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羌隐忍下来,唉声叹息,“闹得这么大,想要怎么瞒,再者秦家不会往徐州送信吗?”
当年秦公的事情是皇帝下令,叛逆的罪名一时间也说不清,秦姑娘这等事情就不同了,好好地一姑娘被逼得跳河。
徐州将士会无动于衷吗?
“统领辛苦了,您稍安勿躁,表面上与国舅不能有分歧,不然你自己都会有危险。”周卫嗅到一丝危险,楚羌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太损岳徕的颜面了。
楚羌不在乎,“我本是武夫,还怕一小人不成,今夜若非……”他蓦地顿住,想起船上的事情就丢人,索性闭口不谈。
周卫识趣不再提,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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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点数不对,太小了,会输的。”
“红昭姑娘,你这点数这怎么那么大。”
“这叫运气,你们运气不好……”
殿门口红昭拉着几个小厮玩,岳徕走来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过去,踢翻两个小内侍。
“荒唐,这是什么地方!”
红昭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正眼都不瞧岳徕,“我是凌王带进来的,你是什么人?”
“凌王……”岳徕顿住,对方眼睛是红色的,明显不是本朝人,他立即抓住把柄:“哪里来的细作,抓起来。”
“放肆!”殿门缓缓推开,‘凌王’从里面走出来,一身宽大的玄袍,长发束起,“国舅在闹什么,红昭是本王的女人,你就这么不给颜面?”
岳徕憋屈,想到秦绾宁就一肚子气,赶走小内侍,“殿下,你的兵呢?”
“要兵作甚?”‘凌王’转身回殿。
岳徕趁机跟上,红昭撇撇嘴,老狐狸!
红昭也跟着进殿,当着岳徕的面就依偎在‘凌王’的身上,眼露挑衅,“国舅来要兵的吗?听闻您昨夜想抢秦府的姑娘,不知可抢到了”
句句扎着岳莱的心,岳徕气得不行,眼前金陵城乱了,巡防营已然不在他的掌控下了,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凌王出兵镇压。
宫廷内的禁军是他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
凌王想做皇帝,也要出点血才行。等到巡防营被镇压,他再出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出了些差错,需要殿下的帮助,再者殿下也不想看到登基那日被人打扰。”
‘凌王’颔首,“成,本王让人去扬州调兵,国舅放心就是。红昭啊,送一送国舅,别那么凶。”
红昭颔首,笑吟吟地看向国舅,眉露风情,眼内横波婉转,“国舅。”
岳徕见到那双红眼,心中微有发憷,首次没有应美人的呼唤,他挪开视线,“殿下还需早些去办,臣代殿下去扬州送信。”
“好,本王会让人交给你。”
“臣告退。”
红昭起身相送,岳徕拒绝:“姑娘还是陪着殿下。”
说完就急速离开紫宸殿,昨夜杀楚羌的事情没有成功,如今巡防营都快将金陵城捅破天了。
岳徕匆匆离去,萧宴从内殿走出来,双手负在身后,眼内深邃,秦绾宁开口:“我亲自去一趟凌王府。”
要兵这个事情还需问过太妃的意思。
毕竟她不是真的凌王,想调兵也不行。
“太妃不会答应的。”萧宴转身看向秦绾宁,“你一去凌王府就露馅了。”
昨夜的事情只针对岳徕,太妃知道秦绾宁还在紫宸殿,知道后会猜出秦绾宁的意图,调兵是不可能的事。
甚至还会觉得秦绾宁是在帮他,到时戳穿她的身份,岳徕也会起疑。
“那算了,这件事你去办,我累了。”秦绾宁又懒洋洋的,推开坐在她身上的红昭,“你怎么还不下去。”
红昭哭丧着一张脸,“我见到陛下腿脚发软,动不了了。”
秦绾宁没办法,坐起身子,看了一眼红昭发抖的双腿,“有出息吗?他长得好看?”
“和好看没有关系,陛下实在是太吓人了。”红昭吓得心口砰砰跳,要命的事情是陛下突然出现,阴沉着一张脸,吓着她了。
秦绾宁愣了下,旋即笑出了声音,“你很有眼光。”
“红昭,滚出去!”萧宴怒斥。
“好,马上滚。”红昭就像傀儡一样,听话地站起身,提起裙摆就冲了出去。
萧宴脸色沉得更加难看了,唯有秦绾宁笑得抿紧了嘴巴,不忘说一句:“她不是喜欢你,就是把你当做瘟神了。”
萧宴默默不作声,走过去,恶狠狠地威胁她:“再笑就让你下不来床!”
秦绾宁笑不出声,也同红昭一样,提着裙摆跑出殿,留萧宴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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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徕刚出宫不久,就被明华长公主拦住。
长公主来势汹汹,身后跟着几十护卫,这是公主府在规制内养的兵。
两人相遇后,岳徕暗自头疼,面上依旧笑着走上前,“原是长公主,入宫去看太后吗?”
“不,本宫想问舅父为何逼得绾绾跳河。”长公主坐在马车上,轻轻挥挥手,护卫立即将岳徕围住。
两府护卫对峙,各自手持刀剑。
“本宫不是男儿,不知什么大道理,只知绾绾柔弱,舅父为何不放过,难不成是与秦公之间有什么怨恨?”
“本官与秦公并无怨恨,殿下慎言。”岳徕慌了,秦公就是这些武将心中的神,倘若被他们认为是对秦公怨恨,事情就会更加棘手。他深深吸气,解释道:“昨夜本宫不知是秦绾宁,不过是想请她上船来弹箜篌罢了。”
“弹箜篌?她是官家姑娘,如何为你弹箜篌。”明华句句不让,“舅父不给解释,本宫便让凌王来处理。”
两相对峙,越来越多的百姓围观,僵持许久后,贤太妃也来了。
人群中的秦绾宁与萧宴对视一眼,萧宴轻轻扯着秦绾宁的袖口:“回宫。”
“为何?”秦绾宁不肯。
“你露馅了,太妃很快就明白过来,你的目的是徐州。”萧宴攥住秦绾宁的手腕,用力一拉,秦绾宁跌进他的怀里。
秦绾宁试图挣扎,不想萧宴力气大得惊人,直接带她出了人群。
太妃走到长公主的马车前,低语说了一番,很快,长公主就领着人散了。
秦绾宁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慌张,“阿嫂怎地走了?”
“多半太妃说了你的去处,眼下你别回宫了,去公主府。”萧宴也皱眉,秦绾宁阴沟里翻船了。
给了徐州兵马名正言顺出兵的理由,却让自己陷入绝境中。
没了秦绾宁,太妃这出戏就没有人来圆场了。
秦绾宁也不再挣扎,跟着萧宴上了马车,临走前还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太妃,温和、善解人意,岳徕更是俯身微笑。
“我错了。”她忏悔道。
萧宴竖耳:“你说什么,朕没听清。”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六十七 [VIP]
秦绾宁郁闷, 错估人心了,跟着萧宴落默地去了公主府。
街上的人开始散了,百姓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 交头接耳, 神色兴奋, 对方才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
秦绾宁掀开车帘,外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说人跳下去后就找不到了?”
“河那么大,不会泅水, 你觉得下去还能捞回来吗?”
“捞不回来,前两年有个姑娘不堪忍受也跳了下去, 前面跳的,娘家人跟着去找,不就什么都没捞到。”
“这么久没捞上来,肯定是没命了。”
“糟蹋呀……”
不知怎地,百姓的议论声让秦绾宁心情好了不少,弯弯唇角, 将车帘放了下来, “你看,也未必失败了。”
方才还是一副落寞的样子, 耷拉着脑袋,现在眼里又显出灵动的样子。
萧宴也跟着笑了,眼中满是秦绾宁漂亮的眉眼,自上车后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或许秦绾宁的高兴就这么简单。
马车慢慢地穿过人群, 先是在东市上转了一圈, 然后慢悠悠地往公主府而去。
公主府对门就是凌王府, 两人从侧门进去, 没有惊动对面。
进入公主府后,两人都带着帷帽,压低帽檐,跟着小厮一路进去。
公主府萧索不少,走进后都不见仆人,行至后院,才见明华匆匆换了衣裳出来。
“小祖宗,你吓死我了,你可晓得我昨夜一夜都没睡呢,你跳下去了?”
语气嗔怪,也略显得紧张。
秦绾宁走上前,握住明华的手,亲昵道:“无事的,他在水下接着我。”
明华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人,模样依旧,意气风发,她弯了弯唇角,“陛下胜过往昔啊。”
萧宴抵不过长姐眼里的笑,避开视线,“萧氏一族如何了?”
“楚王不在,汉王避祸,哪里还有什么人,都安分着呢。这些时日太妃见了不少朝臣,都是些虾兵蟹将,无甚大作用。但是昨夜楚羌被刺客刺杀,伤了右臂,刺客跑了。”明华忧心忡忡,楚羌是旧将,若再是发生意外,金陵城真要乱了。
明华牵着秦绾宁的手,两人一道往主院里走去,萧宴紧随其后。
“楚羌是不错的,忠臣良将。朕昨夜让人跟着,就是提防岳徕斩草除根。”
“你聪明,那你为何不回宫?”
“急甚,慢慢来。”萧宴心不在焉。
秦绾宁睨他一眼,“陛下成竹在胸,什么都不怕呢。”
萧宴讪笑,不再说话。
明华察觉到两人不一样的情绪,唇角微不可察弯了弯,牵着秦绾宁的手紧了紧,“阿绾,你近日可好?”
“尚可,珠珠怎么样?”秦绾宁多日不见珠珠,心里挂念。
明华却告诉她:“在汉王府,汉王妃照顾,你且放心,我派了人去周府照顾汉王世子,明明有孩子是一件好事,偏偏弄到这般模样。想当初在徐州之际,我生才玉章,阖眸高兴,终究是权势坏人。”
徐州的时日好像是上辈子,有了孩子,秦府高兴,萧府也欣喜,父母准备许多小衣,洗三的时候更是人人都来。
汉王妃生子都过去三四日里,汉王妃连孩子面都没见到,月子也跟着坐不好。
“阿姐,身在富贵中,就该承担其相应的责任。没有掉下来的权势富贵,平民百姓享受天伦之乐,可没有富贵的生活。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萧宴接过话道。
一路走来,权势并非他追求的目的,当年仓皇逃出徐州,一心想的是保住萧家,等将来稳定后回来娶秦绾宁。
后来,局势陷入他无法掌控中,天下大乱,萧家军势如破竹,先帝自立为王,进入金陵城后,他才觉得自己太过渺小,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明华扭头去看,萧宴眼中深渊望不见底,“确实,但这种权势并非是我想要的。”
“可你已经在享受公主带来的权势了,这点你改变不了。”萧宴一针见血。
明华苦笑:“确实,我已经享受了,就像是汉王,若不是汉王之尊,未必让汉王妃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汉王妃?”萧宴唇角陡现凛冽的笑,“只怕是汉王妃先给汉王下套的,傻乎乎的汉王上了当。”
“你是说汉王妃的身份?”秦绾宁想起那块稀世罕有的玉佩,并非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可见,汉王妃对汉王有所隐瞒了。
汉王妃最差也是陈国皇族。
萧宴与秦绾宁相互对视一眼,秦绾宁在他眼中看出了释然,她恍惚又见到了徐州城里的萧家大郎,热血、大度。
“陛下早就知晓了?”
“嗯,汉王娶妃,朕的暗探将汉王妃的底细都查过一遍,汉王妃安分就无事。倘若心思不善,朕不会给她生世子的机会。”
秦绾宁长睫轻颤,神色松动,看向萧宴的视线多了些敬佩,“陛下胸怀足以容纳四方。”
萧宴睥她:“朕胸怀很小,只能容下秦绾宁一人。”
“好了,你两当我是什么人?”明华不满,两人眉来眼去说着神秘的话,就这么生生地将她搁置在一边,可恶。
秦绾宁与萧宴同时都停了下来,明华这才吩咐道:“去收拾一间客房。”
萧宴唇角勾了勾。
明华拉着秦绾宁回自己的屋子,“你同我睡,陛下一人住。”
萧宴唇角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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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昭从宫里逃了出来,若是晚上一步就差点小命不保,禁军拖着她就像老鹰叼着小鸡崽。
畏畏缩缩地跟着周卫离开宫廷,踏上马车的时候,红昭哭出了声,“周相、周相。”
“我还没死呢,红姑娘。”周卫头疼,他一怕陛下震怒,二怕女孩子哭,家里妹妹哭也就是罢了,为何要派红昭来折磨他。
红昭哭得眼睛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发泄过后就稳定下来,想起秦绾宁就问周卫。
“有陛下在,她不会有事,国舅肯定会通缉你,你先随我回府。”周卫头疼不已,陛下明明可以一招将国舅制服,为何如此拖沓。
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红昭渐渐缓和下来,依靠着车厢,想起自己盘下的铺子,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最多半月,她就是掌柜的。
周卫将红昭送回府后,令人去给陛下送信,又亲自去楚府探望楚羌。
这时,城门口迎来一列经商的队伍,运送十几辆马车,城门的守卫将队伍拦了下来,例行检查。
一番检查后,城门放行,队伍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