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谌抱着黎姝,薄唇倾压过去,堵住她更多的话。 小姑娘的挣扎统统无效,只能任由某人放肆。
天色由暗到明,黎姝悠悠转醒,伸手摸向旁边。 身旁无人,她一下清醒过来。
醉酒之后,额间痛得厉害。黎姝一边拍打脑袋,一边努力回想昨日的事。 记忆一点点回放,她想到自己追着傅谌要亲的画面,一下子扑进被窝里,脸红了大半。
“娘娘,您醒了?” “嗯。”黎姝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想起的模样。
“殿下呢?” “殿下一早起来陪圣上去祭祖。昨夜太迟,便没有回宫。殿下让您在府中多待些时辰,他祭祖后会来接您。”
昨夜太迟…… 银冬没有明说,黎姝也明白她的意思。
醉酒误人,醉酒误人!
傅谌去祭祖,黎姝便起来陪着阮氏用早膳。 黎姝低着头不敢说话,假装感受不到母亲那调笑的目光。
等到午时,黎姝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想傅谌回来,又怕傅谌回来。
一见报信的小厮进院,她赶紧端坐回去,掩住心思打开一册书。 尚未看完第一行字,小厮急匆匆跑进来,气也不敢喘地道:“娘娘,不好了,祭祖出事了。有人刺杀陛下!”
“你说什么?”
“啪嗒”一声,书册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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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殿内,文宣帝揉着眉心,满面倦容。
“招了吗?” “有一个挨不住招了。他们原是戚氏安插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奸细,此次戚氏让他们刺杀陛下,若事败便将一切罪责推到殿下身上。”
荣贵妃在傅谌身边安插奸细一事,暗探早先就禀报过。 当那些杀手口口声声指认傅谌时,文宣帝确实疑心过。可当知道他们是那些奸细后,他心中早已清楚他们是谁派来的。
“邹洪林是谁一路保护上京?” “是康平侯遣人护送。”
邹洪林半路拦截马车,大声指认戚家罪行,要皇帝做主。
邹洪林妻子皆死,独他和其孙侥幸逃脱。 戚文博出尔反尔,邹洪林便如当初所言,“爬也要爬回盛京城”。
康平侯是颖昭仪母家,颖昭仪本就和荣贵妃有旧怨。 康平侯府旁支在边关之地得知此事,一路飞信给康平侯。康平侯自不会放任这个机会溜走,瞒着众人护送邹洪林回京,就是为了寻一个时机将戚家扳倒。
暗探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文宣帝摆了摆手,“下去吧。” 重华殿内安静下来,夏安端着茶水上前,文宣帝沉默不言。
良久之后,他忽然起身,“去冷宫。”
冷宫寂凉萧索,杂草丛生。 戚氏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并不往回看。
她点燃线香,看着那青烟步步攀升。 她放下火折子,淡然地回头看向文宣帝,满不在乎地道:“看来行动失败了。”
文宣帝看不得她这般冷静的模样,“你可知这件事后果?株连母族,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那又如何?”戚氏并不在意,“我当年既能用孩子去换荣宠,如今孤注一掷,不是很正常吗?”
“戚燕舞,你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文宣帝不可置信地看着戚氏,他像是不认识面前的女子。
戚氏低笑几声,嘲弄地看向文宣帝:“原来陛下还记得我的名字啊。我以为陛下一口一个荣贵妃,早已忘了当年那个戚燕舞。”
“朕没有忘,是你忘了。”
“是我忘了吗?”戚氏目光渐渐变冷,眼中恨意升起,“究竟是谁忘了?忘了自己的许诺,忘了曾经的相爱?”
“傅怀年,是你忘了。你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你忘了我们年少相知的情意。我苦等你回来,差点以身殉情。可你呢,带回一个女子,口口声声对我说,那是你心爱之人。 “那我呢,我等你那么久,又算什么?”
“你早知道,帝王不可能对一人专心。” 戚氏眼中恨意惊人,刺得文宣帝不舒服。
“是吗?”戚氏轻笑一声,不想再看文宣帝。 她背过身子,随手拨弄着桌上的线香,“何必不承认?”
“当年你疑心深重,忌惮璃家军,我不过是顺着你的意陷害璃霜。你若真的不相信她,便不会到最后都不肯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可你偏偏害怕,害怕璃家权势过大,所以装聋作哑。 “你不仅辜负了我,也辜负了璃霜。你把爱你的人逼疯,如今却转过头来问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戚氏点亮火折子,随手扔在一旁的白帘上。 帘子瞬间燃烧起来,文宣帝惊得往后退,“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对啊,我疯了,我是被你这个负心薄性之人逼疯的。” 戚氏将所有易燃的东西扔到火堆里,又捡起着火的帘子随手扔去。
火势越烧越大,文宣帝被逼的一再往后退。 戚氏看着他退出去,扭曲地笑道:“傅怀年,我诅咒你,你今生不得一人真心,至死孤寡。所有你信的人,你爱的人,终究背你而去。傅怀年,我在地狱等着你。”
火势雄起,浓烟密布。 戚氏朝里走,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纸上只有四字:母子无恙。
邹洪林回京,戚家灭亡之日近在眼前。 她本不想这么放弃的,可终究到了放弃的时间。
她害了崔尘,害了那个曾经爱慕她的少年郎。 如今她拼命保下他的妻子,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轰”的一声,房梁倒下来。 文宣帝再看不见屋内的戚氏,屋子周围遍布火油,她是铁了心不打算留活路。
或许,从她进冷宫那一刻,她便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她备好火油,就是为了今日。
喉间苦涩难忍,文宣帝重重咳出来,瞬间吐出鲜血。 夏安慌乱地扶住他,高声道:“叫太医,叫太医!”
重华殿内,太医进进出出,及至半夜,文宣帝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如何?” 太医小心地看向傅谌,斟酌地回答:“余毒已清,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陛下身子亏损严重,怕是……难以痊愈。”
谁也没想到戚氏在赴死之前留下最后一招,她燃起毒香,文宣帝却不曾察觉。 太医们费尽心力保住文宣帝的性命,已是最大幸事。
至于文宣帝能活多久,只看他能撑多久。
第51章 Chapter 51
冬月一至, 初雪纷纷扬扬落下。 黎姝趴在窗口,看着外头鹅毛般的雪花。她一点点将窗台上的白雪堆起来,渐渐堆出一个小小的雪人。
她想了想, 又跑回去拿了一件东西回来。 殿外脚步声响起,黎姝赶紧背过手,快步出去迎接他。
傅谌伸开双手想抱黎姝,不想小姑娘不朝着他怀里奔,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他。 傅谌靠近想看, 黎姝后退一步,“不行哦, 猜一猜, 猜我手中拿着什么?猜对了有礼物。”
傅谌挑眉看着她,又看了看那漫天而落的雪花,“雪人, 小雪人。”
“你就不能再猜一会儿嘛。” 黎姝不开心地看着他, 还是将雪人拿出来,单手奉上:“可爱吗?”
小小的雪人露出大大的笑脸, 脖子还挂着一条银链子, 链子底端缀着一只小小的银粽子。 “看,这小粽子是不是很配它?”
“嗯,”傅谌接过小雪人, 摸了摸黎姝的手, 小姑娘掌心冰凉。 黎姝有些心虚地收回手,“我就只玩了一会儿, 不会有事的。”
“是吗?上次谁说喝凉水没事, 结果疼了半宿?” “你不要老是说上次的事嘛,这次我真的很注意了, 你说的我都记在心上。”
“那还玩雪?”傅谌把小雪人放到窗台上,拿着手炉塞到黎姝手中。
黎姝抱住手炉,赶紧岔开话题:“听说侯爷的腿伤快好了,嘉筠也和温公子定亲了。你说到时候他们成婚,我们送什么东西好?”
小姑娘明晃晃地岔开话题,傅谌握住她的手帮她暖手背,“再有下次,小心我罚你。” “你才不会罚我呢。”黎姝肯定地反驳。
“这么自信?” “当然了,我还给你做了衣裳和鞋子。你敢罚我,我就不理你了。”
黎姝小跑过去把衣裳拿过来,一个一个展开给他看。 “你看看,小到里衣,大到外袍,我都做了。我是不是很贴心?”
傅谌摩挲着里衣,点头笑道:“确实贴心,那夫人不如再贴心一点。” “你还想要什么?”
“我还想要,”傅谌轻轻一拉,黎姝坐到他腿上,“阿姝亲自帮我换里衣。” “不可能。”黎姝一把捂住傅谌的嘴,阻止他说更多的话。
傅谌抓住小姑娘的手,靠近轻吻好几下,“那就多亲几下。” 黎姝朝后仰,傅谌追过来。眼见着局势不利,黎姝主动亲了他一口,“好了,给你亲了,不许再闹了。”
“若我偏要闹呢?” “那今晚你睡书房。” “……不闹了。”
傅谌举白旗投降,“待会儿必须喝红糖水,不能不喝。” “好……”黎姝拖长音调答应,小声嘀咕,“都说了没事,非不信。”
“你上次也这么说。” “傅谌,不准再次上次的事。” 但 黎姝捏着傅谌两边脸颊,直到他点头答应才大发慈悲地放开。
“你放心,这次我肯定不会那么难受。”黎姝十分自信地道。 然而这份自信到了半夜,瞬间被疼痛取代。
傅谌抱着她,小姑娘缩在他怀中,哼哼唧唧,难受得不想说话。 银冬端来汤药,黎姝一闻到那味道,扭头不想看,也不想喝。
那汤药着实难喝,她到现在都没忘记那味道。
“阿姝,乖,喝了会舒服点。” 傅谌接过汤药,哄着黎姝喝。
黎姝不肯张嘴,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傅谌,眼里浮上泪花。 傅谌无奈地叹口气,将药碗放回去,“拿红糖过来。”
傅谌一边加红糖,一边尝味道,确信小姑娘愿意喝,才将汤药重新端起来,“甜的。” “甜的?”
“不甜,我睡书房一个月。”
“……好吧。” 黎姝决定姑且信他一回。
她端起药碗小小尝了一口,入口是有些奇怪的甜味,但比一开始的苦味要好很多。 她小口小口喝完,把药碗推给傅谌,裹着被子就躺下。
躺了不到半刻钟,她哭唧唧地抓住傅谌的胳膊:“还是疼。”
药不可能起效这么快,偏偏黎姝疼得厉害,无法安睡。
傅谌看着她疼得脸色发白,一时也不忍心再说她。 他侧躺着,把黎姝抱在怀中,掌心慢慢轻揉着她的腹部。
“好点吗?” “好一点。”
也只是好一点而已。
清晰的疼痛传过来,黎姝病恹恹地窝在傅谌怀中,不想说话也睡不着。 傅谌看着她难受的模样,想了想忽然道:“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么娇气的。”
“你嫌我娇气?”黎姝眼泪汪汪地看向傅谌,目光中带着控诉。
傅谌不急着解释:“那时在你药里放黄连,苦得你说不出话,你不埋怨,十分豪爽地将药喝完。黎青上次在我面前夸你,也是说你喝药极快,都不需要人哄。”
不像今日,喝个汤药必须兑了红糖才肯喝。
“你还是嫌弃我娇气,哼。” 黎姝生气了,她不想理傅谌,裹着被子要往里跑。
傅谌牢牢抱住她,低笑道:“不嫌弃,只是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 “哪里好了,你都开始嫌弃我麻烦了。说不定下次把药碗往我面前一扔,随我喝不喝。”
黎姝一想到那个画面,更是伤心。 生病的人本就脆弱,黎姝在傅谌面前就更脆弱五分。
她一边说,眼泪哗哗流下,比刚刚难受时哭得还要厉害。
“阿姝,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黎姝狠狠拍打傅谌的手,不让他给自己擦眼泪。
“我的意思是,你终于肯在我面前变得娇气,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万事强撑。伤口疼了不说,药苦了不敢怨,心里委屈也瞒着。”
黎姝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她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地看向傅谌:“真的?不会是哄我的吧?”
“没有骗你。”傅谌拿着帕子擦干净小姑娘的眼泪,重新把她抱回怀里。
“你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你以前在这里总是很拘束,把所有心思藏起来。可你如今能在我面前撒娇耍赖,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与我说。刚刚还敢与我生气,说我负心,这很好。”
“我才没有说你负心。”黎姝心虚地抱着傅谌的胳膊。 虽然她刚刚是有那个意思,但她不会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