便要你好看。”
余嫣水米未进,带着满身的青紫回了自己的屋子,心里却并不觉得难过,反而对明日的大寿期待了几分。
她方才无意间听到张婷在与人咬耳朵,似乎明日郕王殿下也要来。
若此事是真的,那明日便是她最好的机会。她说什么也要想办法见萧景澄一面,至少要叫她知道关关眼下如何77ZL是否安全,是否已随他来了京城。
因为这事余嫣一夜未睡,第二日早早便起来梳妆打扮。只是到了花厅她也是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去到前厅见萧景澄才是。
虽说张家有意与郕王府结亲,可也没有大剌剌把人往后院领的道理。而她既是寡妇的身份,更没有随便乱走的自由。
从头到尾张老太太都命人紧跟着自己,寸步不离。
余嫣在花厅待了许久,本以为今日必是不能如愿了。结果用过宴席后张老太太便领着姑娘们去了园子里赏花。
这园子连接前后两院,只消穿过园子便能到前厅。余嫣看张老太太那架势显然是悄悄地将她们都往前院领,心里不由又升起了一丝期盼。
她跟着人群走在最后面,即将跨过一道月亮门的时候突然身边一个粉衣女子热络地挽上了她的手,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
“那边的花儿开得更艳,不如我们去那儿吧。”
边说边要将她往旁边拽。
余嫣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必定是张老太太的主意,不愿意令她到前院去见人。
可余嫣此刻满心都是萧景澄,这是她今日唯一的机会,她盼着能见一他,问一声关关是否安好,也想看看他是否安好。
于是她一把推开了那女子的手,快走了几步。
那些姑娘太太的脚程都不及她快,一个个反倒落在了她的后面。余嫣埋头往前走,也未留意到前方正有几个男子朝这边走来,竟是一头扎进了某人怀里。
余嫣一惊下意识抬头,心猛地一跳。
萧景澄便站在她面前,一身绛色的圆领织金袍,将他整个人衬得愈发清朗俊逸出尘脱俗。
而他的手,正揽着她的纤腰。
第68章 赐婚 王爷说要迎娶她做正妃。
郕王的突然出现吓了在场众人一跳, 更叫他们心惊的是余嫣竟是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着实叫人目瞪口呆。
张老太太领着一众女眷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直到听到张相重重的咳了一声, 沉声道:“见着王爷还不行礼。”
于是众人才纷纷跪下行礼。
萧景澄却像是没看见他们,一双眼睛只落在余嫣身上, 搁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两分力, 令她与自己贴得更近了些。
离得近了看得便愈发清楚了, 和画上相比真人果然更加出众,美得叫人心惊,且那种熟悉感也强烈了几分, 就像是在梦里见过。
萧景澄不由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竟也有白日做梦的时候。
余嫣也在看他,心情却复杂得多。她一眼看透了这男人对自己有兴趣,可那种兴趣夹杂着浓重的陌生感,仿佛两人先前从未见过,今日不过惊鸿一瞥。
为何他看自己会是这样的眼神?
余嫣设想过好些两人见面时萧景澄会有的态度,或生气或恼怒抑或也会有几分欣喜。可从未想过他会像看一个陌生人那般望着自己,却又情不自禁被她吸引。
他眼里有男人对女人才有的那种渴望77ZL,却不带半丝情意。像是又回到了初见时, 他对自己那种疏离冷漠却又想要占有的欲/望。
余嫣到嘴的“王爷”二字,就被他的这种眼神生生逼得咽了下去。
她便这么怔怔地看着他, 直到张相在旁边提醒她:“阿嫣,还不快见过王爷。”
余嫣这才回过神来, 想要退后两步向他行礼, 萧景澄却依旧搂着她不放,唇角微勾道:“今日的风有点凉。”
说罢朝旁边一伸手,便有人递了件洒金凤纹斗篷来。萧景澄一面抬手示意其他人起身, 一面接过斗篷顺手就给余嫣披在了身上。
张老太太被人扶起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惊得差点晕过去。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个该死的余嫣竟是这般不知羞耻,居然主动投怀送抱。
果然是能给男人当外室任人骑任人睡的贱胚子,正经人家的姑娘哪里做得出这种事。
但这还不是叫张老太太最生气的。她眼睁睁看着郕王给余嫣披上了斗篷,随即又问道:“你叫阿嫣?”
“回王爷,那是臣女闺名。”
“好名字。”
萧景澄抬手拍了拍她的胳膊,赞了一声。不料一碰到她的身体余嫣就忍不住蹙眉轻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