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
苏如辰想着,不由得摇头笑笑。
他迈开步子,大步走向宫道的另一边,其他人都跟着他离去。
等到他们走了。
丽嫔好半天回过神来,想到了苏如辰刚刚说的话,愣了半晌,说不出话。
她脸颊忽然划过一抹绯红。半晌,经过余清清身前恶狠狠的瞥了她一眼:“要不是遇到了太子殿下,你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第7章 在这办一场诗会?
余清清看着丽嫔走过的方向,咬了咬唇,问:“奴才是人,她也是人……凭什么能这样做?”
她眼里划过一丝怒意,克制的握紧拳头。
纤云瞥见余清清的脸色,安慰道:“小主别气,宫里就是这样的,这么多主子,没多少人把奴才当成人看。奴才本来就是宫里最卑贱的东西……”
余清清握紧拳头,眼神更复杂起来。
纤云想说什么,担忧的看向她。
身为医者,父母从小就告诫余清清胸怀宽广,在她眼里人人都是平等,纤云才十六六岁,在宫里为奴为婢,受了打骂只能认错。
她是因为自己吃苦……
余清清的眼神变了,落在纤云身上,带着心疼。纤云摇了摇头:“京城就是这样的。奴才的命跟草芥一般,主子也是朝不保夕。小主以后要小心丽嫔,小心宫里的其他人,别再起争端了……”
她还要再说什么,忽然浑身一轻,失去重心。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在余清清怀里。
“小主?”她睁大了眼睛。
“我是主子,就该给你做主,给你扛下这一切……今天的事是丽嫔害你。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丽嫔付出代价。”余清清咬了咬牙,低头,看向她的目光流露暖意。
纤云看清楚自己在余清清的怀里,惊慌起来。
主子怎么能抱着奴才?
又怎么能给奴才做主,去让别的贵人付出代价。她从前挨过许多打,受过许多骂,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给她做主……
纤云闭上眼睛。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慢慢濡湿了衣领。
余清清带着纤云回到漱玉殿,回去之后,纤云发起高热。
《伤寒杂病论》有言,风寒之症,头项强痛而恶寒,可用紫琼桂枝汤缓解,余清清把纤云安顿之后,看着药圃里仅有的几味草药。
她想起来,若是高热不退,煮桂枝汤能够见效。云桂嫩枝在南边生长,而京城在北地,离最南边的荆州远得很……只有太医院储存了一些,千金难求。
余清清打开原身的箱笼,里面都是一些兵器,除此之外,就是打猎所得的几张兔皮羊皮,这是战利品。
她想了想,问小贵子:“若是去抓药,钱不够的话,能不能用东西抵押?”
小贵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目光有些迟疑:“如果是小主亲自去,太医院的人应当是能赊账的。”
等到晌午的时候。
余清清到了太医院,还没迈步进去,一个小太监早已等候在门口,他朝旁边张望一眼,瞧见她之后,立刻紧张的跑过来。
小太监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往余清清的身前塞:“我家主子知道小主的苦楚,这是小主需要的银两和药材,还请小主接下……”
余清清看向这锦盒,怔了一怔。
她在宫中无亲无友,这是谁给的?
见到余清清没接,小太监有些慌张,又道:“这是我家主子的一番心意,小主还是快收下吧,不然等奴才回去,主子是要怪罪的……”
余清清有些发愣的收下锦盒,她递给小贵子,那小太监眼看着长舒一口气,露出庆幸的表情。
余清清问:“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太监迟疑了一下,恭敬道:“回小主的话,奴才是昭纯宫的,正是三殿下差奴才来给小主送东西……奴才还要回去,就不逗留了。”
他像是怕余清清问更多话,一溜烟走了。
小贵子久久盯着小太监的背影,想起来:“像是昭纯宫里的人,不过奴才也不太确定……”
他想了一想,等一扭头看清锦盒的纹绣,一拍脑门:“对,就是昭纯宫的,这是三皇子殿下宫里的东西,奴才以前见过!”
“三皇子喜欢素色东西,不喜欢太多花纹,奴才以前在昭纯宫里伺候过……可是他这些年都沉默寡言,从未跟宫里的其他人有牵扯,怎么给我们送东西?”
他说完这句话,向余清清看去,余清清没料到这件事,一下子蹙起眉来。有人送银子,送药材不是好事么?
小主的脸色怎么一下就变了。
小贵子看了看余清清,又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锦盒,一时迷惑起来。
等余清清回去,把锦盒打开,她看到里面盛着满满的桂枝,好几张银票,当下就愣住了。到底是皇子,哪怕是指缝落下的银两都比她的份例要多得多……
她又想起来,自己瞧见过苏廷被人欺凌的模样。他身份尴尬,不得宠爱,明明跟自己没有交集,却派人接济自己……
更觉得苏廷捉摸不透。
不知不觉就是一个月过去。
窗外的梧桐枝丫光秃起来,叶片簌簌吹落。
纤云身子弱,余清清免了她的劳务,让她好好待在漱玉殿里养病。余清清不喜欢有人伺候,她让小贵子跟纤云待在一起,而除了扫地洗衣的事安排给飞星之外,都是亲力亲为。
这些日子她常常趁夜离去,侍卫轮值的规律渐渐摸清……只等一个时机就能出宫。
这一日。
余清清去到坤宁宫,给皇后请安之后,皇后笑盈盈的请她们去赏花。
如今御花园里的红梅都开了,一团团火似的,她随着众人在亭子里落座。
皇后坐在主位,叫人端了糕点和茶点来,分给在座的妃嫔。她端着松石绿釉茶盏,轻轻扶了扶瓷盖,沉吟道:“自从入冬之后,大家都闷在各自的宫里,日子匮乏很多,而今幸有德妃提议,说是最近这梅花都开了。姐妹们都颇有才学,不如吟诗作对,在这办一场诗会?”
各宫的娘娘小主们纷纷应声。
她们言笑晏晏。
“臣妾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娘娘的才识是京中独一无二,哪敢在娘娘面前献丑。”
“是啊,哪怕过去了那么多年,娘娘当初在闺中写出诗词,得了陛下赞誉接入宫中的事还历历在目,娘娘办诗会,不是拿我们寻开心吗?”
有人柔柔笑道:“几位姐姐说的对,娘娘是拿我们打趣,想看着我们出丑呢。”
这些人对皇后一阵吹捧,皇后满意的看着她们。金色的护甲掩了掩唇,将茶盏放下来。
“既然今日是大家一起出来赏花,那本宫岂能一人独美?诸位姐妹别吝啬自己的才干,多多参与才是。”
在座的人闻言都心领神会,她们寒暄了一阵,都接过宫女递的纸。不过一会儿功夫,有的画下画卷,有的做出诗词。
皇后坐在主位上,一一都看过去。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余清清的身上。
人群里面,只有余清清未曾动笔。
她手托着下巴,像是一直思考。
自从余清清读完高三,被当地医科大学录取之后,就再没接触过文言一类的东西。她能背一些名篇,更能吟诗颂唱,但如果自己作诗……就很艰难。
其他宫妃也跟着注意过来,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余清清的纸面。半个时辰过去,余清清未曾提笔,身前的纸始终是一片空白。
她们瞧了两眼,掩着嘴噗嗤笑了。
果真是燕州来的蛮人。
不知道京城里的风土掌故就算了,如今要她赏梅作诗,竟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就这样的人都能进宫,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宫妃们瞧着余清清,眼里都露出轻蔑之色。一时间,议论声响起。
“要不是今年选秀的人多,她哪里能在这里呆着。”
“一入宫就把跟她一起的丽嫔得罪了,性子古怪的很。听说满身都是蛮力,跟村妇一般!”
“在座的谁没被皇上宠幸过?可就是她,听说是去过燕州前线,跟北戎人打过仗,当初皇上想要临幸她,可一瞧见她的眼神,就露出厌恶的神色,当下叫人把她轰出去。”
“就她也配被皇后娘娘请过来?我要是她就早早走了,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些人的议论声细细碎碎,在余清清耳边响起来。
余清清有原身的记忆,原身十岁跟随父兄打仗,直到十六岁回京受封赏。这些女子纸片一般单薄,跟原身比起来不值一提。
而她自己继承医馆之后,逢年过节都有婶婶伯伯来探望,家属送的锦旗挂满墙壁,人们都说妙手回春,造福一方。
岂是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能比?
丽嫔看着这么多人都嘲笑余清清,满意的勾了唇角,朝其他人看去,瞧见她们的诗画之后,又看向自己笔下的画卷,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多……
等着瞧吧。
这诗会里,最出彩的肯定是她。
丽嫔把手里的笔放下,站起身。她扬起画卷凌风舒展,一股淡淡的香气从纸卷流转。
随着画卷的展开,四周慢慢飞来蝴蝶,它们一涌而上的靠近纸面,围绕着她的画摇曳生姿,久久飞舞。
“居然引来了蝴蝶!这红梅画的以假乱真,简直是大师之作了!”
“丽嫔果真是大家之女,如今她的画出来,真是栩栩如生。余美人那个草包,居然什么都没写,简直是太可笑了!”
众人的目光在丽嫔跟余清清之间转了一转,纷纷露出震撼之色。丽嫔把一切看在眼里,她走近余清清,抬手夺过余清清桌案的白纸。
“余妹妹什么都没有写?”
一时间所有人都听见了。
丽嫔遮下眼底的得意笑意,把白纸举得高高,猛的在所有人面前摊开。她更拔高了嗓门,睁大了眼睛看向余清清:“皇后娘娘举办诗会,要大家都在这里吟诗……”
“余妹妹借口不通诗文,难道是对皇后娘娘心存怨怼,故意跟娘娘作对吗!”
第8章 机关算尽,自作聪明?……
在场的娘娘小主们都瞧着丽嫔,丽嫔眸色幽幽,朝余清清投去的眼神都是得意,她抖了抖白纸,扬了扬下巴。
她道:“余妹妹,你该不是故意做出这一副模样来做些什么吧?毕竟……你来宫里之后一直都不得宠,难道是借题发挥?”
“听说你自小在燕州长大,父母都是武将,也难得不会这些……娘娘善良仁慈,自然不会因此为难你,可你玖拾光整理若是什么都不会,不止是给父母丢脸,也是给娘娘丢脸,也难免要惹得我们这些姐妹多想。”
这句话说的。
丽嫔当众人的面用余清清做筏子出头,余清清没有家世,也没有人会维护她。可在座的人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来丽嫔的敌意。
一时间,众人想的除了余清清蠢钝之外,还有丽嫔真是睚眦必报,以后要敬而远之……
余清清迎着丽嫔的目光,不卑不亢的看过去。来到大雍这么久,余清清琢磨明白,这里跟她先前的世界没关系。她随便吟一句古人诗词就能脱困。
但她不会这么做。
盗用别人诗句,跟丽嫔的手段有什么区别?她不会做诗词,但丽嫔的画卷引来蝴蝶一看就是有问题,初冬的天气蝴蝶稀少,是故意派人放出来的?
余清清眸光深深,看了一眼蝴蝶缭绕的画卷。她沉默一瞬,朝皇后行了一礼,道:“丽嫔娘娘既然催我作诗,但臣妾不才,便先评点丽嫔娘娘的这副画。臣妾虽然不会做诗文,但上过几年学,如何看不出这画卷的好坏?”
之前的余清清都是温和,而如今的她骤然给人锋利之感。她维持行礼的动作,缓缓起身,再抬眸的时候眼里露出一丝精光。
不过是匆匆一瞥,她就看出其中奥秘。
余清清看向皇后:“臣妾自幼学习书法,之所以未作诗文,只是因为用惯了燕州带来的墨汁,不太习惯京城里的墨条……娘娘仁慈,能否让宫人前煮出墨汁,再让臣妾写字?”
“大家因为臣妾来自燕州,以为臣妾只是一介武夫而轻视臣妾,但是燕州百姓一直守卫边关,才保卫了京城的繁华。臣妾今日便要给燕州正名。”
皇后眯着眼睛看余清清,她尖尖的护甲轻晃了晃,点过手里的茶杯。
她最厌恶别人在自己面前出风头,也厌恶别人在自己面前做手脚……
丽嫔的画卷引来蝴蝶,不就是在她面前自作聪明,自找死路吗?
如今有人替她打压丽嫔,当然是最好。皇后看向旁边的宫人,道:“按余美人吩咐的去做,把她要的东西都送来。”
宫人去到余清清身边,转眼之间就如余清清吩咐,片刻之后,她们将砚台端到余清清的面前。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余清清。
余清清深深看了丽嫔的画卷一眼,片刻之后,露出自信的笑:“这画画的一般,至于这招蜂引蝶的本事……我只能想到四个字。”
她提笔,在桌案的白纸写下来。
“机关算尽。”
字迹秀丽洒脱,行云流水一般。
一时间众人都惊呆了。
余清清眼角泄出的点点光华让人心惊,流露一股自信的傲气。如同周围的白梅,凌风傲放,连风雪都无法遮掩的耀眼。
她的话更让人惊奇。
机关算尽,自作聪明?
竟然这么形容丽嫔。
丽嫔心里漫了一股怒气,她双眼愤愤的看向余清清,咄咄逼人:“余妹妹懂什么,自己写的字都是蠢钝,居然以此评价我?连作画都做不来,又如何指点他人?如果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脸面,你怎能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她的话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