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济元伸手揉了揉他的发,牵住他有些发凉的手,低声问道:“你小妹现在是醒着睡着?”
“妹妹在屋里睡得正香呢!”
闻言谭济元的脸又苦了一分,现在睡得香,晚上又有精力闹腾了。
谭侍郎九日前喜得娇女,他前头两个儿子,大郎谭兼之是早已病逝的原配陈氏所生,二郎跟现在刚得的娇女谭嘉月为继室钟氏,也就是他的恩师钟秀宣的独女钟瑶所生,这得了个宝贝女儿,谭侍郎别提多高兴了,可万万想不到这娇娇儿竟是个夜哭郎,夜夜里啼哭不止,非他们夫妻二人抱着便哭闹更加,至此谭侍郎已经数日没能睡个好觉了。
时下民间有此习俗,若是家中有夜哭郎,可将写有“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行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的字条贴于街市中的各种墙壁栏柱之上,便可让幼儿在晚上安睡了,即便身为礼部侍郎,谭济元也不能免俗,让家仆满大街贴了许多,可惜毫无效果。
忧愁之际,管家跟他道是否普通百姓的劲力不大,镇不住。管家本意是想着去哪家王府墙上贴几张,结果谭侍郎想岔了,直接揣着字条贴进了宫。
谭济元哀叹一声今夜又不得安眠,而后问道:“你大哥现在在作甚?”
牵着父亲的手跟他往主院走的谭明之闻言,眼珠子暗暗咕噜一转,笑嘻嘻道:“大哥正在书房看书呢!”
谭济元满意的抚着胡子,跨进了荷华院。
掀帘入屋,暖阁内热意融融,婢女们上前将谭济元身上的大氅解下,谭明之早已冲进了寝居内。
“阿娘!”
“嘘!”钟氏身边的大丫鬟素秋忙伸指比着唇道:“夫人好不容易寻了空睡下,二郎小声些,别吵醒了夫人。”
谭明之忙捂着唇,小心往钟氏安睡着的床帏方向看去。
透过光影,见帷帐内的人影并无反应,他舒了口气,转而又笑道:“我去看呦呦!”
呦呦是谭嘉月的小名。钟氏当初去京郊的妙云寺进香时,在妙云寺的后山撞见了一只正在林间呦呦鸣叫的梅花小鹿,回来的当晚便发现了自己再次身怀有孕,钟氏认为此乃佛缘,便决定不管男女生出来都取小名唤做呦呦。女孩儿用着还好,若是个小郎君用这名只怕会惹人发笑,故而谭济元在女儿出生高兴之余还有些庆幸。
谭二郎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去,谭济元刚跨进寝居,衣角便被他带上一阵风,回头看去,小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谭济元失笑之余又暗自念叨,四岁了,该得管束管束让他沉稳些了。
朦胧帷帐内,倩影微动,一只纤纤玉手便拨开纱帘,云鬓微乱的美人面上还带着睡意,慵懒抬眸,见了来人瞬时面上一笑,恍若牡丹凝露。
“檀郎。”
“那小子把你吵醒了?”
谭济元撩开纱帘坐在床头,钟氏捂唇打着哈欠,欠身依进他怀中,绵声道:“本就没有睡熟,你们一回来我便醒了。”
“再睡会儿?”谭济元拨开她额上覆着的乱发,略带薄茧的拇指轻轻抚着她眼下的青黑,眼中泛起心疼。
“白日里你顾着呦呦,累坏了吧!”
说来也怪,若是寻常人家的新生儿,即便哭闹也不至于离不得父母,谭嘉月却是只要他们夫妻二人抱着,若是离了谁片刻便会哭闹不止,像是惊惧他们会离去一般,因而夫妻二人只能一人顾着白天,一人顾着夜晚。
若说累,其实最累的还是谭济元。他白日里要忙于政务,晚上还要顾着女儿,钟氏心疼他,想要自己一个人管着,但被他以坐月子需好好修养为由给拒了。
“你才要睡会儿吧。”钟氏拉着他躺下,点着他的额头道:“看看你,又老了。”
谭济元掐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一按,埋头进她胸脯中用胡子扎她,“等你修养好,让你看看为夫是不是老了!”
钟氏被他扎得发痒,扭着身子咯咯笑个不停,“别闹!”
谭济元忍下意念,拥着她躺下,“睡会儿吧,今晚不知还要不要折腾。”
钟氏叹了口气,靠在他的肩头上,指头勾着他的衣角阖上了眼。
二人之间沉默良久,仿佛将要睡着过去,突然间响起一道娇软女声。
“檀郎,妾身是不是有些臭啊?”坐月子泡不得澡,而且冬月里更受不得凉,钟氏只能每日浸湿了帕子擦洗身体。
“不臭,香着呢!”他耸耸鼻。
“什么香?”
带着笑腔道:“奶香。”
被下一只白嫩的小脚直接踢了过去。
*
西暖阁内,陷在柔软被窝里的奶娃娃睡得正香,一只手小小的攥成拳,捻着被窝的一角,小小的唇微微翕动着,咕噜吐出一个泡泡来。
谭明之趴在小床木栏上,见此他手痒的伸手一点奶娃娃的唇,小泡泡便“啵”的一声破了。
他吃吃笑着,小小声奶气道:“呦呦哦呦呦,我是你二哥哦!”
一旁的嬷嬷见奶娃娃仍熟熟睡着,松了口气,见凑在一处的兄妹二人,忍不住发笑。
斜里突然响起轻轻的声响,嬷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走入屋内。
少年面旁仍带着些许青涩,周身气质却已是十分沉稳,他背着手,身姿挺拔,颇有些老成。观其容貌与气质,像极了谭济元,此人便是谭家大郎谭兼之。
嬷嬷行礼正要唤他,被少年抬手止住,他直接朝小床方向走去。
谭明之听见动静,抬头便见谭兼之站在自己身后,冷硬的眉眼上带着柔意。
“大哥,你练功回来啦!”谭明之小声道。
谭兼之蹲了下来,将奶娃娃的一只小手捻起,轻轻放进了被中,“嗯。”
谭明之又道:“阿爹回来问我说你在做什么,我说你在书房看书呢!”
“大哥要怎么感谢我?”他笑嘻嘻。
谭兼之往他头上一敲,“三侠五义的画本。”
他面上笑意更甚。
谭兼之待了不过片刻,便去了书房,装模作样的拿起了书看书,果然不过半个时辰,谭济元便背着手来了书房。
一番检查考问之后,他满意的点头离去,谭兼之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谭济元却又只能继续绷着身上的弦,贴在宫里的字条没能发挥他期盼的该有的作用。
奶娃娃睡醒后,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盯着烛光良久,而后呜哇呜哇的又哭了起来,直到谭济元来哄抱,哭声这才小了下去,细嫩嫩的小指头勾着他的衣襟,不停啜泣着。
谭济元抱着这个无奈又喜爱的奶娃娃,哎呀哎呀哄了半宿,这才又睡了过去,即便如此,他仍是抱着她,倚坐在床头阖眼轻眠,直到第二日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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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相见
谭侍郎又被罚了三个月俸。
散朝之后同德帝特意唤他去了勤政殿的书房,本着身为帝王需要关心关心手下臣子的好意,他盯着谭济元那萎靡不振的脸,幽幽道。
“谭卿,近几日可是在忙些什么吗?”
晏晗立在一旁,盯着谭济元的脸愈发觉得眼熟,这面容跟记忆里的一个人好像。
原本站着的谭济元闻言“嘭”的一声一把跪了下来,对着同德帝拜道:“陛下,还请陛下赎罪,微臣并非故意对陛下不敬啊!”
“哦?”
“唉!”谭济元叹道:“十日前微臣家中小女出生,只是幼儿夜夜啼哭不止,离不得我夫妻二人,白日微臣夫人顾着,夜里便是微臣守着,故而微臣这才,这才……”
同德帝一听,心中骤然生起一种感同身受,他觑了晏晗一眼,心道:这小子当初也是闹腾的很呐!
见谭济元满面的憔悴与愁苦,同德帝叹了一声,挥手道:“事不过三,谭卿,下次再让朕抓着,可不是罚俸这么简单了!”
“微臣,多谢陛下体恤!”他深深一揖,见同德帝挥手后便恭谨的退了下去。
同德帝转身,见晏晗仍蹙眉兀自沉浸在回忆里,他喊了一声,见晏晗看来,他道:“这几日也随你胡闹够了,前朝可不是让你玩爽之地,待会儿便回后宫去你母后身边去。”
晏晗心道,他才不是在胡闹,他一醒来,见自己居然回到了三岁,自然要好好重新来过,再不能像以前那般胡闹,他是在做正经事。
是了,十日前的那个夜晚,他从之前一直身处的混沌虚空中醒来,睁眼便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母后的慈元殿,自己搬离至东宫前居住的地方。
他初初醒来,还有些恍惚,本是想伸手一探此情此景是否真实,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小了许多。
他这一动,当即惊动了一旁守着的太监宫女,随着一阵喧闹,一个宫装丽人快步绕过屏风奔了过来,还不待他反应便一把抱住了他。
女子泣道:“晗儿,我的晗儿,你终于醒了。”
他挣着动了动,才发现自己不止手,连整个人都小了一圈。
抬眼看去,抱住他的人正是自己的母后,只是眼前之人丰容靓饰,恬静婉约,与他记得的那个悲容满面的女子完全不同。
他仿佛是一个世外之人,看着眼前人影来来去去,太监服侍他起身,太医上前来为他诊脉,嘈杂的声音围绕着他,却朦朦胧胧始终隔着一层。他抬起自己的手虚空抓了抓,感觉手中好像少了一样东西,一样他一直紧紧牵着的东西。
直到同德帝匆匆赶来,沙哑着嗓音唤着他晗儿,他这才恍然惊醒,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他那个混混郁郁怯怯懦懦的父皇,此时却一派气宇轩昂,清隽雅致。
他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终于明白,他竟然回到了自己三岁的时候!
既然上天让他重新来过,他便一定不会让以后的那些事发生!
“父皇,我想进学。”晏晗抓住他的袖,满脸认真道。
“什么?”
“我要进学!”
同德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正在追问,总管太监海公公此时突然走进。
“陛下,老奴有一事禀报。”
同德帝只得先放下疑惑,“何事?”
海公公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递给了同德帝。
伸手接过,同德帝打开一看,看清字上的内容时忽得愣住,“这……”
晏晗心生好奇,探过头去看。
“陛下,这是老奴昨日在前朝大殿的回廊处发现的。”
同德帝闻言笑道:“这倒有趣,哪家的爹娘这么大胆,竟是敢把字条贴进宫里来。”说着他倏地一顿,而后扯着嘴角道:“谭侍郎?”
“老奴打听得知,谭侍郎十日前夜里喜得一女,取名嘉月,但此女不知为何,非他们夫妻抱着便会啼哭不止,白日还好,夜晚更甚,谭侍郎便在街坊中贴了许多这等字条,想来,兴许是觉得不管用,索性便贴进宫里试试。”海公公笑道。
“倒是真不把朕放在眼里,”同德帝摇头道:“再罚他半年俸。”
二人正说着话,一旁的晏晗却是突然间面色一变。
“谭嘉月……呦呦?”
他喃喃念着,一时有些恍然,脑海里那张苍白无力,毫无生气,双眼却如黑葡萄般漆黑发亮的容颜一闪而过。
他冲至海公公身前,抓着他的臂急道:“海公公,你方才说谭侍郎给他女儿取名嘉月,他女儿是不是叫谭嘉月?”
海公公被他吓了一跳,好半晌才点头道:“回殿下,好像确实是唤谭嘉月。”
“晗儿,怎么了?”同德帝皱眉道。
晏晗尚处在震惊迷茫中,那个在他记忆里还是不久前他看着死去的小丫头,竟然才刚出生不久?
是了,他现在也才三岁不是吗?
“没,父皇我没事。”他收回手,仍有些失神。
同德帝眉头皱的更深,太子自十日前醒来,行为便一直有些怪异,行事虽还有些任性,但与人交谈时言语清晰,条理明确,完全不像一个三岁小儿。
“不许再胡闹了,回你母后身边去!”他斥道。
晏晗情绪还是有些激动,他嗫嚅着唇,垂下眼帘来,应了声是,而后转身离去。
同德帝往椅背后一靠,长叹了口气,阖眼揉着额角半晌不语。
“陛下,可要让人上些安神茶来?”海公公看着他疲惫的姿态试探道。
“不必。”
而后又是半晌无声。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唯有桌案上的一只熏香小炉散着淡淡青烟。
良久,他才出声道:“吩咐下去,备好车马随行,朕要,去首辅府。”
海公公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他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