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起居室,独身居住的房子也并没有多大空间,从玄关进入后,基本可以称的上是一览无余,大概十二叠榻榻米的空间,因为东西少,房间空旷,显得空间格外的大。
厨房和起居室由拉门隔开,并没有什么餐厅之类的位置,津岛柊时好奇的四下张望,走到了小圆桌边。
和原先他们共同居住的洋房差不多的摆设,榻榻米上摆放着的圆桌又矮又小,几步外就是铺在地上的被褥和被子,太宰治的被子并没有叠好,但是也算不上凌乱。
简单的摆设,木色的榻榻米,木质的圆桌和书架,灰蓝色的窗帘,像是最普通不过的出租房,但是这种简单,却透露出另样的气息。
完全无法通过这里的东西准确的推断出居住在这里的主人的信息。
还真是符合太宰治性格的居所。
津岛柊时提起棉质的长裙裙摆,缓慢的跪坐在小圆桌边,在坐下整理好裙摆之后,将腿伸进圆桌下,撑住下巴随意的打量着这个房间。
光-裸的脚上陡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津岛柊时惊讶的微微睁开眼睛,弯下腰,贴近地面向桌子下张望。
被桌子的阴影所覆盖的桌子下,她的脚边确实有一团毛茸茸的生物。
桌子下的空间披着深灰的影子,是电灯明晃晃的光无法照射的死角,那种灰扑扑的一团模糊的颜色。
本该是温暖的,柔顺的橘色皮毛的。
是她的猫咪,美知子小姐。
津岛柊时露出微笑,伸出双手,“美知子,来。”
她轻柔的唤着猫咪的名字,向猫咪摊开手掌,敞开怀抱。
但是,她的手伸在半空之中,许久,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得不到回应。
缩在津岛柊时的脚边的美知子,只是抬起头,用水润的棕色大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既不撒娇也不逃开,只是维持着盯着她的动作,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它的身体传来的热乎乎的触感,简直就像是一座猫咪雕像,那双又大又圆的,如同凝固的琥珀一般的眼睛,倒影出小小的,津岛柊时的微笑着伸出手的影子。
美知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
却摆出戒备和防守的姿态。
津岛柊时的表情渐渐地凝固。
是啊,这孩子,在戒备她,害怕她啊。
害怕她这个抛弃了自己的前主人,两年未见的陌生人。
津岛柊时仍旧保持着弯下腰的姿势,缓缓地收回了手。
她的心中,一瞬间被难以形容的,复杂而细密的感情,给填满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亦或是什么都没有想,茫然的收回了手。
有一些事情,只要发生过后,就无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的回到过去了。
津岛柊时转开了视线,心中一片茫然的空洞。
然而,没来得及让她愣神两秒,突然的重量迎面而来,一把压在了她的身上。
“哎?”
津岛柊时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呼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原本与她对视,僵持着的猫咪,在她转移开视线的一瞬间,却猛然加速,向她跑了过来,在她还没有察觉过来的瞬间,灵活的跳上了桌子,借力猛然踩着桌子,一跃蹦到津岛柊时的怀里。
被橘猫这样往胸口一扑,津岛柊时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重重的被压在了地上,后脑勺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嘶,好痛啊!”
这也太重了,太宰治到底把美知子小姐喂得有多胖了?对于猫咪来说,这个体重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张了?明明看起来也不算胖啊?
视线之中,是一片灰白的天花板。
津岛柊时被美知子这么一撞,脑袋中盘旋的各种想法都被撞飞了出去,只有后脑勺火辣辣的疼,茫然的对上的天花板,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美知子甩着尾巴,踏着矜持的步子,蹦到她的胸口,踩来踩去,像是巡视着自己的王国一般。
津岛柊时本是正对着天花板发呆,视线中却突然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被放大许多倍的猫脑袋。
由于凑得过于近,猫咪抖动着,一翘一翘的胡须,都轻轻的刷在她的脸上。
美知子的眼睛很大,拥有着对于猫科动物来说,有些傻乎乎的目光。此刻她也呆愣愣的望着津岛柊时。
也许这种呆气在以狡黠闻名的猫科动物中来说,稍显木讷,可是也因为这一抹呆滞,更显现出笨拙的温柔。
软软的肉垫踩上她的脸颊,是柔软温热的肉乎乎的触感,它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爪子,凑近原来主人的脸,细细的嗅着她的味道。
“嗯?怎么了?”
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摔倒声,拉开了厨房的门向外张望的太宰治陷入了沉默。
太宰治转身出了厨房,哗的一声拉上了门。
他快步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小圆桌上,转头拎住美知子的后颈,将它从津岛柊时的胸口提了起来。
猫咪柔软的身体悬在空中伸展成长长的一条,灵活的向上翻转,张牙舞爪的咬住太宰治的手臂。
“这种动作,可不是你区区一只猫咪可以抢在我前面做的。”
他小声的嘟囔,津岛柊时转头向他,“嗯?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太宰治低下头凝视被猫咪扑倒在地的津岛柊时,她乌黑的头发披散一地,露出茫然的表情,太宰治摇摇头,“我没说什么。”
他转开头,面向挂在自己的手臂上摇摇摆摆的美知子。
“真是的,美知子小姐的脾气真坏。”
太宰治面不改色,熟练的将美知子从自己的手臂上拽了下来,他手臂上的绷带裹得又结实又厚,猫咪像是被硌着牙了似的,炸着毛收回嘴,挣扎着从他的手中逃离,躲回津岛柊时的怀中。
“坏脾气的猫咪,又笨又粗鲁。”太宰治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对着窝在津岛柊时的怀中的美知子说。
“太宰君,我倒是觉得,对着猫咪说话的你更加傻一点。”
津岛柊时将猫咪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微笑着望向太宰治。
“哼,津岛小姐你就是这样,你就护着美知子小姐吧,它现在可没有把你当主人了。”
太宰治转回厨房,回来时手中就夹了好几瓶包装精致的酒瓶,
“如果美知子小姐把你当成主人的话,会跳到你的怀里,上窜下蹦,还狠狠地踩你吗?”
“猫咪这种生物很薄情的,你抛下它一走,它早就忘记你是它的主人了。”
“现在,它只是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想要你和它玩而已,忠心和乖巧什么的,早就忘光了。”他指了指在津岛柊时怀中撒娇的美知子,“美知子小姐还记得你吗?它只是装乖罢了。”
“因为只要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想要什么东西就很快都能得到,”太宰治戳了戳美知子的脑门,美知子张牙舞爪的甩开他的手指,“就是因为不再发自内心的喜欢你,才能这样又黏糊糊的缩在你怀里。”
“如果还记得你抛下它走掉的时候的仇恨,就不会这样撒娇了。”
津岛柊时出神的望着地面,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突然岔开了话题,“那是我的书吗?”
她的手指指向的的,是位于小圆桌上,被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压住的,露出一角的书,她用指尖点了点露出天蓝色书封的一角,将询问的眼神投向太宰治,“是我的书吗?”
太宰治顿了顿,没有回答她。
津岛柊时也不是一定要太宰治来亲口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东西挪开,将这本书取了出来,“真的,是我的书啊,而且还是最近才出版的……”
浅蓝色的书封面,上面绘着浅灰色的云朵,用潦草的毛笔字在中间写着名字,津岛柊时的手指划过书名和自己的名字,“看过了吗?没想到太宰君你会买我的书。”
她摸了摸趴在自己的腿上打盹的美知子,低声,“你意料之外的恋旧呢。”
她将书放在猫咪的背上,缓缓地翻开,这是她今年春天才发行的新书,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太宰治这里看到,她以为按照太宰治的性格,就是原来留在他这里的旧书,他也会丢个一干二净才对。
浅黄色的内页,没有折过的痕迹,津岛柊时翻开时,从书页的夹缝中掉落一张薄薄的,淡米色的纸片。
“嗯?”
津岛柊时眨了眨眼,好像刚才有一张纸,突然掉了,她向地上张望,却半天没有看到,好一会,才在太宰治的脚边看到了一张似乎是纸的东西。
她弯下腰去捡,对着光一看,才发现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照片。
是她穿着浅蓝色振袖和服,衣领上绘染着许多淡淡的菖蒲图纹,系着黄色菱格正绢腰带,站在花树下,对着镜头微笑的照片。
啊,是那个时候,随着书的发售,夹在书里的赠品吧,津岛柊时回想,这种夹着照片的特刊本,应该只有五十册不到。
这种书,市面上应该不容易弄到手,但是他特地弄来一本,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情吗,津岛柊时对着照片,又望向太宰治的脸,他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
似乎在这张照片上乱涂乱画的人,不是他似的。
照片拍的很美,但是津岛柊时的脸上,却用黑色的记号笔画上了猫胡子和猪鼻子,脑袋上还被他涂上了恶魔的角,看起来分外滑稽。
津岛柊时放下照片,又翻开了书的扉页,果不其然,她的名字被太宰治涂涂改改,变成了津岛笨蛋(划掉)傻瓜(划掉)柊时。
他还在名字上方涂鸦了一个头发竖起,张牙舞爪的小人,总的来说就是毫无画技,一眼看到能把小孩吓哭的水准。
津岛柊时心情复杂的将照片夹回书中,合上了书,“太宰君……这还真像是你做得出来的事情。”
太宰治沉默的望着她。
津岛柊时将手放在书的封面上,沉吟不语。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仰起头,手上轻柔的抚摸着猫咪的脊背。
“如果美知子忘掉了我这个主人,才能这样在我的怀里撒娇,不也挺好吗?”
她轻轻地点了点怀中猫咪的脑袋,“这样不好吗?”
“忘掉了过去是我的猫的事情,也忘掉了当初被我抛弃的痛苦,才能这样单纯的在我怀里撒娇啊。”
“只要现在它快乐就好,至于是出于什么目的靠近我的,又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我不在意。”
“是这样啊?”太宰治将在灯光下流转着琥珀金色的酒瓶依次整齐摆放在桌面上,“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他轻轻地弹了弹玻璃的瓶身,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灯光的照耀下,玻璃贴着写满了外文的洋酒酒瓶发出昂贵的光芒,与质朴的木头小桌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太宰治坐在了津岛柊时的身边,将一双长腿也伸进桌子下,将津岛柊时挤得只能往旁边缩,他抱着手臂趴在桌面上,将尖尖的下巴搁在手臂上,侧着头微笑着望向津岛柊时,
“呐,我现在想要什么都行,是吗?”
太宰治投向津岛柊时的视线渐渐的危险起来。
像是晃动着暗流的鸢色海洋。
作者有话要说:嘀嘀!减速慢行~
今天有点长啊,我真厉害(√)
,感谢在2020-11-06 23:59:22~2020-11-07 23:5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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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红啤梨
“想要什么都行是吗?”太宰治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津岛柊时, 微笑着询问她,“真的吗?”
津岛柊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转而问他, “你想什么呢?”
“想要什么?”太宰治撑着下巴, 一副思索的样子, 但是津岛柊时知道他一定是早就想好了, 现在这副为难的思考的样子, 只不过是他玩心理的一种策略罢了。
果不其然, 太宰治摆出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只沉默了一会后,就露出了微笑, 双手一拍,
“那么,就先从喝酒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