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还骂了裴启明。
他觉得周乐琪就是仗着背后有裴启明撑腰才敢对自己如此不尊重,一个刚刚踏入职场的菜鸟就这么嚣张,让他的脸面往哪里搁?他一定要让她明白,他曾睿宏不是她可以随便对待的人物,得罪了他,就算有人罩着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周乐琪就开始遭殃了。
曾睿宏把所有人事沟通和材料收集审核的工作都一股脑儿推给了她,自己美其名曰要到庄园中“实地考察”,其实就是到户外遛弯儿偷懒去了,周乐琪几次找他都找不到,打电话过去他也不接。
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会完全配合投行的调查工作,尤其涉及到一些敏感信息时他们更会吝啬于出示完全真实的报表。之前和气健谈的Riccardo此刻也变了一副面孔,显得并不那么容易亲近了,将SWD的人推挡于各个部门之间,这就逼得周乐琪不得不一个一个部门去协调、一个一个负责人去沟通。
而她年纪实在太轻了,职位又不够,谁会真的买一个小□□yst的账?那些负责人一个笑眯眯的,可是在接洽时却很不好说话,一再委婉表示周乐琪要的材料他们不认为有出示的必要,如果SWD坚持要审查这些文件,也需要更高级别的沟通才能放开权限。
也就是需要曾睿宏去跟Riccardo这个层面的人交涉。
有一回周乐琪好不容易找到曾睿宏,向他说明情况希望他能组织一下工作,没想到他还是懒得管,一边沐浴着托斯卡纳的阳光一边斜眼看着周乐琪说:“Lucky,职场本来就是给人锻炼的地方,新人要成长,就不能总是想着依赖别人,如果所有关节都要靠上级去打点,那么公司为什么还要花钱聘请做基础工作的人员呢?”
周乐琪皱了皱眉。
“我跟裴总是不一样的,不像他那么好心,”他难掩讥讽地笑了一下,眼神中透着恶意的揣测和明显的轻蔑,“但是我确信,我对下属的培养方式最终能让他们获得更大的收益。”
说完他又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周乐琪一眼,目光在她纤细的脚踝和领口处白皙的皮肤上微妙地多停留了几秒,随即神情就沾上了隐晦的调侃和轻慢,继而以诱导的口吻说:“或者你也可以考虑……把你给裴总的那些东西也分给我一些啊?”
……令人难以容忍的下流。
周乐琪忍无可忍,给裴启明去了一通电话。
她倒不是因为个人恩怨而想从裴启明那里获得什么支持和帮助,她只是不想耽误手头工作的进展,项目如果推得不顺利,公司对她的评价就会变低,这会直接影响她的bonus以至于整个职业生涯的发展,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容忍的。
在和裴启明的通话中她只字未提曾睿宏对她个人的敌意和冒犯,也没提他对他们关系的不良揣测,只说了曾睿宏跟皮尔诺意大利方面的沟通可能出现了方法上的问题,而这导致工作难以正常开展。
裴启明很重视这个情况,表示会尽快和曾睿宏取得联系。
在电话的最后他还不放心地询问:“Lucky……你还好吗?需要我过去一趟吗?”
他是一个周到体贴的朋友,同时也是令人安心的上级,他所表现出的好意令周乐琪非常感激,可她更清楚的是曾睿宏比起敌视自己、更敌视裴启明,他的到来或许会暂时平息争执,但也可能引发更大的矛盾,这里面存在一个风险。
“谢谢,但不用了,”她最终还是选择这样回答,“这里我能搞定,你安心见MD吧。”
裴启明做事情很有效率,在接到周乐琪电话的当天就给曾睿宏发了一封邮件,同时抄送给了SWD中国区的总负责人,信中表达了对皮尔诺项目的重视和对项目组成员的信任,并表示如果他们在意大利的工作遇到困难,他随时愿意提供帮助。
这显然是一个看似温和但实际却很厉害的敲打,甚至在曾睿宏看来更像是一个威胁:如果他不配合周乐琪完成在意大利的工作,那么裴启明将随时可能向上级表达对他工作的不满,甚至可能让人取代他的位置。
曾睿宏为此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差点就要脑血栓,心里对裴启明和周乐琪简直恨之入骨,心里直骂他们是狗男女,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最终还是不得不收起脾气挣这份钱,甚至还言辞体面地回复了裴启明的邮件,表示项目进展顺利,接下来他一定会就具体问题跟公司方面保持更有效的沟通。
于是一切终于步上正轨。
曾睿宏开始跟皮尔诺意大利方面正常开展工作了,虽然他心里带气难免会时不时给周乐琪脸色看,甚至有一回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找了一个莫须有的由头斥责了她,但这些都在周乐琪可容忍的范围内,她并没有跟他发生争执。
她努力地工作,完全是起早贪黑,托斯卡纳的动人风光好像对她完全没有吸引力,她只要睁开眼就会到办公室和资料室去工作,而到了夜里就会再次经受失眠的折磨。
她又开始睡不着觉了,必须靠大量服用舍曲林和褪黑素才能度日,托斯卡纳的漫漫长夜并不比七年前A市的夜晚更让人舒适,她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被彻彻底底地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是白天穿着职业套装、理性又专业地处理各种报表和文件的Lucky,另一个则是夜晚缩在床角看着天花板、孤独又恍惚地数着时间等天亮的周乐琪。
有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大声叫嚣,那是她的身体在发出警报,警告她必须立刻睡觉,否则等待她的就将是身体和精神全线的崩溃。她很清楚,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渴望睡眠——有一回她在药力作用下勉强睡了两个小时,立刻就被过去的梦境的纠缠了。
她梦到了他。
那个人。
梦境模糊又真实,把很多旧日的影像都再次带到了她的面前,每一帧都鲜活得如在昨日,恍惚中还混入了前几天她在唐人街上看到的那道身影。梦中的臆想把那个影子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分明就是他的样子,正隔着难以测量的时空距离注视着她,神情既温柔又悲伤。
她于是惊醒了,心痛得难以呼吸,失眠让她的心跳频率也开始时常,可她第二天还是不得不再次准时起床开始工作。
像一个不知疲倦又没有痛觉的陀螺。
初步的材料收集和人员调查工作持续了一个月,周乐琪那种分裂的状态也持续了一个月,好消息是在意大利这边需要确认的情况都得到了相应的答复,剩下的很多问题就可以和皮尔诺中国那边进行讨论了。
Riccardo很高兴自己辖下的业务并没有被查验出很多问题,虽然收入明细和报表数据中有20万欧元的差额,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很大的漏洞,他可以把汇率推出去挡枪,同时再让财务掏出一些早就准备好的名目来蒙混过关。
他想尽快把SWD的人送走,为此不惜向公司申请了一笔经费带他们去弗洛伦萨和威尼斯观光,只可惜眼前的中国人对欧洲的防疫工作很不信任,他们都想尽快回到自己的国家,即便这将耗费他们21天的时间去隔离观察。
Riccardo也没有对SWD的人多加挽留,毕竟他是巴不得他们赶快走的嘛,于是在一番简短的客气之后就亲自陪同曾睿宏和周乐琪回到了罗马,短暂休息一天后他们就要从菲乌米奇诺机场搭航班回北京了。
这次订的酒店还跟一个月前是同一家,蜚声中外的西班牙广场依然引人流连,只是四月的春日气息终归是更加浓郁了,这让罗马这座城市也变得更加动人起来,变得妩媚,变得温柔,变得富有风情。
只可惜那天晚上还是发生了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还差一更
◎最新评论:
我觉得最棒的爱人应该是能教会爱人 爱自己 和自己和解 学会好好生活。而不是这个“人”没了以后 自己也“不存在”了 这不是真的治愈。(说不拎清 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职场最怕碰到小人。
等狗勾!
呜呜还有明天一天 水蜜桃 小猴子出现以后可不可以多写点甜甜的 好虐呜呜
最多是骚扰,作者大大你要敢搞QJ我会生气?的(要是那个姓曾的被老裴搞死就好了)
期待明天以后的剧情 猴子太久没出现啦
还没出来?!
-完-
第90章 “老了”
[他们是人……是认真对待生活、并曾经拼命努力过的人。]
事情的起因是Riccardo提出想请曾睿宏和周乐琪共进晚餐,答谢他们近一个月的辛苦工作和对皮尔诺意大利方面的多种谅解。
曾睿宏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对正宗的意大利料理也颇感兴趣,可周乐琪当时已经因为连月的高强度工作而感到身体不适。她不得不推却这次邀约,并向Riccardo说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同时表达了歉意。
Riccardo风度翩翩地表示了理解,遗憾地说现在只能和Simon两人分享令人愉快的晚餐了,曾睿宏脸上笑容可掬,眼底的情绪却变得更加躁郁。
与Riccardo和曾睿宏分开后,周乐琪就先行回到了酒店房间休息。
她洗漱过后吃了褪黑素,关上灯戴上眼罩想让自己入睡,然而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都没能成功,尽管她的头已经疼得快炸了。
她很挫败地从床上坐起来摘掉了眼罩,卸妆后她的憔悴就再也没有遮拦了,眼下浓重的青黑色有些触目惊心,脸色也苍白得要命。她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考虑着现在出门去买意大利产安丨眠丨药的可能性,正打算拿起手机查一下最近的购买地点,一通电话就接了进来。
周乐琪一看,是米兰。
她很快就接听了:“喂。”
现在是罗马时间19点,北京那边应该已经凌晨一两点了,虽然电视人熬夜修仙是基操,但这个点儿打国际长途毕竟还不是很常见,周乐琪担心米兰是出了什么状况,心里有些担忧。
“喂,是……是我啊,”电话那边的米兰声音也有点恍惚,“你工作结束了吗?……能聊聊吗?”
一听这话周乐琪就更担心了,身体坐得更直了一些,语速加快:“你说——出什么事了吗?”
米兰又不说话了,支支吾吾有点为难的样子,好像在斟酌措辞,把周乐琪搞得越来越紧张,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她说:“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就是严林嘛,他忽然约我吃饭了……”
周乐琪:“……”
很可惜电话不能生动地传递她此刻的无语,米兰也完全没意识到周乐琪此时的状态,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原本还有些局促放不开,可提到“严林”这两个字以后她似乎就突破了某种心理障碍,开始喋喋不休滔滔不绝了。
“唉,其实他今天白天就给我发微丨信了,我当时想跟你说但又怕你在工作,好不容易忍到现在的。”
“我以为他找我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呢,还有点紧张来着……没想到就只是吃饭,聊天儿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聊工作聊生活——哦对,他还问我感情生活来着,问我跟彭帅是不是已经确定关系了……”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跟我复和?”
说着,都不等周乐琪插话,自己又继续分析了下去:
“不能吧,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寻思严林也不是那种人啊……”
“你说他是不是受刺激了?工作压力太大?他现在在元泰实习嘛,那种顶级律所肯定就很卷啊,他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想找人聊天逗闷子?”
“唉,估计也不是,他抗压能力也很强的……”
“啊啊啊,我真是有点儿看不懂了——你猜他还跟我聊什么了?他说他要买车,问我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车型?我直接好家伙,人都傻了!”
“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跟我炫耀他现在过得好?还是……”
吧啦吧啦个没完,好像惊讶极了的样子。
而周乐琪正与她相反,认为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
她知道如今严林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当年的官司两年前有了结果,他们家得到了一笔很大的赔偿,经济上已经不存在什么问题,现在他爸跟着他到北京来了,据说也有买房子的打算,估计严林的计划跟她差不多,都想等工作稳定下来以后就在北京安家。
他一定放不下米兰的,周乐琪一直这么相信着,之前每次大家聚会的时候他虽然都不说话,可是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放在米兰身上,如果他已经不再喜欢她,又何必再给予她那些沉默的关注?
依她看,等过一段时间严林还会问米兰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呢。
周乐琪拿着手机听着电话,米兰絮絮叨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她是疑惑的也是为难的,可是在周乐琪看来这些都是幸福的表征,她眼中有淡淡的笑意,为朋友们即将走出生活的怪圈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所以如果他真的来追你,你会答应吗?”周乐琪微笑着问,“还是会拒绝?”
电话那边的米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反反复复地说:“追我?严林?可拉倒吧……他怎么会来追我呢?他不可能来追我的,他就不是个追人的脾气嘛……”
“你真的这么想吗?”周乐琪忍不住叹气,“还是因为怕刺激我,所以假装不相信他是在追你?”
“那当然不是了!”米兰矢口否认,“我就是了解他嘛,他那个人又冷又拽又自我,根本就没心思谈恋爱的,那他为什么要来追我呢?他图啥?”
一通分析猛如虎,听得周乐琪头都疼了。
她有心帮严林一把、开解米兰几句,不巧这时门口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很大,仿佛带着情绪。
米兰隔着电话都听到这阵声音了,不由得问:“有人来找你了吗?怎么敲门敲这么响?”
周乐琪皱了皱眉,心想多半是曾睿宏又犯了病要来找她的麻烦,她并未很在意,只跟米兰淡淡地说了句“没事儿”。
“我去开个门,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敲门的果然是曾睿宏。
他似乎喝了点酒,身上有些酒气,但还没到烂醉的程度,只是眼圈有些发红,领带也松散地扯开了,气息有些粗,好像正处在头脑混沌的暴怒边缘。
他在周乐琪开口邀请之前就一把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劈手指着周乐琪质问:“周乐琪,你他妈又跟裴启明吹了什么枕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