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没想到刘峻给她的回复更让她破防了。
“不负责任?”电话那头的人在冷笑,“我对你有什么责任?”
罗思雨简直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约个炮上个床怎么了?”刘峻的口气已经很不耐烦了,后来还流露出了越来越明显的嘲讽,“还是说你觉得只要做了你就能算是我女朋友了?”
“罗思雨,你不会对自己这么没数吧。”
最后的这句话完全击垮了她。
她直到那个时刻才真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罗思雨,没有被任何人尊重。
一中的学生不尊重她,一中的老师不尊重她,刘峻不尊重她,周磊也不尊重她,他们都戴着该死的有色眼镜看她,他们欺负她是因为觉得她根本不配得到更好的东西!
凭什么!
凭什么!!!
罗思雨崩溃了。
她头一回觉得自己是这么无力,想要报复刘峻可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途径,想要向别人证明自己值得被尊重可是又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证据,因此除了无能狂怒以外她还能怎么办呢?在给刘峻发了几条充满脏话的信息后她就被他拉黑了,从此她失去了再次联系他的渠道,再然后就只能窝囊地借酒消愁。
而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她没钱喝酒。
周磊现在都跟高翔快撕破脸了,哪来的闲情逸致再给罗思雨零花钱?至于她妈,现在一心都在想办法给她那个畸形弟弟做手术治病,每天又是忙又是烦,也没心思管她,她于是身无分文了,连想喝个酒逃避一下现实都没有了方向。
她能怎么办?想来想去,只能去找人蹭吃蹭喝。
丁鹏就是她的一个选项。
丁鹏还不知道她跟刘峻的这茬事儿呢,他单知道罗思雨前段日子不太搭理他、而现在她又来找他了,只这一点就让他忍不住得意洋洋,心想这回泡她应该就问题不大了吧?
他于是很高兴地请她喝酒、请她吃饭,等她喝蒙了就想摸小手摸大腿开丨房间了,结果罗思雨中途却又大哭起来,嚎啕大哭,开始醉醺醺地大骂刘峻是骗炮的死渣男,骂一中是势利眼聚集的垃圾堆,骂周磊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骂她自己的妈妈是利欲熏心的倒霉蛋,骂她自己的弟弟是命不好的畸形儿,反正就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她就是被命运迫害的无辜小女孩儿。
她醉醺醺地口齿不清,丁鹏也没怎么听明白,何况他也根本没打算听明白,他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跟罗思雨上丨床,因此他当时一边应付着她、跟着她一起随便骂骂骂,骂完了以后又给她灌酒,灌完以后终于把人拐上了床。
罗思雨难道不清楚丁鹏的心思吗?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去找丁鹏喝酒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她当然知道。
她清楚,并且默许,因为她也急需一个人来抚平此时她内心强烈的伤痛和失衡感,她需要一个迷恋她的男生来重建起她的自信,也或者这番放纵背后的心理机制更加复杂——她已经放弃自己了,她在跟在她看来极其不公的命运使性子,她要彻底地破坏她自己从而向命运进行幼稚的报复,却不知道这样根本无法损毁“命运”分毫,她能伤害的仅仅只是她自己而已。
而一夜的放纵过后现实又朝她倾轧过来了,好在丁鹏这人还不错,他虽然之前也很爱跟其他女生乱搞,可是他对罗思雨多少有几分认真,是想正儿八经跟她谈一场恋爱的。
于是在两人滚完床单的次日清早,他就提出让罗思雨正式当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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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看啊啊啊啊啊啊!!等不及下一章!
上行下效,罗思雨的悲剧是她妈妈一手造成的。不劳而获旁门左道……唉。
这个罗思雨发烂发臭!
借酒消愁但却没有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今天只抠到一点糖:小周心虚地不敢抬头,小侯坦然地仿佛说得不是他,严林窃喜有旁边这对垫背。
希望乐琪这次高考能成功谈个甜甜的恋爱
太惨了丁鹏,接盘的
全校倒一和全校前三一个班也是……很迷惑哈
有些人永远不会从自身找问题
啊啊啊啊啊
-完-
第72章 “就这样,谢谢”
[我保证,一片坦途。]
罗思雨同意了。
也对,她不同意还能怎么样呢?她还需要一个能暂时代替她父母给她零花钱的人呢,在她找到更好的男朋友之前,也只能先把丁鹏当简陋的短期饭票了——哦,他还能帮她打发打发时间,也算不错了。
他们于是“在一起”了。
高三下绝对是所有人学生时代过得最快的一个学期。
像飞一样,即便是对时间流逝最不敏感的人也能意识到它离去的匆忙,大模拟一过高考就仿佛近在咫尺了,复习的紧张感扑面而来,那是一种即将迎来命运分岔的巨大压力。
周乐琪的焦虑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突然猛烈地爆发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心理崩溃,已经远离她一段日子的失眠忽然再次开始纠缠她,她又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甚至开始掉头发,即便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儿她也会不停地做噩梦,梦里全都是过去两年她查分时的情景,高考成绩的查分页面在不断地刷新,具体的分数变成了一团模糊,只有一个足以击溃她的五位数的全省排名光秃秃地摆在页面的正中央,昭示着她曾经历过两次的巨大失败。
然后她就会惊醒,醒的时候心脏生疼大汗淋漓,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眠。
这些事她照例还是不敢跟余清说,唯恐破坏余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情绪——她最近正在学习剪辑,每天都在看视频和剪视频中度过,难得的充实和快乐,似乎终于从周磊遗留的阴影中走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同时周乐琪也不敢把自己的痛苦跟侯梓皓说,因为她知道她如果告诉他她在失眠,他就一定也会陪着她通宵不睡觉,他会一直担心她、为她跑前跑后,而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公平的,他也同样要经历这场影响人一生命运的大考,她不能去拖他的后腿。
因此她只能一个人偷偷跑去医院看医生,请求医生给她开更多的药,以及询问究竟怎样才能睡得着——她不能再经历睡不着然后记忆力下降的状况了,那真的会让她的考试崩盘的。
医院的医生感觉到她的强烈焦虑,在药物治疗外又建议她去做心理辅导,而这笔费用非常高昂并且需要占据大量的时间,周乐琪没钱也没时间这么做,因此她拒绝了,只是一个人闷头吃药。
而即便这样三月初的六模她还是没有考好。
她跌下了七百分,693,在全年级只能排到第42,比这次考第一的侯梓皓低了整整39分·。
这个成绩让她完全破防了。
三月距离六月是如此之近,此时的坏消息很容易被看成是一个不吉利的预兆,周乐琪正处在一个极度敏感和紧张的状态,一切心理和状态都处在一个临界值,她甚至因此而一下子跌入了悲观的谷底,所有负面情绪一下子就炸出来了,她开始觉得自己的高考也要完蛋了,她命中注定就走不出这个要命的怪圈了。
她于是变得更加沉默、更加焦虑,开始偷偷查省排名一千以外能上什么大学,巨大的落差感让她看不进东西,紧接着又是整夜整夜的失眠。
这下无论她怎么掩饰侯梓皓都能发现她的异常了。
他没有预想到她会在六模中失败,在缺乏准备的情况下他只能哄她、安慰她,帮她分析这次考试失分的原因,其实只是语文作文走题了以及一个数学大题算错了,其他部分都没有问题,可是周乐琪根本听不进去,她已经不冷静了,完全陷在了即将再次失败的恐惧感中。
这种恐惧太过强烈,让她忍不住崩溃地大哭了一场,并对侯梓皓说:“你不懂,你真的不懂……全省有50万人参加考试,50万你明白吗?”
“你知道那种查分的恐惧感吗?”她哭着问他,但更像是问自己,“只差一分就可能差一千名,再差一分又是一千名,全是人,到处都是人,太多太多人了……”
她已经哭得有些抽噎了。
又绝望又委屈。
她很憎恨此时此刻自己的软弱,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冷静,更知道自己最该做的是去看书、做题,而不是在这儿掉没有用的眼泪。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在一个这么紧张的时刻,任何一点点失败都足以摧毁她,它们很容易就能唤醒那些被她强行暂忘的、痛苦到极点的记忆。
而他则拥抱了她。
一个清淡的、温柔的、无色无味的拥抱。
“没有很多人,”他的声音就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如同罗网之中乍然落下的天光,“周乐琪,那儿就我一个。”
“你只要考得比我好就行了。”
“你还考不过我吗?”
他在微笑,依然以她最熟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在说话,那么轻松又自然,一个让她喘不过气来的痛苦叙事在他开口的瞬间好像就被解构了,变成了一个日常的玩笑,一个不值得流泪的游戏。
他捧起了她的脸,离她很近,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她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明朗和开阔。
宛如D市那片沐浴在晴光中的温柔海面。
“别看别人,也别跟别人比,”他轻轻地说,“就跟我比,谁赢以后家里就听谁的。”
他是正经不过三秒的,没一会儿又开始插科打诨了。
她被他闹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伸手打他,他也没脾气,就拉着她的手笑,又听她埋怨他:“你就不能多说两句正经的?我还难受呢。”
“这还不正经?”他振振有词,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我把以后家庭地位都给赌上了好吗,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先说好,咱俩是公平竞争,我不会让着你的,你要是输了可别跟我生气。”
一说这话就把周乐琪的脾气给挑起来了。
她气得又打了他一下,说:“我要你让?”
她还比他大一岁呢,要是真的没考过他那得多没面子?
而他只是笑,散漫又温情。
而到了四月离高考只剩一百天的时候,一中就又要举行百日誓师大会了。
今年的优秀学生代表,是侯梓皓。
其实像他这种对所有事都有些漫不经心的人是很不喜欢做正儿八经的演讲的,总觉得太板正太拘束,要搁原来肯定就要把这个事儿推给严林了。
可是今年不一样,周乐琪也在,两年前她在这个相同的场合以一种近乎玄妙的方式改变了他整个人生,这让他觉得自己跟这件事有种特殊的缘分,并且很愿意在两年后跟她站上同一个舞台。
既是一种仪式。
又是一种浪漫。
他走上演讲台的时候满场的人都在看他,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他身上,而他眼里其实只有一个人——那个他唯一心爱的女孩儿。
他简单试了试麦,满场的嘈杂声就渐渐消退下去了,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场面显得很严肃。
“我其实没有太多想说的,大家也不必期待我能有什么精彩的发言,”他在一片肃穆中开始了演讲,“我们班主任说理科生都是文盲,估计我就是让他得出这种结论的那类学生。”
别开生面的开场。
在场的学生可能都知道一班班主任的这句口头禅,于是听完以后就都嘻嘻哈哈地看向了坐在台下的老潘,连校长和教导主任都从第一排扭过头来看他了,搞得他没长头发的那块头皮都红了起来。
“但我的确还是有些想说的话,因此今天我依然选择站在了这里。”
他在全场笑声渐渐停止的时刻继续说了下去,这次不再有什么调侃意味了,稍显正色,白色的校服衬衫每一粒扣子都扣好了,这让他显得格外清俊和端正。
“我高一的时候成绩很一般,那时候还没分科,我年级排名大概六七百,正好卡在中位数。”
“我不是说成绩差就没有未来,真要这么说的话我高一就该退学了——我只是很清楚那个时候的自己在过着一个漫无目的的生活。”
他的语言平实而真诚。
“什么是漫无目的?就是没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同时也从未感到自己被需要。”
“那可能更像一种茫然吧,或者按照我这个文盲有限的修辞水平来说,是一种孤独。”
“孤独这东西挺玄的,乍一听没什么意思,可是真的经历过就会觉得痛切,更离谱的是它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可能引导人做出一些不理性的错误决定,而这些错误很可能会扭曲当事人的整个人生。”
他难得变得严肃起来了,语速渐渐变慢,严肃的他有种奇妙的魅力,似乎足可以影响任何一个场合的氛围,这让在场的所有聆听者都被牵引着陷入了各自的回忆——那是每个人都可能拥有的孤独体验。
“直到后来有一个人改变了我……”
他的声音又再次通过麦克风响起了,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了某个方向,现场的人们也从各自的思绪里抽出身来,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所指,于是四处都响起了起哄的笑声和口哨声,另外还有一些不明内情的人在茫然地相互打听。
“停一下停一下,这不是我今天发言的重点,”他在校长、教导主任、老潘一起皱着眉在台下整顿秩序的时候笑着纠偏,“我的重点是……我并没有立刻就成功。”
“我知道你们把我传得很神,但其实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要很努力才能得到一个结果,也有时候很努力了但还是没得到结果——就跟大家一样。”
现场响起了不信服的嘘声。
“真的,”他笑了,坦然又随和,“高一下的五月月考我就很努力地准备了,可是排名也就500多,一个多月以后期末考试我不信邪,但卷子一发也就300多,说实话我那时候还觉得有点窝囊。”
“我努力了一个暑假才真的看到了一点起色——不是我吹,我那时候真的很努力,你们知道严林是什么人吧?我比他还努力,说实话我现在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怎么能那么努力,绝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