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抱入怀中时,他的身体没了疼痛,他的心却越跳越快。
这样的感觉对季归褚而言,太过古怪,又让他着迷。
*
三皇子季文詹躲在远处的草丛里,没过多久,他听到太子和太子的随从在喊什么有狼,似乎是在捉狼。
季文詹暗暗祈祷。
居然还真让太子遇到狼了......太子可千万不要被狼吃了,虽然季文詹也不喜欢太子这蠢人,但是太子是天子的嫡长子,未来苍国的继承人,太子不能死。
又过了一会儿,季文詹听到太子等人在叫喊尖叫。
随后,便没了动静。
森林安静异常,仅有风轻轻吹动枝叶的细微窸窣声音,诡异的氛围让季文詹打了个哆嗦又挠了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太子不会真的被狼吃了吧?
季文詹纠结要不要过去查探情况。
毕竟天子嘱托让他好好看着太子,若太子出事,季文詹第一个完蛋。
就在季文詹猫着腰做贼一样极其小心地从草丛中探出脑袋时,看到出现的人后季文詹又跪了。
来人正是季归褚和苏娇虞。
“四弟、四皇子妃、你们怎么、”季文詹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一顿,他意识到季归褚是从太子的方向走来的。
那么,刚才太子传来的惨叫就可以理解了。
肯定是季归褚这个疯狗在搞鬼!
“你杀了太子?”季文詹一时失声,不可置信。
苏娇虞心底缓缓冒出疑惑。
她夫君只是从太子在的地方走过来而已,怎么就直接被当成杀了太子呢?
“太子遇到了狼。”季归褚语气冷淡。
季文詹狐疑,但季归褚那双阴冷的黑眸瞥过来时,季文詹赶紧摸了摸发凉的后脑勺,干巴巴说:
“......原来是这样,四弟,我误会你了。”
季归褚带着苏娇虞就要离开,季文詹咽了咽口水问,“等等,四弟、太子死了吗?”
“没死。”
季文詹:“真的?”
太子这次可是要谋害季归褚,计划着废掉季归褚的双腿……季归褚这记仇的疯子竟然没有杀死季文詹,难道季归褚还不知晓太子的计划?
“你有话要说?”季归褚侧眸,男人神色有些恹,苍白的脸透出冰冷的情绪。
季文詹赶紧愤愤说,“四弟,我觉得此次便宜太子了,你应该收拾太子!”
“哦?”季归褚眼底冷漠。
接着,季文詹一把鼻涕一把泪,深感手足之情被太子伤害,告诉季归褚太子妄图在此次比试中对季归褚下毒手的事情。
“太子竟然还说这样一来我就能跟弟妹在一起了,他在侮辱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苏娇虞:“......”
三皇子季文詹是一株墙头草,上次因苏娇虞的事得罪季归褚后,他只想赶紧讨好季归褚,让季归褚这个疯狗忘掉曾经发生的不愉快。
被疯狗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
季文詹的生母只是一个幸运地被天子宠幸的舞女,没有母族督促,他的生活里只有吃酒玩乐寻花问柳,他只想快活地活着,还不想被季归褚弄死,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在季归褚面前出卖了太子。
“......”
等太子悠悠转醒,他先是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周围的一切华贵至极很是熟悉,是他的房间。
接着太子发现自己的双腿毫无知觉,稍微动弹一下,就会有疼痛。
太子季元忠脸色微变,一下子清醒了。
对了!他被季归褚这个疯子踩断了双腿!
季元忠脸色腾地染起怒色,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
“太子殿下,莫要动弹,要好生静养。”旁边的内侍掐着细细嗓子,急急拦住太子。
“静养?孤再不动弹,季归褚就要把孤杀了!卫兵!卫兵!孤要带卫兵弄死那疯狗。”季元忠无能狂怒。
“太子殿下!”内宦赶紧按住季元忠。
也许太傅没有教导好,才让太子这么喜欢做蠢事。
为何非要得罪季归褚呢,天子都不会得罪季归褚,这太子却总是不怕死地凑上去。
内宦是天子身边的大太监,心里啧啧啧,又见太子不服气,还要挣扎着起身,内宦眼皮抽了抽,太子怎么不明白,人怎么能敌得过罗刹呢?何况,季归褚是一个不怕死的病秧子疯狗。
“季归褚!他这个疯狗!他根本不配有名字!他就是一个疯子!”被内宦拦着,季元忠起不来,他只能骂骂咧咧。
“他的名字是朕起的,太子,你这话是何意?”男人冰冷沉稳的嗓音响起,天子一脸阴沉走进来。
“天、天子、”季元忠一下子蔫了,瑟缩了肩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就像看到苍鹰的幼崽。
天子目色沉沉,像是燃起了怒火,“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季归褚他不是朕的孩子吗!”
“没有!天子、父王!我绝无此意!”太子脸色煞白,腿上的疼痛还没来得及让他冒出冷汗,天子这话让他吓得冷汗岑岑。
这顶妄言天子血脉的罪名扣下来。
季元忠吓到晕厥。
他两眼一翻,就要吓晕过去,旁边内宦直接捏住太子的鼻子,一个巴掌,把太子扇醒。
太子脸疼死了,他苍白着脸,“父王,我方才只是气话、我只是不服季归褚,我别无他意。”
闻言,天子脸色才有些缓和。
与此同时,天子为自己过激的情绪感到一丝后悔。
今日猎场比试结束后,昭国的使者竟到了苍都京城,使者背后的人正是昭国的那位皇后,也就是他宫里那位曾经冠宠六宫的爱妃——季归褚的生母,罗华真。
天子在昭国的明燕学堂选择贵女进行联姻,他遇到华真,就对她一见钟情,华真娇憨天真,天子喜爱万分,很快就将华真娶进了后宫。
因为华真是昭国人,天子宠爱华真,满心都是华真,曾一度为了华真放弃了对昭国的战事,但天子没有想到,华真竟然只是逢场作戏。
当华真潇潇洒洒偷了苍国的机密舆图回到昭国后,天子还有些犹豫,妄想着华真是否是被胁迫,但后来,华真在昭国登基为后,天子彻底心死。
一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派使者来苍国,天子心底扭曲。
天子心情本就不好,太子季元忠又被华真的儿子季归褚打断了双腿......现在天子心中的怒意可以说是一点就炸。
季元忠见天子目色阴沉,他以为天子是在气他口不择言,季元忠赶紧喊冤,“父王,是季归褚加害我,他为了比试的胜利,抢了我的猎物,踩断了我的双腿。”
“太子,你太不懂事了。”天子直接打断季元忠的话。
季元忠:......?
打人的是季归褚,受伤的是他,为何他不懂事?
“太子,朕知道你笨,但没想到你竟笨到此等地步,你竟想在威国人也参加的比试中暗害我苍国的四皇子?”天子语气沉沉,他没有抬高声音,但他毫无起伏的语气对季元忠而言是最可怕的。
天子对太子,当然是生气的。
因为若不是太子针对季归褚提出什么比试,威国人怎会抓住机会挑衅苍国?
天子邀请威国太子来苍国,可不是让威国太子看笑话的!
“我、我还没下手,是季归褚先踩断我的腿的,不、不对!我什么也未做,我是无辜的,这定是季归褚在父王面前的陷害我!”
然而太子不知道,其实并不是季归褚告状天子,季归褚对天子爱答不理,就算季归褚记恨太子,季归褚那人只会选择自己处理折磨季元忠。
所以,季归褚才懒得将太子的事告诉天子,告诉天子这一切的人是三皇子季文詹。
“陷害?你雇的随从都在朕面前招了。”太子竟搞不清楚告状的人是何人,天子看着太子,深感恨铁不成钢。
“你给朕记住,四皇子没有杀你,就已经不错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好好给朕养腿,除了东宫,哪也别去。”
太子委屈了。
凭什么啊!
什么叫季归褚没有杀他就不错了。
这还是一个爹吗?
*
另一边,苏娇虞与季归褚在比试结束后就回去了。
因苍国太子被狼扑倒双腿皆断,比试其实是不了了之的,比试的输赢也已经不重要了,威国人讪讪回到驿馆,生怕天子迁怒怪罪下来。
“夫君,阿雪怎么办?”苏娇虞悄悄问季归褚。
季归褚与苏娇虞离开猎场禁苑,阿雪并没有跟上。
“阿雪喜欢禁苑的环境,我不想拂了它的意思,今岁隆冬,便让它待在禁苑罢。”季归褚对苏娇虞柔柔说,男人眉眼美丽,语气透着对宠物的宽容。
夫君待阿雪真是好呀,苏娇虞想,看来,阿雪真的是季归褚的爱宠。
然,事实上,季归褚只是把阿雪丢到了禁苑,他对阿雪是否喜欢并不在意。
他只是厌烦阿雪抢走了小娘子的注意力。
所幸阿雪无比喜欢禁苑的环境,隆冬后,阿雪直接跑到了东边的山林,占山为王,日子好不快活。
阿雪的事情自然与苏娇虞无太大关系,她现在只是跟季归褚一起走在回青晏学堂的路上。
天子的宴会散去,猎场比试结束,青晏学堂的众贵女这才想起来她们今日其实是来宫里参加学堂。
季归褚作为骑射课的先生,在苏娇虞的监督下,他不情不愿地带众人回去。
苏娇虞能看出季归褚的不情愿,是因为季归褚一路上都抿着唇。
男人气场微冷,就连垂落的乌黑发丝,似乎也透出不虞。
当苏娇虞唤他时,他眼神立即变得柔和,苏娇虞问他是不是不愿意?他说,小娘子监督我,我这个先生自然无甚不愿。
接着,季归褚一个人看着前面时,神情就又变回了不开心。
苏娇虞眨眨眼。
季归褚这是在闹小脾气呢?
季归褚只想跟苏娇虞一起走,他也不愿管什么青晏学堂,天色已晚,明月高悬,季归褚心想,他该带小娘子回皇子府了,而不是与一堆莫名其妙的人走在一起去他厌恶的青晏学堂。
季归褚心情不虞。
想到苏娇虞之后还会常常来青晏学堂上课,他眸色更是沉了沉。
青晏学堂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友好,青晏学堂有许多密室......季归褚不着痕迹皱眉,心里想到,他必须要跟着小娘子,做她的先生。
当众人回到青晏学堂再做寒暄时,苏娇虞感觉到季归褚看着她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当她亲昵地与六公主告别时,季归褚更是幽幽盯着苏娇虞的背影。
此时,众女都已离开,只留下苏娇虞和季归褚。
苏娇虞回头,就见季归褚直勾勾地望着她,一副被夫人忽视的可怜模样。
苏娇虞神色微顿,走向季归褚。
“先生,大家都散了,你感到失落么?”
“我为何要感到失落。”季归褚语气毫无波澜。
不仅不失落,他心里的阴冷煞意终于散去了。
季归褚的占有欲很强,几近病态,苏娇虞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不管他是不是爱她,他都不想让她的注意力被旁人分散太多。
苏娇虞又看了看他,觉得他对青晏学堂的事很不耐烦,于是不再逗季归褚。
季归褚却靠近苏娇虞,他的乌发垂下,檀香钻进苏娇虞的鼻尖,一双冷白的手握住她的指节。
众人散去,只留下小娘子与他。
季归褚翘了翘唇角,变脸一般,他语气恢复轻轻温雅,“先生送你回去。”
清冷月光下,男人如同谪仙美人。
苏娇虞眨眨眼,并未拒绝。
*
苏娇虞与季归褚坐在马车上,晚间天寒,小厮自然是贴心地将帘帐拉的严严实实。
甫一登上马车,苏娇虞就发现车内还点了暖炉。
车厢内蔓延着阵阵檀香,隐约夹杂着药味。
苏娇虞咬了下唇,悄悄瞥了一眼季归褚,见男人肌肤有着不太健康的白色,苍白剔透,眉眼透出病弱。
于是,苏娇虞想。
病弱美人吹不得太多冷风,她要是让他把帘帐拉开,似乎有些无理取闹了。
只是回四皇子府的一段路......她就忍一忍对封闭环境的恐惧罢。
苏娇虞靠在季归褚身旁,她的肩膀轻轻搭在他身上,双睫微垂,一路上乖巧地如傀儡娃娃。
她竟这般依赖他么?
虽然并不排斥苏娇虞的主动倚靠,但季归褚感到些古怪之处。
他抬手,撩了撩贴在苏娇虞玉雪脸颊上的碎发,漆黑的眸盯着她。
若有所思。
“......”
当马车停下,苏娇虞慢慢睁开眼,她心里想,季归褚应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罢,她看上去只是困了。
在苏娇虞走下马车时,季归褚轻轻扶了她一下,苏娇虞没有在意,因为她的病美人夫君一向贴心。
皇子府的灯还亮着,听到动静,家仆赶紧上前来迎接主人和皇子妃。
“殿下、”其中,一位谋士模样的男人焦急地望了一眼季归褚,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苏娇虞揉了揉太阳穴,马车外空旷的空间让她的精神缓和了些。
她注意到那站在众多家仆中的谋士,苏娇虞心细,很快猜想着,那个谋士也许是碍于她在场,所以没有立即跑到季归褚面前说发生了何事。
是什么机密要事么?
苏娇虞微微思忖。
“夫君,我困了。”苏娇虞嗓音软软地对季归褚说,“我先回房间歇息。”
“嗯。”也许是因为夜晚冷风吹拂,季归褚微带倦懒鼻音,他柔声说,“我送你回房间。”
苏娇虞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停滞一瞬。
季归褚难道没有听懂她的话?
他为何还要送她,他不处理政务吗?
夫君,你没有看到那个谋士急的快哭了吗?心里疑惑,苏娇虞为季归褚指了指那个谋士,“夫君,他似乎有事情要向你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