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屿越是看着福真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就愈发想要弄死那个给她下蛊的人。
陆黎始终在旁边一言不发,也没坐下,就站在在那。
郁旸倒是听说了妹妹和妹夫的小官司,只是他娘和大嫂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事是他们小夫妻的事儿,他这个做哥哥的千万不要插手,不然的话,他早就上去暴揍陆黎一顿了。
这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忸怩的!?妻子有孕难道不是好事吗!又不是因此不高兴,真是不知道在闹个什么劲儿。
郁旸未尝情爱,情窦都没开,自然也理不清陆黎和郁棠目前的情况。不过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纠结。
“对了,此番出京我抽空去了一趟边塞,取了一点风见草。” 郁旸道:“方才已经交给方瓷去处理了。”
郁棠微微一笑,只觉得心里无比温暖:“多谢六哥。”
“谢什么,你是我的亲妹妹,怎么还这样客气。只要你好了,六哥就什么都好,只管等着当舅舅了。” 郁旸心大,也不知道陆黎和郁棠就是因为孩子的事儿闹别扭,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想着当舅舅呢,高兴得眉飞色舞的。
陆黎没什么表情变化,反而是福真有些尴尬,她可是知道郁棠是故意要整治陆黎的。当下都有些不好意思在这儿了,她冲牧屿眨眨眼,牧屿会意,起身同郁棠说道他陪着福真去看看鹤山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郁棠立刻说要一起去,福真强烈地拒绝了她,说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她等会要拔除蛊虫,怕是画面也不太好看,要是让她恶心了那就不好了。又指了指牧屿,说是有他陪着自己就好了。
郁棠倒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如今牧屿和福真都已经成亲了,她也不能拦着人家小夫妻亲近。况且,看当下这个样子,福真待牧屿离男女之情倒还差着点,叫他们两多在一块儿也好。
郁旸见福真和牧屿都走了,又看了看杵在这跟个木头人似的陆黎,冲郁棠挤眉弄眼的,“六哥先去休息了,你好好的,有什么事儿就跟你六哥说。”
后头这句,自然是针对陆黎说的。
郁旸到底是年轻,没忍住。看见陆黎跟自己妹妹闹别扭了,这下意识站队也是站在郁棠这边儿的,当然要给点口头支持了。
好在郁棠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想要起身送一送郁旸。她才刚一动,陆黎就动了,几乎是瞬移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腰身,扶住了她。
奉月和燕云两人都还没来得及上前,就看到小王爷‘咻’的一下到了郡主身边了,把人牢牢地搂在怀里,还是从前一样视若珍宝的眼神。两人对视了一下,纷纷默契地退开了半步。
郁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让郁棠不要送他了,这时节也还有些凉快,不若就早点去休息。
郁棠笑着点头应下了,目送郁旸走出院子,这才抬眼看了看陆黎,眼神示意她要进房里去,陆黎便小心翼翼地揽着她走了进去。
实则她也没这么娇弱,不至于到走路都要人扶的地步。但也不知为何,陆黎就是觉得她像是易碎的豆腐一样,不管是对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不过,郁棠正气他呢,也就懒得说,愣是让他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的。
郁棠是有些困了,陆黎便帮她褪去鞋袜,扶她上床休息。自己则是坐在床边,哪儿也不去。
郁棠也不管他,只管自己躺好了就睡觉了,而陆黎就在一旁守着。
或许是真的困了,郁棠的呼吸声很快就趋于平静,陆黎见她睡着了,才敢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情。握着郁棠的手,把整张脸都埋在她手心里。
而郁棠原本是真的睡着了的,但是奈何也受不住陆黎捧着自己的手埋首痛哭,半个掌心都是他的眼泪。
她是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是水做的吧?
“傻子,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郁棠有些睡眼惺忪地说道。
陆黎哭得不能自已,根本抬不起头来,听到她说话了,反而哭得更凶,还哭出声来了。
郁棠是真的觉得有些头疼,她怎么没想到这个纨绔的小王爷是个哭包呢?
“好了好了,别哭了……” 郁棠耐着性子哄他,其实郁棠什么都知道。他无非就是无法接受自己有孕这件事会有损她的身体,但偏偏让她怀孕的人就是他……这可是个无解的怪圈。
陆黎脑瓜子一下嗡嗡的,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委屈起来了。
“阿棠你都三个月不理我了……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一辈子都不想理我了……我每次想认错,你都不看我,我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陆黎是真的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承受郁棠的无视,哪怕这三个月他熬过来了,但是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每次被郁棠无视的时候,心里就跟破了个洞一样,风都窜进去了,呼啸着把他整颗心刮得稀巴烂……
郁棠叹了口气,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陆黎的头:“谁让你这么倔呢?”
陆黎猛地抬头看向郁棠:“分明是你倔。”
郁棠看着陆黎委屈得很,眼里还有泪光闪烁的样子,心也一下就软了,轻声道:“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也不想失去你。如果我……”
“没有如果!” 陆黎立刻打断她:“我不准你说这种如果,要是有这种如果,我也会与你一起!”
“陆黎!” 郁棠这下是动怒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况且母妃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怎么能轻而易举的说出这种话来!我爹娘为了我多年来始终不肯放弃,你却这样轻言糟践!”
“是你先说的!” 陆黎不服气道:“若你有个好歹,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单。”
郁棠简直是被他气笑了:“我是说假设!”
“我也是说假设!” 陆黎紧随其后:“总不能只有你能说。”
郁棠看着他倔得要死的眼神,又没法生气,只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了。
郁棠不说话了,陆黎又慌了,他好不容易才跟媳妇儿说说话,又把媳妇儿惹毛了……难不成又要三个月吗……
想到这里,陆黎就悲从中来,当下眼泪就又掉下来了。看得郁棠是叹为观止,她忍不住惊叹了她刚刚心里想的那句话——“我是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是水做的。”
陆黎一听,急急忙地胡乱在自己脸上擦了擦,可是面对郁棠温柔的眼神,他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使劲儿往下掉。
“谁说男子,又不能哭了……只是未到伤心处,现下,我很伤心了……”
陆黎说的真情实感,也是真的伤心。可郁棠却一下就笑了起来,她是觉得陆黎实在是太可乐了,怎么能这么逗呢?
现下,很伤心了。
一笑出声,郁棠就觉得气氛不太对了,人家正伤心着呢,她却笑了……
果然,陆黎充满怨气的眼神就这么看了过来,郁棠也经不住他这么撒娇,到底还是把人哄好了。
等陆黎顶着两个红肿的核桃眼去拿奉月打来的水时,还被这两人狠狠地耻笑了,他耳力很好,隔着房门也听得到的!!
不过他不在乎,毕竟,他跟阿棠和好了,这才是最重要最快乐的!
笑去吧,小丫头片子!
第74章 【74】
自打跟郁棠和好之后, 陆黎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
他也想明白了,他爱的是阿棠,要珍惜与阿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待阿棠肚子里的那个出来之后, 怕是他也没什么地位了, 趁此机会, 还是要好好珍惜二人时光。
他端着水进来,却是给自己洗脸的。毕竟他这哭包刚刚哭得跟个什么似的, 当下这双眼吧,也已然看不得了。
陆黎洗了脸之后, 索性散了发,又坐回郁棠身边小心翼翼地跟郁棠道歉:“阿棠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叫你这些日子受委屈了。”
郁棠点点头,也没有要安慰他的意思,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的确是受了不少委屈。”
陆黎虽然与郁棠和好,可他现下听到郁棠这么说,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有些慌乱的。眼神不住地往郁棠脸上瞟, 企图在她脸上能看到什么表情迹象来。然而郁棠表情管理十分到位,他愣是没看出来什么。
“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就是,就是千万不要像之前一样无视我……”
说道这句话的时候,陆黎其实是一点儿底气都没有的。他这些日子其实也被滇王妃指点过,被滇王揍过, 郁璟和牧屿两个兄长也都提点过他。
可当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鬼迷心窍了, 硬生生的把自己困在一个十分好解的结里。仿佛是被人下了降头一样, 现在想想他都觉得他脑子里是不是真的有个泡?
郁棠看他那小心又敏感的样子, 忍不住摇摇头,招手让他坐得离自己近一点儿。陆黎一坐过来,郁棠就整个人都拥了过去,抱住了他。
陆黎没想到郁棠会这样做,他一时间还有些怔忪,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手,颤颤地抱住了三个月以来碰都不曾碰到的心尖尖小王妃。
“真是个傻子,有什么话不能跟我直说吗?非要把话憋在心里……” 郁棠低声数落他,可他心里却愈发的柔软起来,是他的小仙女阿棠啊,总是这样包容他。
“所以母妃跟我说了,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你。”
陆黎点点头,带着点哭腔应了她的话:“嗯,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对阿棠了。”
“倒也不用,反正你受得了就行。” 郁棠心里对于这件事其实没有多大的波澜,看着陆黎年纪比她年长,但到底经事不多,年少气盛,总是会有些自己都摸不清的古怪脾气。
只是郁棠也知道这样的脾气,陆黎也不是故意对她发的。这三个月,怕是最最不好受的人就是陆黎本人了。除了承担两府长辈的压力,他自己心中也愧疚得不得了,不然刚刚怎么会哭成那样呢。
陆黎狠狠地摇头:“我受不了……”
郁棠这才‘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这个傻夫君哟……
这边情意绵绵的,福真那边就显得有些紧张了。
鹤山准备引出蛊虫的时候才发现这蛊虫实在是有些刁钻,若不是鹤山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福真怕是也要被折腾掉半条命。
最后幸好是鹤山医术精湛,这才将蛊虫引到福真的左手掌心,割破了手掌引出来的。
“若是我师父在,说不定公主就也不用挨这一刀了。” 鹤山处理蛊虫的时候发现牧屿快要杀人的眼神,抖了一下,说道。
福真是真疼,小嘴都咬得发白了,她从小到大,油皮都没破一点,何况这么大一个伤口,这么长一刀。
但听到了鹤山的话,她也成功地被转移注意力,方瓷即刻抓紧机会给她上药止血。
“那屠大夫会用什么法子?” 福真好奇地问道。
鹤山微微一笑:“会让你吐出来。”
咦——
福真嫌弃地看了已经化成一滩血水的蛊虫,她差点没恶心得把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算了,我还是宁愿挨这一刀,这么恶心的东西从我嘴里出来,我更难受了……”
牧屿有些无语地看了鹤山一眼,鹤山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记得用好我的药,一定不会留疤的。” 鹤山又道。
福真连连点头,手已经被方瓷包扎好了,她心大得很,还扬扬手对牧屿说到:“没事啦。”
牧屿笑了一下,摸摸她的头发,说到:“先去休息一会儿,我等会再来陪你。”
福真也没多想,点点头,同方瓷一起离开了。
两人一走,牧屿便问道:“是不是有了新的线索?”
牧屿刚刚是全神贯注的盯着鹤山为福真解毒,自然也没错过鹤山转换法子时,眉心皱起的那一瞬间。
鹤山看了牧屿半晌,才笑了,说道:“第一次与牧大人打交道,觉得您的观察力不愧为大理寺卿。”
牧屿闻言面不改色的与鹤山对视,良久,还是鹤山先转移了视线,又随手掏出一个瓶子,倒撒在刚刚蛊虫血水之处,便出现了一堆黑灰,但又有些金色。
“瞧见了吗?” 鹤山示意牧屿来看:“寻常蛊虫接触这个,也就没了,但这个却化不掉,还留下点痕迹来。这种蛊虫,是苗疆传出来的,但苗疆之人怕是也没几个会这种养蛊的手段了。”
“什么意思?” 牧屿问。
“那就是这种蛊虫从前是苗疆的,但经过了苗疆三十年前的那场圣女动乱之后,这种养蛊的法子已经失传了,好在这种也不是他们的绝密,没就没了吧。” 鹤山说得轻描淡写,但牧屿却想起来自己在卷宗里看到过这件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圣女后人在作乱?” 牧屿即刻问道。
鹤山皱了皱眉,想了想自己几年前遇到的蛊虫,他一时间也有些迟疑了:“或许是,而且出现得更早,大概在五年前就出现过。”
“何时,何地,何人?” 牧屿紧接着追问道。
鹤山却懒得再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帮你救了你的妻子,你反过来盘问我?当这儿是你们大理寺监牢吗?”
听到鹤山这话,牧屿双唇紧抿,显然是有些不悦。这件事看似简单,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这个秘密会牵扯到前朝,影响到朝廷。
鹤山看牧屿的表情反而轻松的笑了笑,说道:“朝廷是你们的朝廷,又不是我的朝廷。没有好处,我又何必眼巴巴的为你们做事。今日我也不过是看在阿棠的面子上为福真公主解毒罢了,至于牧大人在我这里,可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若寻常人听到鹤山这么说,怕是早就翻脸了。牧屿却是沉思想了想,问了鹤山一句话:“那你想要什么”
鹤山轻嗤一下,十分无所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牧大人不必费心。”
“人非圣贤,孰能无欲?世间之大,总会有你想要的东西,我可尽全力争取来作为交换条件。” 牧屿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