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骨美人(火葬场)——慕如初
时间:2021-09-04 09:11:42

  此时他人刚刚回到国公府大门口,便被耿青过来请。
  “你家世子找我有事?”他问。
  耿青讪笑:“还请六爷移步书房一趟,世子爷已经等您许久了。”
  苏穆知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进门,便看见尉迟瑾坐在窗下正在摆弄棋盘。
  见他进来,他头也未抬地说道:“六叔可有空与我对弈一局?”
  苏穆知折扇一收,心里啧啧佩服尉迟瑾果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媳妇都跑了多天了,竟还有心情在此下棋。
  他施施然坐过去,绝口不提两人之事。还是尉迟瑾下棋下了一半,实在忍不住才问道:“六叔可知锦烟去了哪里?”
  “这话如何说?”苏穆知装傻。
  尉迟瑾定定地看了他两眼,也不戳穿,解释道:“前两日她留下一份书信便离开了。”
  苏穆知挑眉,故意问:“是何书信?”
  “一封...”尉迟瑾咬牙暗恨,顿了下才说道:“离别信。”
  苏穆知瞧了瞧他的模样,又若无其事地在棋盘上落下一颗子:“实不相瞒,我这个侄女最是个有主意的,她要去哪里从不会与我说。”
  尉迟瑾抬眼:“六叔真不知?”
  “不知,”苏穆知坦然与他对视,片刻后又说道:“不过,你既喊我一声六叔,那我便提点一句。”
  尉迟瑾放下棋子,起身退后一步,长长地作了个揖:“还请六叔直言。”
  “八个字,”苏穆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何意?”尉迟瑾蹙眉不解。
  “这个嘛,”苏穆知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若有心,便好生琢磨。”
  说完,苏穆知撂下棋子,潇洒出门了。
  耿青进来问:“世子爷,苏六爷的意思是......让咱们继续等吗?”
  这几日,世子派人到处查世子夫人的消息,皆没人清楚她去了哪里,连苏家也快马加鞭来了信说未曾见过世子夫人的身影。
  想了想,他又提议道:“世子爷,何不妨去公主府问一问?”
  尉迟瑾站在台阶上,盯着虚空的远门,摇头道:“婉仪公主也不清楚。”
  “世子怎会知道?”
  “连苏穆知都不清楚,那其他人更不可能。”
  “那......”耿青也头疼:“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思忖片刻,尉迟瑾吩咐道:“将之前世子夫人去的那些地方再仔细查一遍,尤其是那个素芳阁。”
  *
  玉苼楼。
  春光潋滟,映入敞开的格窗落在金丝缠花的筵席上。垂帘外,两名歌姬坐着抚琴弄曲,垂帘内,李文州打着节拍听得惬意。
  而对面之人,张扬且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明明是锦袍玉带、俊朗风流的贵公子,却偏偏沉眉冷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尉迟瑾耐着性子听了两曲,最后忍不住将手上的折扇重重地丢在桌面,帘子外头的琴声立即停了下来。
  李文州好笑地问:“谁惹着你了?”
  尉迟瑾没说话,兀自端起杯茶来饮,随后说道:“堂堂少府尹,却如此纵情声色,京兆尹就这般闲?”
  “哎——”李文州打住他,纠正道:“闲情逸趣而已,可不是纵情神色。若是让我家那小娇娇知道了,可了不得。”
  李文州噙着笑,兀自叹气:“近日她着实爱折腾人,不是央着我陪她听戏,就是央着出门游湖。我今日为了出来陪你,可是费了好些苦心。”
  “......”
  尉迟瑾听他这些酸掉牙的话,越听越上火,加之对比自己近日凄苦情境,心里的火气更甚。死亡凝视了李文州许久,在他渐渐停下后,冷声问:“你故意的?”
  李文州不紧不慢地朝外头挥手:“你们都下去罢。”
  “是。”两名歌姬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李文州才道:“不就是和离吗?依之逸兄的人才,只要你说一声,上京的贵女排着队当你继室。”
  “你说的是人话?”
  “不然呢?”李文州笑:“人都走了,你能如何?”
  尉迟瑾拉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自然是找到她。”
  “找到了又如何?”
  “不如何,”尉迟瑾沉声道:“她擅自和离的事,我自然要一笔一笔地与她算清楚。”
  “算清楚之后呢?”
  尉迟瑾一噎,别过脸去看窗外默不吭声。
  “之逸兄啊,”李文州无奈摇头:“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彼时得知你要娶你那表妹做平妻,我便猜到会是如此。”李文州说道:“这世间,有几个女子容得下自己的丈夫娶平妻的?”
  尉迟瑾转过脸,迟疑地问道:“为何?”
  “当然是女人爱吃醋的缘故。”李文州说道。
  “吃醋?”
  尉迟瑾皱眉,显然对这个说话有点不可思议,无论如何也联想不起苏锦烟吃醋的样子来。
  但又忍不住想,如果真是这样呢?
  于是他开始犹豫起来,之前堵在心里的那股闷气,也莫名地因这个想法消散了许多。
  少顷,他忽地起身。
  “哎,去哪?”李文州在后头追问。
  “回府。”
  .
  这段时间,尉迟瑾原本一直睡书房,倒是苏锦烟走后,他又从书房搬回了锦逸院。
  此时,回到锦逸院,才刚好未时黄昏。
  院中芙蓉开得正艳,廊下一瓮水缸,里头睡莲也开了少许。这是他曾经住了近二十年的地方,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模样,可尉迟瑾却莫名地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
  丫鬟过来问他可要换下衣衫洗漱,尉迟瑾摆手沉默地进屋子,如往常般从架子上抽出本书卷坐在椅子上看。
  可心里头总是萦绕李文州说的那番话。
  他说,是女人爱吃醋的缘故。
  半晌,尉迟瑾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苏锦烟吃醋这件事匪夷所思。
  不知何时,丫鬟静悄悄地进来添了一炉香,一股悠悠的沉水香气窜入他鼻中,他倏然朝角落看去。
  屏风的红木桥台上,放着一个六角碧绿嵌金如意香炉,青烟袅袅。
  莫名地,令他想起与苏锦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彼时他倚在屏风处看她波澜不惊地穿衣裳,其实当时他也是震惊的,只不过内心的骄傲不允许他露怯,便硬着头皮没避开去。
  原本以为自己此举占了上风,却不想,屏风下的沉香火星子燃了他的衣摆,让她无声无息地看了场笑话。
  那时他就在想,她一定是故意的,如若不然为何等他闻着焦味儿了才提醒他。
  当时觉得气恼的事,如今再想起来......竟觉得苦涩。
  尉迟瑾淡淡地垂下眼睑,敛住眸中的情绪,正欲起身换一本书卷时,门外响起了耿青的声音。
  “世子爷可在里头?”
  “进来。”他开口道。
  “查得如何了?”
  “世子爷,”耿青禀报道:“属下派人监视素芳阁的掌柜多日,果真找到了些线索。”
  “哦?”尉迟瑾抬眸,紧盯着他问:“是何线索?”
  耿青道:“属下得知,素芳阁的东家居然就是世子夫人,且世子夫人离去之前曾多次与素芳阁的掌柜有联系。”
  闻言,尉迟瑾将手中书卷一撂,缓缓地勾唇笑了起来。
  “本事果真不小,不过,我倒要看看天涯海角你能往哪去。”
 
 
第37章 
  江南, 梨花小镇。
  小镇以漫山遍野的梨花树而闻名,虽过了花开烂漫的时节,却仍旧引得游人络绎不绝。
  垂柳下, 苏锦烟倚着栏杆眺望远处湖光美景,茂密的树丛林立湖畔,春水共长天一色。清风拂过她的发丝, 将一缕贴在唇边,唇角浅浅的笑意若隐若现。
  “小姐,”霜凌坐在船篷里煮茶,边问道:“咱们要在此处待多久?”
  “又喊错了。”苏锦烟睨眼责备:“出门在外, 不许再喊小姐。”
  霜凌吐吐舌,赶紧改口:“是,公子。”
  为方便出行,苏锦烟着男子装扮, 化名苏景, 曾经未出嫁前, 她但凡出门办事皆是如此。此时,她一袭月白银丝暗纹长袍, 头戴玉冠,一把逍遥扇抵在额头遮太阳, 姿态闲适。
  好一副出门游玩的富家公子,风度翩翩模样。
  她气质独特, 带着点男儿的飒爽英姿, 眉眼略微改动,瞬间,整个人雌雄莫辨。即便是霜凌见过多次,但偶尔闯见她回眸笑看你时, 也难免撩得人脸红心跳。
  霜凌赶紧别过眼,继续手上的动作,却听得苏锦烟懒懒地道:“过两日就走。”
  “听说镇上的梨花酿不错,且湖中鱼虾肥美。”苏锦烟道:“等会儿,咱们便在湖边煮酒吃鱼。”
  说到吃的,霜凌兴奋起来:“适才出门时,我见梨花镇卤肉也很香,要不让人去称几两来下酒如何?”
  “可。”
  于是,霜凌立即起身,走到船头吩咐岸边的随从去准备东西。
  苏锦烟换了个坐姿,将头靠在木柱上,望着前头撑船的老人。他手上拿着根长杆,用力一撑,水面便立即划出一道粼粼金光,闪烁流动。
  “老人家,”她问:“您可知去宜县要多久?”
  撑船的老人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小公子要去宜县?宜县可远着哩。”
  “若是乘坐马车估计多久能到?”
  “这说不准,”老人说道:“天气好就走一天,天气不好要两天。”
  “小公子去宜县作甚?”
  “听说宜县茶叶闻名遐迩,便想去瞧瞧。”
  苏锦烟这一路游玩南下,所经之地皆会打探当地的买卖行当,如今路过宜县,自然是要去瞧瞧茶叶行当。
  *
  钦州。
  尉迟瑾站在船头,朦胧的月色犹如薄纱披在他的肩头,透着些寂寥与落寞。
  远处星河熠熠,脚下波光盈盈,本是良辰美景,他却毫无兴致欣赏。他望着虚空的夜色愣了会儿神,忽然,胸口一阵闷疼腾升,传入喉中忍不住咳嗽起来。
  耿青站在身后欲上前去扶,但见他家主子冰冷如寒山的背影,迟疑地又收回手去。
  他劝道:“世子爷,夜里风寒,水气重,大夫说了您身子还未好,不若您先回屋子里歇会儿?”
  尉迟瑾弓腰,只手撑着船杆咳了许久才停,也没说话,挥手让他退下。
  耿青暗自叹气。
  他家主子一路从上京南下,水路、陆路交替行进,已经过去了多日。原本之前就受了鞭伤还未好全,后来又心急如焚吐了血,太医嘱咐说要他好生歇息几日的。可他却不管不顾直接出了京城,非要亲自下江南来逮人。
  但这人还没逮着,倒是被气得不行。
  怎么说呢,他也不知道世子夫人怎的这么能跑。之前他们一行人连夜赶路好不容易到了钦州,但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世子夫人早已离开了。
  眼下听说世子夫人去了南边的一个小镇,世子爷连身子也顾不得便又马不停蹄地往南边赶。
  但水路湿气重,世子爷不慎着了风寒,夜里时常发热,却固执地不肯吃药,如今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耿青转头又看了眼船头站着的人,摇头无奈。
  *
  当日夜里,苏锦烟沐浴过后,她站在客栈的四方小院里晾头发,边与厨房里的王嫂话家常。
  “小公子长得真俊,”王嫂问:“是哪里人士啊?”
  “筱州人士。”苏锦烟回道。
  “筱州啊,”王嫂咂嘴:“我听我家老头子说过,筱州离咱们这可远呐,怎地来了这边?”
  “来此地游玩。”
  “我看小公子年纪不大,”王嫂问:“成亲了没?”
  “成了,”苏锦烟回道:“不过又离了。”
  “啊,”王嫂听闻后,面色露出可惜之色:“公子这般人才,媳妇咋就跑了呢?”
  “......过不下去了。”
  “这是为什么呐?”王嫂显然对这样的话题十分感兴趣,这会儿动作也停了下来。
  苏锦烟无奈好笑,随意扯了个理由:“她脾气不好。”
  “啧啧,”王嫂点头表示理解:“脾气不好,过日子确实憋屈。我们镇里也有许多泼辣的年轻小媳妇,吵起架来可凶了。”
  “不过,小公子莫担忧,以后再重新找一个就是,”说完,她上下打量苏锦烟两眼,又颇是同情地说道:“小公子长得好是好,就是太瘦了,瘦胳膊瘦腿的,估计难。”
  “我们这的姑娘们都喜欢壮实些的男子。”
  “......”
  两人不咸不淡地瞎聊了会儿,霜凌拿着两分封信笺走过来。
  “哪里寄来的?”苏锦烟问。
  “是京城。”
  京城,兴许是婉仪公主和六叔写来的。
  她接过信,往回走,上了楼梯后边拆信边进屋子。今晚月色亮如白昼,她坐在小窗下,只点了盏油灯。就着昏暗的灯火,仔细读起信来。
  第一封是婉仪公主寄来的,信里头问她如今到了什么地方,遇到什么有趣的事等等,末尾还说了京城现下的情况。
  尉迟瑾成亲当日就取消了婚事,此事在上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他对外声称突发恶疾,婚事延缓,璟国公府闭门谢客。后来又听说尉迟瑾的表妹惹了心疾,被送去了别院休养,就连尉迟世子也于近日突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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