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饲养指南——宝木阳
时间:2021-09-04 09: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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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放衙颇有些早,谭侍郎匆匆出了署衙要往家去,才出六部的大门,家中仆人还未牵马过来,一旁突然走来一个小太监。
  “谭大人。”
  谭济元疑惑看去,见他喊的确实是自己,询问道:“敢问这位公公,寻我可有何事?”
  小太监正是太子的贴身宫人常顺公公,“是太子殿下寻谭大人有事,还请谭大人挪步。”
  顺着他手比的方向看去,正见大门不远处的停着一辆垂着帷幔的马车,马车周围围着数十名侍卫。
  太子?谭济元心中疑惑更深,太子不过三岁,寻他能有何事。
  带着疑虑过去,却见车旁站着另一个年级颇大的太监,这人谭济元识得,是皇后身边的內侍德福公公。
  “谭大人。”
  “德福公公。”
  谭济元心中更为惊讶,不待他多想,就在这时,车帘忽然被人掀开,探出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脑袋来。
  “太子殿下?”
  谭济元心下一惊,双眼透过缝隙往车内觑去,见车内真的只有太子一人。
  “不知太子殿下寻微臣可有何要事?”
  此时晏晗却不像之前在宫中那般摆着太子架子,他咳了一声,带着急切道:“谭大人,我想去看看你的女儿!”
  “看看……微臣的女儿?”谭济元差点被惊掉下巴,这太子素来顽劣,之前发热昏迷也是大冬日里非要闹着去什么池边钓鱼受寒所致,这……病刚痊愈莫非又在寻什么玩耍的乐子?
  见谭济元面色古怪,晏晗以为他不肯,略带威胁道:“本宫是听闻谭大人家里刚出生的女儿每夜里都会啼哭不止,谭大人还特意把字条都贴进了宫,父皇都看见了,所以本宫特意来看看,说不定本宫看了后她不哭了呢?”
  谭济元抬手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干笑道:“是是,那太子便随微臣回府吧!”
  虽说贴字条是件小事,但他到底是贴在皇宫里,虽然今上脾气一向很好,不会多多计较,但也到底算是落了皇帝的面子。
  由家仆牵马,谭济元在一旁领着,一行人往谭府行去。
  本是走在前头的谭济元令仆人缓缓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帷帐,他偏头跟坐在驭位上的德福公公轻声问道:“公公,我有一问,这……太子年幼出宫来,陛下竟是同意了?”
  德福公公道:“是娘娘,她拗不过殿下便同意了,派了咱家跟在一旁。”
  “多谢公公解惑。”
  谭济元抚胡,心中忍不住摇头暗叹。皇后一个五品官之女,到底还是撑不起来。
  一路到了谭府,谭济元一脚还没踏进垂花门,震天的哭声便在耳边回响起来。他忍不住扶额,叹着气对晏晗道:“殿下请随臣来。”
  进了荷华院,便见丫鬟婆子已经乱成了一团,听得暖阁内素秋呼喊奶娘的声音,谭济元忙走了进去,便见奶娘哄着正啼哭的奶娃娃在里头走来走去。
  “我来。”谭济元当即十分顺畅的接了过来,抱在怀中轻声哄着。
  似乎是知道了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奶娃娃的哭声小了不少,却仍是抽泣不止,一旁的晏晗已经看傻了眼。
  他前世见谭嘉月,也不过是两三面而已,时间过去许久,他也只依稀记得,记忆中的谭嘉月,初见时是个被他捏了脸眼里默默含着泪花儿的小丫头,或者是那一日,只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嘴角扯着笑,眼里带着哀与惧,软糯糯无力地喊着自己“太子哥哥”,像这般哭得闹腾的谭嘉月,他还真没见过。
  谭济元哄了一阵仍不见她停止哭泣,晏晗却听的心烦了,他向来脾气有些急躁,也不喜欢听人哭,而且还哭得那么闹腾。
  “谭大人,让我看看。”
  谭济元两头乱,一边哄着女儿一边抱着她蹲了下来,“殿下,这,还是等小女不哭了再……”
  晏晗皱紧着眉头盯着这个皱生生干巴巴的奶娃娃。
  丑。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他努力把眼前的丑娃娃跟记忆中的那个唇红齿白玉雪可爱的小丫头联系起来,但如何也不信她们会是一个人。
  他开始烦躁起来。
  止不住的哭声弄的他更加心烦。
  “闭嘴!”他突然瞪眼,凶狠狠道:“不许哭!”
  谭济元:……殿下,一个奶娃娃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吗?
  毫无用处。
  晏晗眯眼,鼻子长哼了一声,伸出了爪子一把捏了过去。
  “不许哭!”
  哇哇啼哭的嘴被一把捏住,只剩下嘤嘤的声音,却真的停止了抽泣。
  谭济元傻眼,这这,莫非这宫里的人还真的有用?
  晏晗终于满意,正想收回手,却见此时,丑娃娃一双被水洗过如黑葡萄似的眼向他看来,漆亮清澈,他甚至从中看见了自己。
  他倏地一怔,同样是此刻这般清澈的双眸,他在那个小丫头身上也见过。
  仿佛相隔千年,却又恍如昨日的记忆一路涌了上来。
  那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谭老爹:一年的奶粉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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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忆前世
  晏晗已经以这个状态游荡许久了。
  具体多久,他自己甚至也记的有些模糊,半年?一年?或是更久?
  近来他越发的意识模糊,神魂飘散,难有清醒的时候,今日却突然意识又清醒起来。
  冷眼看着一个宫人对着自己匆匆走来而后穿过他的身躯又离去,他转头看向宫人迎去的方向。只见那处,站着一个禁军打扮的中年男子,宫人见了他模样瞬时恭恭谨谨,中年男子满脸的不屑,伸手查看宫人捧着的托盘上的药碗。
  “这是给谁的?”
  宫人声音瑟瑟道:“回,回大人,是,是给皇后娘娘的。”
  “嗤,皇后?”那人冷笑一声,“没了嫡子的皇后啊!当初宠冠后宫,如今还不是失了宠!”
  宫人身子不停的发抖,连带着药碗也在不停的晃荡。
  那人扯出一丝冷笑,忽得他弯腰从地上搓起一撮土,抬手洒进了药碗中。
  “张大人!你!你!”
  “滚吧!”
  宫人不敢辩驳,连忙端着药碗起身离去。
  一旁的晏晗早已是怒火中烧,他大步冲上前去,提拳揍向那人,然后只是徒劳,他虚无之体触不到任何东西,那人也只觉得突然一股劲风吹面,疑惑看着四下,见无任何一场,凝着眉转身走了。
  晏晗死死盯着他,即便曾经的他一直顽劣不羁,却也在宫中被教养的礼仪得当,但此时他凭空啐了一口,眼中冷意森森。
  “呸!即便如此,你们张家也休想得宠!”
  然而即便心中多有愤恨,他也无可奈何。
  因为,他已经死了。
  自他染疫死后,同德帝便开始变得颓丧,整个人意志消沉萎靡不振,朝中政务皆交给了赵叙明打理,自己则整日在宫中饮酒买醉,诸事不理。
  晏晗攥着拳,良久之后,他颓然松开,自嘲了一声,抬眼看着崇政殿的方向,眼中满是凄然。
  “父皇,母后,孩儿……”他喉间哽咽,“孩儿知错了。”
  他低头犹自哽咽着,眼中不觉落下一滴泪来,随着尚显稚嫩的面庞滑落,直滴在凹凸不平的青砖地面上,然后就在滴落了那一瞬,倏地化为了虚无。
  青砖一如方才的干燥,没有丝毫的水迹。
  晏晗咬牙,忙眨眼将余下的泪尽数憋了回去,抬头见天色将暮,又想起方才的事情,他忙抬步往慈元殿的方向走去。
  入夜后,母后便会陷入无尽的悲恸之中,抱着他的衣物痛哭,彻夜不眠。丧子之痛,击垮了这个女人,他想陪在母后身边,哪怕她看不见自己。
  夜色已经黑了,他脚步匆匆,转弯径直朝宫墙走去。
  若是以前他一定是疯了才会选择撞墙,然而现在,穿墙而过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仍像是行走在空无一物的大道上,但其实成为虚空的,是他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看情况,应当是那些灵异话本子说的鬼吧。
  但他这个鬼,毫无用处,若真成了鬼,他最先要做的就是杀了方才那人,结果他现在连皇宫都出不去。
  可见生前混账无用,死后亦成了一个没半点用处的鬼。
  穿过一面墙,眼前的情景却让他突然一愣。
  这是一个十分精致典雅的院子,院中摆着各色花草,虽许多都已经枯败,但他认得出这些花草品种之名贵。
  院子虽颓败,他却莫名觉得这院子本应十分温馨,然此处院子,他并不曾见过。
  他死后化为游魂,却离不得皇宫,这么多日子来他走遍皇宫每一处角落,他记得,他并没有见过这个院子。
  莫非……
  尚未等他想明白,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捧着托盘从拐角处来,脚步匆匆走入廊檐下,进了院中主屋。晏晗嗅得一股子十分浓郁的药味。
  然而婢女进去不过片刻,晏晗便听见瓷碗破碎的声音,随后传来一道女子的急切厉声,“快,快去请其他大夫,把满城的大夫都请来,快去!快去!”
  之前的婢女面带忧虑地跑了出来,经过他时擦起了一阵风。
  晏晗方才欣喜自己出宫的心情不过一瞬,便又疑惑起来。
  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这里又是哪?请大夫,有谁病了吗?
  他疑惑着,走入了主屋内。
  屋中,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坐在榻上,她满面憔容眼睛红肿,眼里还噙着泪水却死死拉着她面前的中年男子。
  哀声乞求着:“周大夫,我求求你再救救我女儿吧!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你之前都已经将她救醒过一次,你这次一定也行的!我求求你!救救她,再救救她,我谭家的家财可以尽数归你,周大夫……”
  被她拉住的周大夫叹了口气,道:“夫人,令爱已是大限已至,我也已经尽力了,老天要收了她去,我再如何,也是无用。”
  “不!不会的!不会的,她之前都已经好了不是吗?她能好的,能好的!”妇人满脸的绝望,眼中凄凄然然,却仍带着一丝希冀,她死死抓着周大夫的衣角,像落水之人抓住水中的漂浮一根稻草,期盼着周大夫可以给她希望。
  然而周大夫摇头道:“夫人,令爱之前身体转好,不过是一时之症罢了,她冬日落水,救上来也早已寒气侵邪全身,终归还是药石罔效,难以回天啊!”
  晏晗听到这已经皱起眉来,怪异的看着背对他的周大夫,他就算只见过宫中的御医,却也知道大夫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不!我不信!你不行,其他大夫也可以的,冬芸已经去请其他大夫了,他们可以的!他们一定可以救活我的呦呦的!”
  呦呦?
  晏晗心突然咯噔一下。
  身旁的婢女拥着她,泣道:“夫人,京城的大夫咱们能请的早已请遍,咱们,咱们还是趁着嘉姐儿还在,带着她去狱中见老爷与大郎最后一面吧!”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妇人再也坚持不住,崩溃大哭。
  “呦呦,我的呦呦!我的女儿!”
  晏晗一眼便看见屏风后的床,透过帐缦,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躺在床上,无声无息,仿佛下一瞬,人影便会消散而去,他急匆匆朝那走去。
  周大夫丢下一句“夫人还是备好令爱的身后事吧!”便转身要出门。
  二人迎面撞上,周大夫擦着他而过,晏晗下意识转头撇去,只看见他的半张脸,是张十分普通的面孔,唯右侧脖颈上蜿蜒着一条细疤。
  他又转回头来,穿过屏风,只见床上的帐幔落着,床前踏板上躺着一只破碎的碗,倾倒的药打湿了踏板上的一双小小绣鞋,洇湿一片黑色的药渍。
  他瞳孔微缩,踌躇着缓缓上前,穿过帐幔,垂眸便见一个小姑娘阖眸躺在被褥中,一张小脸苍白的没有血色,眉头轻蹙,眼睫微微颤动着,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晏晗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何心情。
  见到她,突然想起了那时缠绵在病榻上的自己。
  就在这时,小姑娘突然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澄净清澈,泛着点点星光,恍若幽幽无际的夜空,她双眸向自己看来,二人竟对视上。
  他顿时愣住,她这是……看得见自己?
  她突然一笑,方才苍白的面容此时带了些许灵动生气,声音轻轻的,弱不可闻,“太子哥哥。”
  晏晗双眼瞪大,“你……”
  “太子哥哥是来接我的吗?”
  小姑娘眼中泛上了哀与惧,小小的手伸了出来,递向他,“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不然怎么看见太子哥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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