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腰蹲坐,剑锋向前。”
你跟着摆POSE。
“自左侧横扫直至右侧时,左脚向右侧横进一步,右脚再跟进一步。”
“……同时的?”
马超看了看你,似乎有点诧异你为什么质疑这一句,“确是同时而为。”
“这样出剑岂不是会没力气?”
“……不会。”
你试了试,感觉你在变换脚步同时,出剑确实是有些无力的。
你轻飘飘挥出一剑,看得马超直皱眉。
“这样如何杀敌?”你自己也感觉很不对劲。
他拎着长剑走了上来,“来,与我对练一次。”
你满心狐疑,身腰蹲坐,剑锋向前的同时,刚准备左脚迈出,马超出手,你还没看清他的动作,电光火石间就给你的剑打飞了。
“…………………………”
你看了看发麻的双手,再看看收剑入鞘的始作俑者,你大概明白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马超这门自创剑术名为“出手法”,与卞耀教你的剑法最大不同是,卞耀因材施教时,考虑到你身形纤瘦,教你的剑法多用“刺”与“挑”,运转全身之力来拒敌;而马超本人力能格虎,战斗经验又十分丰富,他所创剑法是不需要用全身力气来出剑的。
他只要用手臂三分力,就能杀敌,因此下盘稳固的同时,还能横冲中杀,带动剑势,使之疾若迅雷。
四周火把照亮了这一片院落,此时练剑至深夜,明日又要赶路,偏将们纷纷挨不住去睡了,马超左右看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
“宗硕为何想攻潼关?”
你思考了一下,“证明自己?”
他缓慢的眨了眨眼,似乎消化了一会儿你的冷笑话,“这般剑术,恐难成事。”
……你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不过,黄河结冰时,魏军便该南下进攻了,到时或有一线转机。”他又如此安慰了你一句,“丞相也欲同魏军决战。”
“我军占据雍凉时日尚浅,能与曹魏骑兵相抗吗?”
这位大半辈子守在雍凉的名将看了你一眼,而后笑了。
“渭北有我,渭南有丞相,魏军进攻时,只有蒲坂潼关两条路,宗硕不必担心,守好临晋便是大功一件了。”
……你并不是担心自身安危啊。但马超的会错意让你突然意识到,被塞到临晋来虽然是杨仪使的一点绊子,但很可能同时也是丞相预判了你在营里待不住,准备四处乱跑时的一个备用选项。
……临晋不接邻黄河,南北又有两座蜀军大营镇守,尽管这里是蜀军运转粮草辎重的重镇,但黄河渡口只有龙门和蒲坂两处,位置被渭北大营死死卡住,除非魏军翻山越岭爬过千里,否则根本无法偷袭临晋。
所以说,虽然你强烈抗议蹲办公室的工作,但丞相还是给你找了个蹲办公室的工作,而且蹲得还挺巧妙,在你不清楚这附近地形之前,你还真没发现这是个冷板凳【
不管你如何腹诽,马超第二天还是离了临晋,率军继续向北,但过了几日后,他派人给你送来了一卷“出手法”的剑术心得,如何练习,如何出招,如何才能将剑招之威发挥至极致,林林总总,丁宁周至,你觉得这本书简直不能算是详细,几乎可以称之为“絮叨”了。
……马超的变化真大啊。
练习时间越长,你越察觉这剑术风格冷酷粗暴,强横至极,就越觉得这教材风格反差太清奇了,难道他跟下属也这么唠叨的吗?
在你拿出少量CPU来处理临晋公务,大量CPU用来钻研地形,推演攻防,以及练剑的半个月后,初秋时节,丞相终于返回了渭南大营。
……准确说他没有回渭南大营,作为安抚雍凉士族的最后一站,他先跑来临晋了。
你看看与临晋士族谈笑风生的诸葛丞相,一个多月未见,这位工作狂顶着夏秋交际的毒日头跑遍关中,皮肤是不可避免的晒黑一点,但据说粮税任务完成得不错,因而仍然神采奕奕。
但你总觉得他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比如说举行酒宴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视一圈时,会十分自然的跳过你。
你再看看周围人,赵统似乎有点忧心忡忡,魏延有点不平,杨仪接收到你的目光时,立刻冲你挑挑眉。
……你总觉得好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枪了。
…………但你行得正做得直,并没有什么黑料可以被人拿来□□枪吧?
你觉得还是应该找机会跟丞相谈谈。
当然,机会总是有的。
帐中充满了清凉醒脑的冰片味儿,一进来就感觉降了两度,一名军士领命出了帐,丞相一边摇摇鹅毛扇,一边正欲拿起一份公文时,抬头见你走了进来。
你和他互相看看。
丞相又摇了摇鹅毛扇,然后十分从容的打开了那份公文,一边看,一边与你说话。
语气十分淡定,听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宗硕这些日子辛苦?”
“……还好。”
“此来何事?”
“…………”你怀疑的盯了他两眼,“奏报临晋一应粮草事宜?”
“此间事可报之公威,不必报与我。”
你又怀疑的看看丞相,丞相把鹅毛扇放下了,提起笔,看了你一眼,又看了看砚台。
你看看他。
他开始磨墨。
然后提起笔,蘸了蘸墨汁,一边写批复,一边又问你。
“宗硕还有何事?”
你又想了一下,决定把他这个奇怪的态度先搁置到一边,你最近动用各种预言法术研究黄河上游的地图,研究了很久,你有个进攻计划,但可能要他先回渭南大营休整一下之后再提交比较好,反正他在这里跟士族们联谊结束了,也该回去了。
距离入冬也不过只有几个月而已,不该浪费时间,你这么想着,随口便问了出来。
“丞相何时回渭南?”
他的笔停住了,抬头看了你一眼。
……不知道为啥,你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后世许多人觉得,对于蜀汉阵营的娃子们来说,诸葛亮是老母鸡一样的存在……比如谆谆教导,比如苦口婆心,比如四处劝架,到处救人。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但你觉得现在停笔看你的诸葛亮不太像老母鸡,如果非要用这个比喻的话,那也是即将战斗的老母鸡。
“……丞相公务繁忙,”你决定换一天他气场正常时再去问正事,所以赶紧改口,“末将先告退了。”
你一边说,一边后撤,将将走到帐门时,他突然说话了。
“回来。”
“……丞相还有何吩咐?”
他把笔搁在一旁,又扇了扇鹅毛扇,隔着十几米中军帐的距离,坐在案几后看着你。
“刘将军是要站在帐门口跟孤讲话吗?”
后知后觉的你,终于发现丞相今天的不对劲,其实就只是想跟你茬架而已。
……证据是他很少自称“孤”,当然也从来没在这种两个人的时候称你为“刘将军”。
你徐趋至他面前,他盯了你一眼,然后盯了他身侧的位置,你连忙坐下。
“先生今天这是怎么了?”你小声说,“是有人告我的黑状吗?”
他那双眼睛还在冷冷的盯着你,但嘴角却露出了一个笑容,顺便还“呵呵”了一下。
……你可从来没想过这种惊怵的“皮笑肉不笑”会出现在光芒万丈的大汉丞相脸上,在你心里,这一般是曹老板下定决心用格虎大戟款待边让孔融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阿迟行得正坐得直,旁人有何可怨谤之处?”
“我也这么觉得,”你小声说,“但军中争夺先生青眼的人太多了,保不齐就有小人使绊子嘛。”
你看到他一瞬间握紧了鹅毛扇,然后盯了一眼你的头顶。
你下意识想捂额头的时候,他又把鹅毛扇放下了。
“我命你来临晋,你老老实实的来了么?”
你确实挺老实的?自从来临晋,你连门都不——
你恍然,“先生,我和马超是清白的。”
丞相变脸了。
“我何时说——”他只说了几个字就顿住了,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我——”
……这怎么回事?你把诸葛亮气结巴了?
“真的是清白的啊,”你又想了想,“孟起将军指点了一下我的剑术,然后又给我拿来一本他的剑法心得,先生不信我可以拿给你看,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
“…………住口。”
你已经懵了,你看到他站起身,开始疯狂的在方寸间走来走去,那个状态就跟蒋琬陀螺转似的——话说回来,他俩到底谁学了谁?——终于停步了,居高临下俯视着你,“阿迟以为我是心胸狭隘之辈?”
“是啊。”你没转脑子的回了一句,当然,你不是说他什么事都心胸狭隘,你只是说,丞相在某些奇怪的地方……他确实让你想不明白,比如说你跟陆逊打破头的关系他居然都能很在意!但是,你话音刚落,空气静止了。
你意识到你闯祸了,你决定不抬头看他,赶紧把这个错误用撒泼打滚的方式翻过页去!
正好他站起身来,方便你直接抱大腿!
“先生我错了!”你赶紧辩解,“我并非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丞相声音发颤了。
“…………快放手!”
“不放!”你死死抱住丞相的大腿,反正他手边除了鹅毛扇之外也就丢你一杆毛笔,这都没关系,你——
你又一次,听到了一个熟悉的,颤抖的声音。
“……刘、刘将军?”
………………你僵硬的转过头,看到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的赵统,站在帐门口,注视着你们俩。
第106章
你不敢看丞相的表情了。
赵统也不太敢看你们俩。
你收回了手,规规矩矩的回到原位坐好,然后听到丞相反复深呼吸了两次,用气息不太稳,但还挺镇定的声音让你回去。
你如蒙大赦,赶紧跑路,路过赵统身边的时候,你想想应该跟他打声招呼。
“赵将军。”
他一个激灵,愣了一秒之后才用梦游一般的姿态跟你拱了拱手。
“承公,你来,我这里有件……”
丞相的声线逐步变为平时那种从容不迫的模式,你身后的中军帐好像又恢复平静了。
当然,你的心还是跟小学生作文一样,久久不能平静。
待你回府时,亲卫禀报说魏延在等你……这就奇怪了。
魏延虽然说话不走脑子,跟杨仪的关系也特别恶劣,但他平时跟军中任何武将来往都不太密切,是个特标准的独臣,现下跑来找你做什么呢?
你穿过一道长廊,见他坐在廊下,正在吃仆从端上来的一盘米糕,见到你时,极其激动的想开口说话,还一个不慎噎了一下。
“……慢点儿说,”你倒了一杯蜜水递过去,“出了什么事?”
这一大杯的蜜水被他一口气灌下去后,总算才开了口。
“宗硕,你可听说了?”
“听说什么?”
魏延端着杯子,想了一下,他突然张开了嘴,然后又闭上了。
“……没事,我不怕尴尬。”你说,“文长兄直说无妨,到底是什么事?”
“杨仪那厮在军中散布流言,诋毁于你。”
“………………什么流言?”
他又张了张嘴,过了几秒换了一句劝慰你的话,“你莫要生气,杨仪这贼子,早晚我必替你出了这口气!”
……也不能说是替你出这口气,你寻思魏延要不也很想拔/出他那40米的大刀跟杨仪比划比划,但你还是有点好奇,杨仪在背后搞什么事了?
“没事,你说吧。”
这位红脸大汉试探性看看你,终于鼓起勇气一般,“他说你好男风。”
“……跟你说的?”
“那怎么可能啊!”魏延大嚷了起来,“若是当我面说,我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
你眨眨眼,“那文长兄从何得知?”
魏延明显有些急了,“军中都这么传的!宗硕是不信我吗?”
“……不不不,”你连忙否认,“我岂会质疑兄所说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余的流言吗?”
在魏延那表述得并不太准确,且不太完整的言语里,你大概了解了军中的某些流言。
……也并不算是什么原创的稀罕玩意儿,大概也就是说你这人特别好男风,尤其喜欢挑高难度的下手,比如说你把蒋琬怎么怎么了,你又把绑回来的陆逊怎么怎么了,你当初带天子回成都的时候,一路上还把天子怎么怎么了。
与巴东时不同,你在这里没有展露出太过残暴的一面,因此渭南大营的将士对你的印象就还好,感觉你是个挺斯文俊秀的年轻将领,你在流言中的形象也从巴东时的禽兽不如巧取豪夺霸王硬上弓变成了同蒋琬共事时发生的“日久生情”、与陆逊过往中的“鸿雁传书”、跟天子一路来成都的“情投意合”、还有最近同马超月下诉衷肠的“私定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