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抱紧她的几个包袱,紧张的拉着乔纱急道:“那怎么能行,这里是哪儿我们都不知?我们住哪儿?万一、万一遇上歹人怎么办?”
高瘦的车夫嘿嘿一笑,拍开了一扇木门。
里面出来一名穿黑衣的高壮汉子,正是今早抱着旧太子下马车的那人,他推着木轮椅出来,也不瞧她们,径直将马车里的旧太子抱下来,安置在了木轮椅里,推着他进了那间屋舍。
“请吧夫人。”高瘦车夫请乔纱一同进去,他本以为这位娇滴滴的夫人要闹一闹,问一问,说不准还要掉几滴眼泪,毕竟是将她“拐带”到了一个完全封闭陌生的村子里。
可这位夫人什么也没说,直接拉着她紧张的小丫鬟,进了院子,扫了一圈发表意见说:“倒是干净。”
一副对这院子还算满意的主人样子。
高瘦车夫新奇的笑了,她还不知道自己“落入虎口”了吗?
小院子收拾的干净,只是房间还是简陋了些,除了厨房、茅房,拢共就剩下两间卧房。
一间简陋的跟茅房没差别,那高壮的汉子就住这间。
另一间一看就是精心收拾过,青砖铺的地面,床和桌椅板凳全是新的,还放了去味道的草药。
旧太子被推进去,安置在了铺好的干净床榻上。
“那我们夫人住哪里?”翠翠警惕的看着他们两个,“和那位师父一起住吗?”她只以为那位师父是个女尼姑,所以想着和那位师父一起住还安全些。
高瘦的汉子却笑着说:“那可不行,贵人要好生休养,除了他的房间,剩下的随便夫人挑。”他一一指过:“这间是我和平安住的,我们是不介意夫人和这位叽叽喳喳的妹妹一起住……”
“你想什么呢!”翠翠立刻凶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高瘦汉子也不恼:“那就只剩下厨房和茅房了,夫人要选哪一间?”
翠翠气的脸色青白,夫人怎么能住厨房和茅房!这人摆明了是在戏耍夫人,羞辱夫人!
这就开始了吗?
乔纱不恼,瞧着房间里床榻上的一袭身影,这是要开始戏弄她,折磨她了呀?
就这?
“我和两位一起住吧。”乔纱和颜悦色的对高瘦车夫说:“我这个人,最不怕男女有别了,不然也不会和你们贵人同睡一张榻。”
高瘦车夫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房间里的人,这女人怎么知道贵人是男的?
房间里被唤作平安的汉子也诧异的看向了榻上的贵人。
贵人还带着斗笠,歪靠在榻上,听见那位谢夫人温温柔柔的说:“只是两位晚上睡觉注意点,我之前在睡梦里,隐隐约约梦见自己杀了两个人。”
这个女人,果然也记得。
她是在警告他,她会将他的两个手下也杀了吗?
她有这样的本事?
他又想起她干脆利落的割断他的脖子,和刺向谢兰池那一剑,她说不定还真有这样的本事。
他闷闷咳了一声,这个女人也和他一样,是在那一天重生回来的吗?那她在杀他的时候,就知道会重生吗?
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他也想弄清楚。
他对平安挥了挥手,低声吩咐:“让她们与我同住。”
平安吃惊不已,却还是点了头,出去说:“贵人说,你们可以与他同住。”
他还真吃这一套,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居然这么轻易就让步了。
那她可就要摆上架子了。
“不必勉强。”乔纱说:“贵人病的重,还是好好休养的好,与两位哥哥同住,挺好的。”
两个人皆是一愣,平安面皮薄,被她一声哥哥叫的,登时有点臊得慌,忙说:“贵人让你住在哪里,你就住在哪里。”
“我若不肯,你们贵人还能杀了我不成?”乔纱望着屋里的人说:“杀了我,可没人给你们贵人排忧解难了。”
屋里人又咳了几声,声音哑哑柔柔的开了口:“夫人,不嫌他们脏臭吗?还是夫人,只嫌我脏臭?”
翠翠呆若木鸡傻在了原地,那声音虽然柔柔的,但、但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那师父竟然是个男人??
她们昨夜竟然与男人同床共枕一晚??!
乔纱慢慢笑了,这句话明显是和她对暗号呢,之前小黑屋里她嫌他脏臭。
他是不是确实带着之前的记忆,想从她这里问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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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他坐在榻上猜测,这个女人若是也带着记忆重生回来,那谢兰池是不是也带着记忆重生了?
她知道些什么?
看来她不止是让谢兰池痛苦的刀,说不定她还知道“重生”的秘密,若是她真知道,可以利用她再次“重生”,他是不是可以回到更早以前,挽回更多的事?
他忽然不想折磨她了,他要对她好,要让她听话。
第90章 [太监的恶毒继母] [VIP]
嘿。
这位谢夫人比宫里的娘娘还难伺候。
高瘦的车夫叫长守, 是旧太子的影卫,虽然从不与宫中的其他人打交道,但也是见识过宫中的娘娘、公主天真娇气, 嚣张跋扈的性子。
动不动打人的有, 天真烂漫衣服脏了就哭的也有。
但如这位谢夫人这样, 不打人不骂人,可就是气人的, 少有。
他们贵人也不知是盘算着什么,对这位谢夫人突然转了性的好, 让他和平安一一向这位谢夫人道了歉,三请四请地把人请进屋子里, 同吃同住。
这位谢夫人却摆上谱了,指点着让他们给她重新搬了张床过来,放在窗下,又和他们贵人说:“我睡觉浅,夜里有点风吹草动便睡不着了,希望贵人晚上注意点。”
还从来没有女人敢这么跟他们贵人提要求。
可这还只是个开始, 之后谢夫人又开始挑剔:房间太潮、床榻太硬、窗帘透光、茅房太臭。
把脾气好的平安气得不轻, 因为贵人吩咐他去将茅房打扫干净。
素来不怎么说话的平安,气得也忍不住在茅房里念念叨叨:“茅房不臭哪里臭?她拉屎不臭?清理再干净一泡屎下去照样臭!”
长守也气乐了, 偷偷跟平安说:“贵人都忍着,你就忍着吧。”
结果到了晚上,人家谢夫人嫌他们哥俩的手艺不好,吃不下饭, 她的小丫鬟另外开火重新给做了饭。
这柴火, 又是平安劈的。
平安气得直哼哼, 他们贵人吃的也是他们煮的粥, 怎么她一个小官家的夫人就吃不下了?她的胃倒是比太子爷的还娇贵!
但他也只敢将柴火劈得粉碎,不敢乱放屁,搞不懂他们贵人为什么对这小寡妇这么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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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在厨房里忙活,却一点也不觉得夫人挑剔,他们两个大男人煮的是什么饭啊,就是一锅加了人参各种药材的粥,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夫人怎么可能吃得下啊。
再说,夫人本来就身子骨不好,打小在吃食上就挑剔,嫁进谢家后更是隔三差五的胃不舒服,他们才不懂。
好在厨房里各样食材齐备新鲜。
山中夜里有些凉,翠翠洗了手,利落地搅了馅儿,捏出一小碗馄饨来。
来不及炖鸡汤,她用蒜烹了热油,炸出小半碗金黄金黄的香蒜,在清汤里加上炸出来的香蒜,又放了切好的香荽,这个开胃。
那股香味早就飘出了厨房。
长守探着脑袋往厨房里瞧,笑得献媚:“翠翠妹子做什么好吃的?闻起来可真香。”
翠翠擦了手,用托盘端了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馄饨,往外走,路过长守的时候看他眼睛都直了,洋洋得意地说:“勉强做了点,平时我们夫人至少要四菜一汤,被你们带来这穷乡僻壤,只能委屈我们夫人了。”
说完端着馄饨,下巴抬得高高走了,虽然她不知道那位被称为“贵人”的男人是谁,但她可不能让这些男人小瞧了夫人,她们夫人也是贵人,贵气逼人。
她端着馄饨进了屋,刚要叫夫人,就瞧见了坐在榻上的那个男人,他将斗笠摘了,露出了一张脸,真真是将她看呆了。
乖乖,玉雕一样的脸,真好看啊。
她以为兰池少爷已是天下最好看的男人了,没想到这位贵人更是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那张脸……她形容不出来,又白又细嫩,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那双眼跟琉璃似的,他微微对她笑一笑,她的魂儿都要没了,像是、像是普渡苦难的菩萨。
翠翠愣愣地盯着他,差点回不过神来。
还是夫人笑着说话了一句:“眼睛要掉出来了。”
她才惊然回神,臊得脸通红,忙低下眼端着馄饨过去,手忙脚乱地放在桌子上,小声说:“我、我没看,我是在看有只苍蝇。”
“看就看了,你害什么臊。”乔纱接过翠翠递上来的勺子,扫了一眼床榻上的那位男菩萨说:“贵人长得这般好看,不被欣赏且不是可惜了?”
101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长得好看也不是为了被人欣赏吧?况且还是个男人。
那男菩萨却没有丝毫不悦,靠在榻上一双眼望着乔纱:“夫人,也觉得我好看吗?”
乔纱用勺子慢慢搅动着馄饨,那金黄的蒜蓉和碧绿的香气飘在汤中,薄薄的小馄饨透出粉红来,蒜香扑鼻,还真让她不舒服的胃有了一点点食欲,“好看啊。”
她答得敷衍,低头先喝了一小口汤,热乎乎的汤带着香气在她胃里充盈开,让她恶心了半天的胃得到了安抚,在这冷飕飕的夜里,格外的好喝。
她竟然有了胃口。
翠翠完全可以去现代开个食疗馆了。
乔纱咬了一口小馄饨,是猪肉和大葱,最普通的馅料,可是这猪肉好好吃,葱也有一点点甜味。
她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吃到这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身体也暖和起来。这时她听见床榻上的男菩萨幽幽地笑着说:“看来我还没有夫人面前的那碗馄饨好看。”
乔纱疑惑,抬起头看向看他。
他坐在榻上,黑长的发披在肩后,温温柔柔地笑了,“夫人总算是正眼瞧我了。”
翠翠的脸又是一红,想看他又不敢,偷偷地瞧着他,心突突跳,只觉得真好看真温柔啊,他笑的时候像是、像是含着情意一般。
可乔纱没什么反应,好看的男人她见得太多了,色诱对她没用。
他该不会是想和她暧昧,让她一往情深栽在他手里,然后任由他利用吧?
他这么自信,她倒是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高明的色诱手段。
“贵人说笑了。”乔纱说完,低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馄饨,等着他的继续色诱。
他却不再说话,只靠在榻上静静地看着乔纱吃馄饨。
房间里飘满了馄饨的香味,翠翠脸红红地又偷看他,忍不住小声说:“贵人想吃吗?还有些馅料。”
翠翠还以为他盯着看,是饿了呢。
乔纱想笑,这小丫头先给被钓上了,女孩子啊还是要多玩多看,就不会轻易被美色迷惑了。
男菩萨在榻上对翠翠笑着摇摇头,“多谢翠翠姑娘,我不饿,只是夫人吃饭斯斯文文,看起来好看又好吃。”
翠翠这下反应过来,也点点头说:“我们夫人确实吃东西也好看。”
他依旧看着乔纱,轻轻“嗯”了一声,是好看的,斯斯文文,唇红齿白。
外面的长守和平安馋坏了,用厨房里的火烤了几个地瓜出来,谄媚地笑着端进来,先问过贵人吃不吃。
又摆在乔纱面前,请她吃。
然后长守亲自托了个烤得最好的,递给翠翠赔着笑脸说:“翠翠妹子尝尝,乡下的地瓜可甜了。”
翠翠也饿了,接在手里看着他,“你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长守笑着说:“翠翠妹子的馅儿不是还有点吗?能不能……给我们兄弟也尝尝?不然放到明日也浪费了。”
翠翠倒不是个记仇的,拿着地瓜扒开了皮,咬了一口,还挺甜,便说:“等我们夫人吃完,剩下的我煮来咱们分着吃了吧。”
长守立刻笑呵呵地应下,又朝贵人行了礼退出了房间。
乔纱的胃口不大,这小碗馄饨就吃饱了。
翠翠又去了厨房煮剩下的馄饨,长守没皮没脸地一口一句翠翠妹子叫着。
开着门,夜风习习吹进来,乔纱靠在椅子里,小口小口吃着烤地瓜,也等着男菩萨开口问她什么。
他是有记忆的吧?方才试探她,不就是想搞清楚她有没有之前的记忆?
现在两个人独处一室,他总会开口问吧?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问她:“甜吗?”
他看着乔纱手里的地瓜,她一只手托着软烂的地瓜,一只手用汤勺挖着吃,吃得很干净。
“还行。”乔纱将目光看向了他,直接问他:“你想尝尝?”
尝她手里的?
这不就是绿茶的入门招数嘛。
他却摇了摇头说:“我尝不出味道。”
“尝不出味道?”乔纱这倒是没想到,他没有味觉吗?
“谢兰池喂我喝了一剂药。”他唇角依旧还挂着笑,平静地说:“之后我就尝不出味道了,除了粥也吃不了别的。”
够狠啊谢兰池,不止是挖了他的膝盖,还毁了他的胃和味觉。
可他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望着她说:“我看你吃,大概能猜到味道,你吃吧。”
乔纱却也已经饱了,没有再吃。
之后他什么也没问,一直到翠翠他们吃完饭,平安过来给他喂了药,擦了脸和手,他便放下帘子睡了。
翠翠也服侍着乔纱洗漱完,上了刚铺好的床,她在外面用床单搭了个帘子,勉强能遮住夫人。
夫人虽然不介意与男人共处一室,她却是脸皮薄,衣服也没脱的,合衣躺在了夫人身侧。
没一会儿翠翠就睡着了。
乔纱却是如何也睡不着,她高估了自己的这具身体,还以为至少这具身体没有得癌,可以吃吃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