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郁棠也是少有的被福真这思路给噎住了,但福真还是乖乖身后,对方瓷伸出手。
一时间,房里也安静极了。
郁棠是想着,怕这傻姑娘自己整日傻乐的,自己有孕了都不知道。她想想她当时,仿佛也有些不太清楚,就是有些心悸,后头因着她大嫂生产的事儿累了一番,累晕过去了才知道自己有孕……
福真是眼巴巴地瞧着方瓷,心里仿佛有一万头小鹿在蹦跶,她既期待是,又害怕是。偏偏方瓷诊脉时间又久,叫公主殿下等得十分焦心。
“怎么样?有没有呀?” 福真在方瓷收手的一瞬间就急迫的看向她追问道。
方瓷脸色有些沉重,郁棠顿时察觉有些不好,福真又还无知无觉的样子。郁棠微微垂眸,方瓷见状,便也只是摇摇头,复又笑道:“郡主多心了,公主还未有身孕呢。”
“嗨呀……” 福真听到了这个消息,整个人往后一躺,直接瘫在了榻上:“这可真是叫人欢喜叫人愁。”
郁棠不动声色地冲方瓷摆了摆手,方瓷便悄悄地退出去了。她摸着福真的小脸,说道:“什么欢喜什么愁啊?”
“自然是欢喜孩子,愁嘛,也是愁孩子呀。” 福真翻身,托着下巴瞧郁棠:“阿棠你素来沉稳,做母亲想必也很好。只是我却没有信心要做个好母亲,起码的,现在是没有的。”
郁棠听她这样说,便笑道:“谁又懂得如何做母亲不成,我们福真性子好,将来养出来的孩子一定也都是好孩子,不必担心这个。”
福真笑嘻嘻地看了郁棠的肚子一眼,高兴地说道:“我不担心的,我先学习如何当姨母就好。”
郁棠眉眼弯弯,眼看着福真就犯困了,索性两人都去床榻上躺着。躺了一会儿,福真便熟睡了。郁棠这才对着奉月招招手,让奉月把自己扶起来,又让燕云把方瓷叫进来。
郁棠让燕云守着福真睡觉,自己跟方瓷和奉月在屏风另一侧。
“说吧,刚刚欲言又止的,怎么了?” 郁棠虽然与方瓷相处不久,却知道方瓷也是个仔细的人,不会轻易将情绪放在脸上。可刚刚给福真诊脉之时,显然是超出了她的逾期。
方瓷低声道:“公主不像是有孕,倒像是中了蛊。”
郁棠眉头一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她看向方瓷,定了定神,才问道:“确定吗?”
方瓷抬头,目光清明:“十有八九,但婢子到底医术不如师兄。”
“既如此,你去请鹤山来,另外派人通知牧屿,找个借口,让他今日与陆黎一同过来。” 郁棠目光投向正在熟睡的福真公主,心里那股子隐约的不安愈发被放大了。
方瓷点点头,这就要走,郁棠又叫住她:“不用你亲自去,等会儿我还要你同福真解释。”
奉月扶着郁棠,都能察觉到郁棠的手有多颤抖,她担忧地看了郁棠一眼:“郡主,您别着急,身子要紧……”
方瓷闻言也连忙上前为郁棠把脉,即刻就让她深呼吸,几个深呼吸下来,她才稍微平静一些。
郁棠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心道孩儿啊,或许你来得时候太凑巧了,但万望你一定要坚强一些,为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方瓷见郁棠平静下来,便轻声道:“郡主有孕耗费心神,这些事不若就交给我和奉月去做。”
郁棠摇摇头:“有些事,还得我亲力亲为才行。”
“可什么都比不上郡主您的身子重要。” 方瓷情绪有些激动,却还是顾及睡着的福真公主,低声道:“您有孕本就乏累,情绪容易波动,一些小事尽管吩咐我们三个便是。若您身子有损,方瓷有何颜面留在您身边。”
眼看着方瓷都要哭了,郁棠叹了口气:“你啊,心气不要这么要强。我留你在身边,也不全然是因为你学了医,不要生了旁的念头,反而乱你心神。”
奉月双唇紧抿,听到她家郡主这话,也有些不太高兴,小声道:“郡主少操心些,不然以往都白养了我们几个了。”
郁棠被奉月这气话逗笑,无奈地摇摇头:“那就都打起精神来吧,左右夫君用不到,用你们也是一样。”
听这话,方瓷和奉月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了。郡主和小王爷闹别扭也快三个月了,这怎么看郡主的迹象,一点儿要结束的意思都没有啊?
郁棠到底是孕妇,嗜睡得很,吩咐完了,就去睡了。燕云等人睡熟了才走到屏风这儿,微微叹了口气,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竟瞧着十分愁人。
“都不知道小王爷到底要跟郡主犟到什么时候……” 燕云小声地抱怨:“从前瞧着也不是个不懂事儿的,这会儿叫郡主这么辛劳。”
方瓷和奉月连连点头:“说得对。”
燕云尤为不解气:“要不是郡主没发话,我是人都不想放进来。”
“谁说不是呢。” 方瓷与奉月一并点头,她整日看着小王爷那副怨夫脸,也是很糟心的。硬是佩服郡主,能视若无睹。这份儿功夫,也不是谁都有的。
这三个因着郁棠和陆黎之间的官司,连带着直接迁怒舟南和汀白。舟南还好,整日跟着陆黎,也不见得说有多大个功夫见这三个的白眼,但汀白主内,便是时常要与这三个打交道的。总是也没个好脸色,叫这几个好一顿冷嘲热讽,即便是耍嘴皮子也赢不过燕云,怕是这场官司里,最委屈的就是汀白了。
——
郁棠这边儿在养胎,而郁旸则是带着应王给他的秘卫正在暗查近来梁元帝颁下的几道圣旨。好不容易有点儿眉目了,正准备返京给郁璟通个气儿,又他大嫂说妹妹有孕身子不太好,便传信给了滇王妃,要去她母家厚颜求一求风见草。
也很是顺利,滇王妃写了信,叫他带去的。郁旸也就跑了个来回的功夫,他也没想到这个玩意儿正好就能用得上。
一路都是快马加鞭,快到京城的时候才做了他往日在京里的潇洒打扮,装作是从书院回家的。
等郁旸一回府,就听宋瑶说长公主正在帮他相看贵女,吓得郁旸落荒而逃。等长公主知道他回来的时候,郁旸又已经到了鸣玉庄了。
正好郁旸下午来的时候赶上了郁棠和福真用晚膳的时辰,也就不客气地一块儿大快朵颐。福真见他吃得香,自己又没控制住多吃了些。
郁棠眼底的担心未曾隐藏,郁旸经事多了,也瞧得见妹妹眼底的神色。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福真一眼,放慢了自己吃饭的速度。
陆黎和牧屿来的时候,同鹤山撞在一起了,陆黎当即快疯了,直接下马往鸣玉庄里冲,牧屿在后头一愣,也跟着跑了进去。
第73章 【73】
鹤山在后头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呢, 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疯啊。他弹了弹自己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陆黎一冲进鸣玉庄就直奔主院, 门口守着的汀白看他家小王爷发了疯似的来, 也不敢拦。这电光火石间, 陆黎脑子里一时也想不到更坏的情况。
可等他进了院子里,却看到他小舅子并公主小姨子和他家阿棠正在葡萄藤架下聊天说话, 见他猛地进来,还都给愣住了。
偏偏郁棠没反应, 像是瞧不见他这个人一样,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
陆黎心里刚刚放松了一下, 顿时就揪紧了,脸色也显得有些不太好看。
福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黎,明明是担心害怕,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像个呆头鹅。
陆黎看见郁棠安然无恙,又看她尚且平坦的小腹, 他那股子别扭的劲儿又来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郁, 郁棠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无波无澜的, 陆黎心里猛地一紧,脸色就变得更奇怪了。
还好这个尴尬的局面也没有维持多久,鹤山走了进来。他倒是第一眼先瞧见了方瓷,才看到院子里这几个人尴尬得很。只是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也就大大咧咧地问了。
“谁中了贪吃蛊?” 鹤山撩开折扇, 目光一个个看过去。
郁棠微微抬头看向方瓷, 只见方瓷也有些怔住, 嘴巴微张,没有想到鹤山就这么大喇喇的问出来了。偏生福真公主这会儿福至心灵,倏地想到了先头郁棠问的话,一下反应过来这个中了蛊的人怕不是自己哦?
于是福真公主就在鹤山和牧屿的惊讶中,颤颤地举起了手:“是,应该是我吧……”
“公主?”鹤山也没想到居然是福真公主。
“这是怎么回事?” 牧屿就更加惊讶了,她日日与他一起,怎么就中蛊了?
福真也有些不太明白,和郁棠对视一眼,才说道:“我今日与阿棠用了不少东西,吃得比她多许多,她以为我有孕,让方瓷给我诊脉来着。”
鹤山立刻走到福真面前,恭敬道:“还请公主让在下诊脉。”
福真乖乖伸出手,牧屿站到她身后,一眼不错的看着鹤山诊脉,眉头皱得跟个小山一样。
郁旸闻言,是听到鹤山这话时,下意识看向了郁棠,心中揪心,以为是妹妹。可没想到居然是福真,又联想到了一些东西,一时间心里有些五味陈杂。
鹤山给福真把完脉,神色倒是轻松,反而是福真,有些心慌,泪眼汪汪地看着鹤山,就怕鹤山这会儿给她来个没法治。
鹤山还想卖关子,郁棠直接咳嗽了一声,提醒了一下鹤山。毕竟如今公主殿下身边可是站着牧屿牧大人呢,这位心黑着呢。敢吓唬公主,赶明就叫你吃亏还得谢谢人家。
“不难解决,只是这源头总归还是要摸清楚。” 鹤山这话说得众人脸色各异。
福真原本在宫里时就有些迹象,只是在牧府就显得愈发明显,今日被郁棠挑出来,她原本的身量也和如今有些区别了。
郁棠想了想,问他:“蛊虫之事我不了解,可听说苗疆擅此道,还有子母蛊。福真中的是什么?”
“贪食蛊。” 鹤山道:“顾名思义,就是贪吃的意思。公主近来想必是吃什么都胃口大开,且时常想要吃东西,哪怕是喝水都可以。背后之人想必擅长此道,毕竟若是寻常贪食蛊,公主这身形,应当早就不能看了。只是再不明显,也不是什么好物,若再拖延不知,不出半年,公主也会因此丧命。”
“这么说来,背后下蛊的人也很小心。” 郁旸想到他查的一些东西,和牧屿对了个眼神:“但京里谁要对福真下手?”
郁棠摇摇头:“怕针对不是福真,是牧屿。”
牧屿身为大理寺卿,多少案子没看过,自然能明白郁棠这话的意思。若是公主出嫁后一年不到就暴毙。那么疼爱公主的梁元帝势必会对牧家发难,不管牧屿是多么优秀的人才,梁元帝下手不会客气。
而牧屿与太子又是天然的盟友,毕竟发小这个不显眼,可福真公主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啊,两人之间的姻亲关系是为人瞩目的。而断掉牧屿的仕途,等于是断掉了太子殿下的一只手。
此计谋不可谓不毒辣。
“何时能解毒?”
“何时能解毒?”
郁棠与牧屿两人同时问道。
鹤山起身,“即刻就可以,我告诉方瓷去做就行,郡主给我一间屋子。”
郁棠自然是让方瓷带着鹤山去准备,福真有些愣愣的,没回得来神。等她反应过来,直接转身抱住了郁棠,有些委屈地哭出声来。
牧屿原本想伸出去的手也捏紧成拳,听着福真的哭声就像是刀割一样难受。心里对于这次事情的幕后之人已然生出了杀心,他素来不会主动算计别人,可也没有别人算计到头上来了还不做声不做气的道理。
福真呜呜地哭,含糊不清的说着自己差点就要死掉了,幸好阿棠关心她,不然的话她可能真的就要死掉了之类的话。
一旁牧屿听得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并不知晓,还以为她胃口就是这样好。却没有想到……
好不容易福真被郁棠哄好了,牧屿也懒得管陆黎这个木桩子,坐在郁棠和福真对面,脸色不太好看。
“幕后之人心思倒是深沉,牧屿你也不必内疚。” 郁棠看到牧屿那副模样就知道他因此自责了,“想来是在宫里中蛊的,不然也不会身边都没什么人发觉。至于牧府的人,大概一开始就觉得福真胃口好。我记得福真还说了令堂一手好厨艺,此事实在是做得隐蔽。”
牧屿不会因为郁棠这一两句话就打消了心底的内疚,他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娶得心上人,却差一点因为自己粗心,叫她香消玉殒。一想到这个可能,牧屿心里就十分难受,根本不能原谅自己。
但当下面对郁棠和福真的劝说,牧屿倒是很好的隐藏起来自己的情绪了。
“我一定会亲手将幕后之人抓出来。” 牧屿咬牙,面上出现了少见的杀意。
福真咬咬牙,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过了一会儿,郁棠才道:“此事暂时不能声张,免得打草惊蛇。这些日子你就跟我住在庄子里,也好叫牧屿放开手脚在京里好好查一查。”
“此事或许我也帮得上忙。” 郁旸插话道。
“六哥?” 福真的印象里,小六就吃喝玩乐无一不精,让他办事,这怕是不太行吧?
郁旸听到福真这质疑的语气,哼了一声:“莫非还信不过你六哥不成?我这趟出京办事回来自然也经历了不少事,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福真你怎么与我别了三十日都不止了,还用以前的眼光看我呢?”
郁棠闻言也忍不住笑,不过她倒是真的看出来她六哥身上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从前顽皮的样子褪去了,如今倒是看着有几分像她大哥郁璟了。
福真被郁旸逗笑,目光却又落在了桌上的点心上,她又想吃东西了……
牧屿的目光时刻都在福真身上,自然也没有错过她当下这个嘴馋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痛,却还是开口让人把点心都撤下去了。
郁棠见牧屿开口,便知道牧屿心中福真的分量有多重。她笑了笑,说道:“还是牧大哥心细,我方才都忘了。孕中总是多忘事,幸好你记得。”
福真当然知道牧屿是为了自己好,又听郁棠这样说,小脸红扑扑的,还笑眯眯地冲着牧屿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