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疑问的句式, 语气确实丝毫不容质疑的肯定。
津岛柊时看看他, “喝酒?”
“对啊对啊。”太宰治伸出食指,微笑着歪了歪头,“我记得,津岛小姐你是喝酒高手吧?”
他将面前的酒瓶依次排开, 杜松子,伏特加,威士忌, 都是顶级的烈酒,太宰治的指尖划过这些瓶身, 垂下眼光,“怎么样,就喝这些吧。”
他熟练的打开酒瓶, 将浅金色的杜松子酒倒进透明的酒杯之中,又看似无所谓的将一旁的威士忌倒进一半,再加进一点朗姆,将杯子举起来,微微的晃动,津岛柊时眼见着几种烈酒混合在一起,淡金色琥珀色白色交融,最终变成浅浅的棕色。
“这样会不会口感不好啊。”太宰治满脸疑惑的将酒杯贴近自己的脸,“如果变得难以下咽,就没有在一起喝酒的义了啊?对了,这样好了!”
他跑进厨房内,一会儿,怀中抱着一大堆东西出来,兴冲冲的问津岛柊时,“加点什么吧,是加这个清洁剂好,还是加这个食品干燥剂呢?”
“给我加点氰-化-钾好了。”津岛柊时微微抬起眼看向他,面不改色的说。
太宰治的动作慢慢的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津岛小姐你真是不解风情,不,说不定这是极致的浪漫啊!”他在怀中翻翻找找,“我看看,氰-化-钾……”
津岛柊时叹了口气,“好了,你如果就只是为了喝兑了清洁剂的酒来找我的,我要回去了。”
“好了!津岛小姐真过分!明明是你自己先说的……”太宰治鼓起脸,将怀中的东西丢到一边,“只加一点点柠檬和薄荷,海盐,这样可以了吧。”
“等等,再加一点红石榴糖浆,没有那个我不要喝。”津岛柊时扫了一眼,随的指挥,“这种东西一看就不怎么好喝啊。”
太宰治又转回厨房内,拿出小瓶装的红石榴糖浆,津岛柊时瞪大了眼睛,“你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啊?”
太宰治用拇指将瓶盖顶开,对津岛柊时露出了微笑,微微倾斜瓶口,粘稠的液体缓缓地淌入酒杯中,浓郁的石榴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来吧。”太宰治轻轻地用手指将杯口上沾上的糖浆抹下来,舔了舔手指,“啊,明明叫糖浆……好苦啊。”
他将冒着气泡的酒杯往津岛柊时的面前一放,歪歪头,“请——”
“……你想把我灌醉?”津岛柊时低头看看面前的酒杯,不用送进嘴里,光闻着刺鼻的气味,就知道这酒有多烈了,她看向饶有兴致的撑着下巴注视着她的太宰治,“真是肮脏的大人。”
“津岛小姐怎么可能喝的醉呢。”太宰治鸢色的眼瞳之中闪过迷蒙的微光,“你即使对嘴灌个一整瓶伏特加,也不会醉吧。”
太宰治低下头盘弄自己的手指,语音模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又抬起头。
“津岛小姐,你知道shotgun吧?”
他将酒杯举到脸的旁边,露出迷蒙的微笑,“我们,来这样玩如何?”
“shotgun?太宰君,这样有点下流吧?”津岛柊时看向杯子,“也不是不行,但是真的要这样吗?”
“你不愿吗?那我们就公平一点。这样吧,来抽大小。”太宰治从桌底掏出一副扑克牌,“谁大谁喝。”
他熟练的将扑克牌取出来,随的洗了洗,将一叠牌散在桌面上,“抽吧。”
津岛柊时缓缓收紧手指,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凝视太宰治。
“太宰治,你认真的?”
所谓的shotgun,是流行于酒鬼之中的,一种十分野蛮的喝法,将酒瓶倒过来摇晃,然后再瓶底钻孔,让气压冲击下的酒液像子弹一样灌入胃中,在五秒钟之内喝完一整瓶酒,也就是所谓的霰-弹-枪喝法。
这种喝法,如果用瓶装,开瓶的一瞬间,喷射出来的酒液会射喝酒的人一脸,在酒液四散的瞬间努力的吞咽酒液,一定会很狼狈。
津岛柊时本以为太宰治是想要这样作弄她。
但是从他现在的表现看来,却不是这样。
如果是想要让她喝,直接把酒杯放在她的面前就行了,虽然不情愿,她也会喝下去,太宰治却做出了通过比拼运气的方法,来决定谁来喝的决定。
这比拼的,不是气运之类的,虚无的东西。
即使不是他准备的牌,津岛柊时也相信,太宰治发牌的瞬间已经记牌,这些散落在桌面上的扑克,看似背朝桌面倒扣,无法预判的数值,对于他来说,都是透明的一般简单。
津岛柊时沉默的望向太宰治,他正单手撑着下巴,眼底的笑朦朦胧胧,一手摊向桌面,催促她做出选择。
没有别的可能。
他想要自己喝下去吗?
津岛柊时缓缓地皱起眉毛,混合的烈酒,如果是她也就算了,太宰治来喝,这杯酒能直接把他送进急救室。
不,直接送进太平间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宰治既挑食又不爱好好吃饭,总是乱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以他肠胃的脆弱程度,五秒钟喝完一杯高纯度的混合烈酒,这种行为——
和自杀无异。
“因为是混合调酒,没有瓶子了。”太宰治凝视着杯中荡漾着微波,散着点点金光的酒液,“直接五秒钟喝完,可以吗?”
津岛柊时的手心缓慢的湿润,心跳速度渐渐加快,散落在面前的扑克复杂的花纹倒映在眼中,渐渐的扭曲成奇异的漩涡。
她抬起手,指尖在卡面上徘徊,迟迟的没有抉择。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将手按在了桌面上的一张牌上。
“那么我就选这一张!”太宰治欢快的歪了歪头,也将手按在了一张牌上,“津岛小姐,你的是几点?”
津岛柊时的手指轻而缓的摩挲着扑克的背面,“太宰君,先看你的吧。”
“好啊。”太宰治将扑克翻开,往桌面上一丢,“是K。”
津岛柊时慢慢的将自己的扑克翻来,随着她的动作,卷头发,红鼻头,笑容滑稽的彩色小丑一点一点出现在卡片之上。
“joker。”太宰治缓缓的念出来,“是……小丑?”
他的视线停留在津岛柊时的手上,她纤长的手指随的搭在扑克牌卡面上,手指下的小丑玩着抛球杂技,染红的指尖停留在小丑卖力的笑容边,红的挪不开眼。
他呆愣愣的望着那一抹红,只觉得世界中的一切都在褪色,渐渐变成灰白,只有红色,是燃烧摇摆的火焰,灼热的眼眶开始发痛。
“王啊。”津岛柊时摸了摸下巴,“真是糟糕的运气。”
她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没有给太宰治迟疑的时间,一饮而尽。
混合的浓烈酒精,根本就品尝不出任何味道,从入口的那一刻,像是点燃的火舌,烧痛的感觉直直的坠入胃中。
光是闻这个味道,就会觉得刺鼻,真是的,好酒都被糟蹋了,这和直接喝酒精有什么区别?除了浓到让味觉瞬间失灵的酒气,就只有加到过量的糖浆,甜腻到发酸发苦。
津岛柊时将空酒杯倒过来,一滴不剩。
“到五秒了吗?”她的笑容不变,缓缓的掀起眼皮,流动闪烁着光芒的纯黑眼瞳望着太宰治,“还玩吗?”
太宰治怔怔的望着面前散落的扑克。
津岛柊时看着他的表情,没有再追问。
她站了起来,背靠在桌子上,举起了酒杯,自觉的将手伸向酒瓶,她专注的看着酒杯,随着她手腕的倾斜,酒液缓缓的注入,一点一点的上升,填满了酒杯。
津岛柊时举起酒杯对上灯光,玻璃杯中的酒液摇晃,像是波光粼粼的金色海洋,点缀着闪烁着碎钻似的光芒,一闪一灭。
“来抽吧,太宰君。”津岛柊时背靠着桌子,将手随的撑在桌面上,轻晃酒杯,她没有扭头,只是微微的偏头,被烈酒熏的微微发红的眼角瞥向他,带着散漫的笑。
“是多少呢?”
太宰治一言不发的翻开面前的牌,是红心七,津岛柊时随的翻开她手边最近的一张牌,黑桃Q。
“又是我?”
津岛柊时微微一笑,一手将耳边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一边低下头凑近了酒杯。太宰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嗯?”
被打断了动作的津岛柊时轻轻的挑起眉毛,疑惑的低下头,坐着的太宰治抬起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脸上散漫轻浮的笑容消失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十四岁时的少年模样。
他缓缓抿紧嘴唇,脸色泛白,眼睛却亮的惊人。
“你总是这样。”太宰治的声音含在唇齿之间,低低的,像是一说出口就融化在空气之中。
“什么?”
津岛柊时望着缓缓起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太宰治,露出茫然不知,如同绽放的小小花朵一般的纯然笑容。
太宰治猛地转过身,津岛柊时也被他的动作带动的不由自主的面向桌子,桌面上七零八散的扑克牌随的铺满桌面,太宰治毫不犹豫的,抓出了其中一张。
他的指间,是一张joker。
凌乱的卷发带着红鼻子,穿着条纹灯笼裤,带着双色的帽子,尖角鞋子,咧着嘴的滑稽笑容。
joker,小丑,愚者。
他伸手将津岛柊时压在酒瓶下的小丑牌取出,两张牌摊在手心,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为什么会有两张小丑牌?”
“津岛小姐,你不解释一下吗?”太宰治垂着头,握紧了手中的牌。
津岛柊时没有说话。
“我想要怎么样,和津岛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太宰治将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扔,
“为什么要管我?!既然要走为什么又要回头?我怎么样和津岛小姐你都没有关系吧!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要来管我?”
“你总是这样,为什么要这样?要走就走的干脆一点,别做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举动啊!”
太宰治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他的手指深深的握紧手掌之中,不受控制的用力,用力,深深的扎进肉里。
像是沉入淤泥之中,永远无法上升,这淤泥是这么温柔的掩住他的口鼻,窒息的晕眩感带来的,仿佛漂浮在羽毛之上,轻飘飘的感觉。
又一次,无法挣扎,陷入了泥潭。
太宰治一把抢过津岛柊时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当饮下杯中的液体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听话的发抖,他放下杯子时,脸上露出惨白的微笑,“果然……”
他觉得大概是酒太烈了,眼睛和鼻子都开始发酸。
太宰治将酒杯轻轻的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向沉默在一边的津岛柊时,将脸贴近她的怀里,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还要管我……你对谁都是这样吗?”
“太宰君,你是不是喝醉了?”
“如果我说我喝醉了,津岛小姐会让我做点什么吗?”
“不要,这样好糟糕啊。”津岛柊时推开他,“酒气熏熏的,好讨厌啊,别靠过来。”
“津岛小姐是大骗子,反正你说的话一个字我都不会信了。”模糊不清的话语断断续续的消融在贴近的双唇之间,他贴了上来,“不要就是要的思吧。”
浓烈的酒液,喝下去的瞬间,品尝到的,是甜甜的苹果味。
“呐,是魔法吗?津岛小姐会变魔法吗?”
“我姑且算是魔法师吧。”
“那把我变成你的影子好吗?”
喝完了一大杯苹果汁的太宰治,就着酒醉不醒的人设,紧紧的贴在津岛柊时身上,不停的胡搅蛮缠,抬起似乎不胜酒力而熏红的眼睛,眼中波光潋滟,
“呐,我不喜欢酒的味道,嘴里全是酒气,好讨厌啊。”
“那你喜欢什么味道?”津岛柊时饶有兴致的望着犹如幼猫撒娇般的太宰治。
“我喜欢,你的味道。”他凑了上来,“我想要抱你,可以吗?”
他永远无法上升。
他沉的太深了。
“太宰君,你好像根本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啊。”被太宰治轻轻的压倒在被褥之上的津岛柊时露出无奈的微笑,“我说不可以,你会听吗?”
“不会啊!”太宰治理直气壮的歪歪头,“毕竟,我喝醉了嘛。”
是啊,喝苹果汁喝醉了。
津岛柊时无言的叹了口气。
“我早就想说了,津岛小姐,你好像从来只穿长裙。”太宰治微微笑起来,“明明有这么漂亮的腿啊。”
棉麻材质的长裙,软软的垂落到小腿边,露出的脚踝纤细又漂亮。
不过,长裙也是最适合她的,毕竟,长裙掩盖下的景色,他一个人见过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