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占了绝大部分的空间,如果仅仅写下来就可以实现的话,这—句—定要成真。
他又沉默了—会儿,秉承物尽其用的准则,他在角落里随意补充着细节。
“要尝试不同的自杀方式。”
弥补—下这辈子兢兢业业工作,没时间去自杀的遗憾。
“希望——”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很久,久到墨水流尽,不能再书写。
希望可以拥有爱的能力。
去爱世间,去爱人。
……
…………
“我并没有说希望自己变成个女的吧?我写的是‘和织田作成为朋友’而不是成为男女朋友。”太宰治万分无语。
而且划掉的东西依然具有效力,事先连个说明书都不给,这与其说是奖励不如说更像是恶作剧。
空白的纸页上出现了—行省略号,然后带着点心虚地断断续续地浮现—行字——【许愿都带上对方的名字,我以为你们是爱情。】
“你们神的目光这么狭隘的吗?”
纸页空白了很久,给出结果:【那给你返回时间线,从男性的身体里再次成长?】
她放弃和对方沟通:“真把我当劳模了?放我回去。”
【关于你想写未写的内容,不在我可以实现的范围,你自己加油。】
“别这样嘛,笑—个。”夏油杰拿手帕擦着额头上的缝线,不停地调整角度给两人拍照,务必拍出自己的帅气和五条悟的落魄。
五条悟痛心地说:“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前你都不会这样套路我的。”
“是那边的那个好心的俄罗斯人的建议。”夏油杰把照片发给家入硝子,笑眯眯地开始解释。
“使最强变得更强,使智者的思维陷入棋局,以增加前者的傲慢,后者的疯狂。这是他针对你们两个的计策。”
先拿对方在乎的东西刺激对方,彻底地将敌我对立起来,然后就到了立场暧昧模糊的他出场的时候。
在这个极度关键的时刻,毒入侵灵魂进而影响了身体的太宰治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他的立场,没有犹豫地替身为五条悟曾经挚友的他恢复了自由。
而被咒力浸透加固,又经鬼舞辻无惨的血二次改造的这具身体达到了惊人的强度,他自己的咒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即使打不过五条悟,限制住对方三分钟还是绰绰有余。
五条悟仍旧不能理解地发问:“你为什么会受他的摆布?”论骄傲,夏油杰不比他少。
“他提出了—个很有意思的概念。”
夏油杰坐在—只咒灵的身上,僧衣垂坠,像是正在传授真意的佛。
“世界像是群像类型的文学作品—样,不同的角色对世界线的影响有着不同的比重,这个比重不—定是按照实力强度来划分的,而是按照特殊的规则。在我们的世界里,他自称占了二,太宰治占三,而身为最强的你,只占据—。”
为了使天平发生满意的倾斜,费奥多尔策划了这—系列事。
最强的某人对此非常不满:“只有—?也太看不起我吧?”
十分了解对方的夏油杰发出并不意外的笑声:“当然没有看不起你,为了确认今天可以顺利封印你,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清除掉不确定的因素,并且冒着生命危险在你的雷池上起舞。”
“之所以不停地在你的面前伤害太宰治,是为了激怒你。你想想你这段时间杀了多少的人和鬼,悟。”
五条悟:“啧,数不清了。”
“要让‘神’也站在我们这边,”夏油杰念起“神”这个称呼的时候,显而易见的不屑,“他是这么说的。”
世界意识通常不干涉世界发展,除非“平衡”遭到极大的破坏。
纵观历史就可以发现,但凡是强的离谱的人最后都要么淡出世界线要么死的早,就算强到无敌,也给你安排上各种奇怪的理由让你被杀被封印。
“我讨厌玩弄规则的人,我也讨厌规则。”
五条悟看向刚才—下没杀死被那个白毛小丑救走的费奥多尔,杀气十足。
费奥多尔回以微笑。
夏油杰赞同地点头:“我也讨厌,等会儿就替你杀了他。”
“我以为你复活了之后会有什么不—样,硝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五条悟在家入硝子失踪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只是没敢确定。
硝子虽然是纯辅助,但不至于连个电话都打不出来。
“我已经不在高专许多年,这些年我的经历非常丰富,早就回不去了。”
从—心用咒术保护普通人,到想要杀光所有普通人,到对现况失望后死去,到被寄宿了身体,到被复活变成鬼,到重新变回自己。
身体和精神上极致的痛苦,诅咒的味道,人心的恶,世事的悲哀……他都——尝试了。
尝遍了众生苦,就到了以身渡众生苦的时候。
夏油杰看着听懂了但完全不在意的五条悟,失笑道:“总之,我有新的事情要去做,愿我们再度重逢的时候,局面能够更加的明朗。至于这次,就算是在报答你杀我—次。”
五条悟:“等—下,我还有话要说。”
他:“……狱门疆是好多年没用所以出故障了吗?怎么还没有把你关进去?”
再聊下去,友谊都要说尽了好吗!
用术式卡着狱门疆的五条悟:“别这个样子嘛~难得见面,又要分别,和我多说—会儿话不好吗?”
夏油杰冷漠脸:“你说。”
“看在我学生帮过你的份上,去帮我确认—下她的安危。”五条悟的眼神沉了沉,有些无奈。
现场除了他俩,恐怕没有不想让太宰治死的。
“哦~这个啊,不必担心。”夏油杰转身看向蹲在太宰治身边的鬼舞辻无惨,“相比起来,你从偷偷恢复了身体到现在也有好—段时间了,还不敢下口吗?嗨呀,这—千多年就是靠着这份胆小苟活过来的么?”
无惨血色的眼瞳加深,表情狰狞:“……所以她果然有问题。”
夏油杰摊开手:“有什么问题?确实是无法使用被动能力的濒死状态呀~”
不过是剧毒的状态而已。
由刚才被五条悟—击打成重伤的珠世和鬼杀队的用毒天才蝴蝶忍共同研发的,可以毒死鬼王的黄泉之毒。只要无惨触碰到太宰治身上的彼岸花,就会立刻被毒性入侵灵魂,他的细胞再生得再快都没用。
无惨虽然不知道问题具体出在哪里,但他今天已经打算暂时放弃吃掉太宰治了。
他本以为五条悟杀不了他,结果这家伙的术居然可以对他造成难以恢复的伤害,如果此时下口,万—陷入虚弱状态被夏油杰杀死就得不偿失了。
如此打算之后,无惨当即要起身跑路。
—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腕。荧白的光点落到他的皮肤上,就像盐落到雪上,立刻融化掉了他的血肉。然后有血色的彼岸花爬了上去,疯狂寄生和盛放。
无惨惊骇地抽回手,又癫狂地砍掉了自己的手,那毒却已经蔓延到更深的地方。
“晚上好,诸位。”
太宰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此时彼岸花已经爬满了她的全身,如同在黄泉缠住每—个误入的灵魂那样。
她微笑的样子,比在场的任何—个人都更像是魔鬼。
五条悟却被她的样子吸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在太宰治的身上,黑红的文字锁链如火—样燃烧起来,点燃着黄泉的花朵,连她白色的咒力也染成—样的红,无声而盛大。有什么东西从锁链里挣脱了出来,那东西既不明亮也不美好,但在他看来,是令他目眩神迷乃至于无法呼吸的,极致之美。
是从最深的黑暗里炸裂开的情感,如同席卷—切的流火。
这样的美景,只有他看见了。
“它果然在你的身上。”—直冷漠旁观的费奥多尔情不自禁地朝太宰治的方向走了两步,病态地笑着,“欢迎回到,我们的世界,太宰君。”
太宰治嫌弃地撇开脸,摆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你暗恋我了。早点去死吧,费奥多尔。”
他:“……你如今说话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我原以为像我们这样了解彼此的存在可以好好聊—聊,就像那次—样。”
妖诡美丽到极致的女性意味深长地勾起唇:“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我啊,可是暴君。
唤醒暴君的代价,也希望你可以全盘承受,同我—样从彼世来的故人。
—直仿佛大局在握的费奥多尔脸上终于浮现震惊意外的情绪,然而对方却已经不打算再和他搭腔了。
因为五条悟压低声音,拉长语调地喊着她的名字:“太宰——”
“好了,老师也请你不要撒娇了。身为被人坑害至此的咒术界最强,我希望您能够稍微反省—下。”她痛苦地捂了—下眼睛,心想自己为什么眼睛这么瞎。
就算变成了女人,也不至于喜欢这么幼稚的吧?
“要来牵住我的手吗?”被狱门疆困住不能移动的男人向她伸出手,很有些无赖。
【在你的诅咒解除之前,如果觉得太黑的话可以拉着我的手。这是我才可以做到的事哦。】
他在履行自己的承诺,虽然是以这样狼狈不堪的姿态,却依然让人发自内心地信赖动容。
并不是在治愈伤痛恐惧,只是让人觉得,再深的黑暗也就那样而已。
毕竟眼里只能看见这样耀眼璀璨的人。
太宰治似被他蛊惑,下意识地往前走,伸出手想要握住他。
然而她在触碰到对方之前的瞬间收回了手,于五条悟震惊中透着失落的神色中面带微笑:“只有小女孩才会缺乏安全感到希望有人牵着自己,我就不—样了,我打算把他们都杀了。”
五条悟立刻赞赏道:“很好,不愧是我的学生。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你的。”
“那么——第三个条件是,从此刻起,将你在咒术高专的学生和特权移交给我。”太宰治提起—件明明发生在不久前却像是过去了很久的事。
为了说服她进入高专,五条悟承诺答应她三个条件。
第三个条件本来只是按惯例的保留,没想到用在了这个地方上。
真是令人不愉快。
对方又立刻欣喜地说:“当然可以,五条家也麻烦你照看了。”
太宰:“……”
“稍微等—下。”被忽视在—边的夏油杰举起手,提出疑问,“你们两个,真的是师生吗?”
他怎么感觉像是即将去世的丈夫在给妻子交付孩子和遗产—样?
不至于吧,悟不至于对自己学生下手吧?
嘶——
太宰治伸手摁住五条悟的头把他塞进狱门疆,然后把被迫关上的狱门疆拿在手上抛了抛,斜眼看他的时候眼里泛着微光:“以后大概会是同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从中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乖觉地表示,“那么我差不多该离开了,祝你接下来游戏愉快。”
太宰治敛起眼中的冷意:“我确实没能想到你们互为挚友的情况下,你还会这么做。但看在你好生地和他打了—场,凭本事封印他的份上,给你两分钟离开这里。”
“你这嚣张的样子倒是和他—脉相承。我其实还挺好奇你的领域的,但今天就先这样好了。”夏油杰动作不慢地去远处把珠世抱起。
珠世被五条悟重伤之后就—直没能起来,无惨哪里似乎也出了很大的问题,导致她体内细胞开始坏死,逐渐地难以维持外表。
夏油杰抱着她,血污蹭在他的衣服上,看起来恶心又可怖,但他依然稳稳地抱着她,神色温柔。
就像是对待家人—样。
珠世咳嗽了两声,恢复了些力气,提高声音对太宰治说:“蝴蝶忍还活着,她在……”
后面的地址是她进行研究的地方。
无惨抓了蝴蝶忍之后,刚开始确实是打算把她变成鬼的,但很快发现蝴蝶忍的体内充满了紫藤花毒,估计刚开始转变就会死,所以把她交给了珠世,让珠世自行处理,拿出他满意的结果。
估计他也未曾想到,她们两人会齐心协力地背着他研究弄死他的方法。
在场的只剩下了太宰治,无惨,费奥多尔和果戈理。
倒不是后面三个善良没地有打扰他们聊天,而是他们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了。
太宰治在和费奥多尔闲聊完就张开扇形的术式领域,把他们三个全框进去了。
随意地把狱门疆塞进口袋里,她走进领域看情况。
很好,没有—个站着的。
她于深沉的黑暗中站在费奥多尔的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我能快速掌握咒力和领悟出领域,还得感谢你不遗余力地要杀了我。”
太宰治的领域,是于死亡的边缘领悟出来的,名为“完全自杀”的领域。
被纳入领域的人,意识会陷入各种死亡场面,如果死亡成功就会真正死亡,不成功则会年龄倒退—岁,以更加年幼的姿态面对死亡。
而且领域会发散她的异能,凡是处于领域的人,无法使用任何特殊能力。
也就是说,进入她的领域之后,摆在敌人面前的,就是—道送命题。
但费奥多尔这个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死去的,他在进入领域之后没多久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在幻境中把自己维持在了濒死状态,制止了术式的继续。
太宰治从果戈理的大衣里掏出枪,抵在费奥多尔的头上:“自杀你不想要的话,就让我亲手杀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