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让津岛柊时来说, 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却被太宰治巧加利用,又将自己陷入了无法逃脱的境地。
那天一开始也是天气颇好的晴天, 带着枯萎的气息的风温柔的吹拂着,空气似乎的都是秋季的金黄色,一切都近于稳定,也因为接近了冬季,更加趋于平缓和安宁。
「吠舞罗」的酒品需要补给。于是草体出云邀请了津岛柊时和中原中也,一起去进口的酒庄去挑酒。
津岛柊时一向嗜酒如命,中原中也也是品酒高手,对美酒的品味和鉴赏力都远超常人,同样精通此道的草薙出云邀请同好一起去挑选,这种选择无可厚非。
当然,收到这种邀请的津岛柊时,也一定不会拒绝。
去往在位于城市边陲的酒庄,是由中原中也驾车,为了能坐下三个人,中原中也还特地将最爱的跑车换成了平时不开的商务车。
汽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偏僻的酒庄。
还没有进入酒庄,津岛柊时就开始双眼闪闪发亮,期盼的趴在窗子上向外张望,草薙出云见到她这副样子,笑着打趣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津岛小姐这副样子,简直就和小孩子一样。”
正在开车的中原中也也忍不住转过头两次三番看向她,带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合成拳,掩在嘴边盖住勾起的嘴角。
等到汽车从平坦的大路减速进入泥泞的小路,磕磕绊绊的通过七转八弯的小道,行驶近酒庄宏伟的大门,津岛柊时早早解开了安全带,一副立刻就想跳下车去的样子。
津岛柊时摇开车窗,带着浓烈酒香的风拂面而来,她惬意的眯起眼,吸吸鼻子。
葡萄的叶子在风中发出飒飒的响声,田里种满了硕大的葡萄,弥漫着醇烈的酒香。
这里,简直就是她的天堂,如果可以,她真想永远呆在这里,就住在别墅的二楼,一打开窗就能看见一片片的葡萄田,醉倒在半人高的酒桶边,想喝就喝,想写就写,边写边喝。
酒庄的工作人员喝草薙出云是熟识,亲切的迎里上来,位于地下室的储藏室,整齐的列满了酒桶,津岛柊时闻到烈酒的香气,几乎走不动路,双眼闪闪发光,幸福的将双手握紧在胸前,一桶一桶的看过去。
中原中也已经和经营着酒庄的大叔熟稔的聊了起来,白发白胡子的大叔乐呵呵的,“你小子,很懂嘛,真不错,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对这些这么感兴趣了。”
他说话中气十足,白胡子一抖一抖,“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是只喜欢喝,根本不懂得品鉴,不懂酒的美好,你不错,真不错!”
他边说还边大力的拍中原中也的肩膀,这动作颇为无礼,草薙出云担忧的望过去,中原中也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侧了侧头,望向一边。
津岛柊时几乎贴在酒桶上,似乎连表情都变成简笔画线条,一脸的沉醉。
中原中也看了一会,才转过头,“ 津岛小姐在这一方面也很厉害。”
听到自己的名字,津岛柊时抱着酒桶缓缓抬起头。
“哦?这位小姐也对这些感兴趣吗?”
大叔搓了搓手,跑到津岛柊时旁边。与她搭起话来,“小姐,喜欢什么酒……什么?没想到你居然能喝度数这么高的……啊,这一款我也觉得……”
草薙出云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兴致高昂的谈话。
一向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的津岛柊时难得的真诚的微笑,双眼闪闪发光。
相谈甚欢之时,突然想起了清脆的手机来电铃声。
津岛柊时低下头。
那声音是从她的大衣口袋中传来,是她的手机响声,而且,是她只给一个人设置了的,特殊的来电铃声。
津岛柊时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对他们示意,走出地下室接电话。
大概是为了更好的储存美酒,地下室的台阶很长,只有昏暗的小灯,将影子拉的老长,在石头砌成的地面微微抖动,津岛柊时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接通了电话,
“喂。太宰君?”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才传过来太宰治的声音,委委屈屈的,
“你和小矮子玩的很开心嘛。”
太宰治是怎么知道她在哪里,和谁在一起,这一点津岛柊时倒是不好奇,不如说是默许了他这种举动,以此来弥补他天生缺乏的安全感。
但是即使是这样,听到太宰治的语调的时候,津岛柊时还是产生了这下惨了的预感。
“丢下我不管,和那个小矮子聊的很开心嘛,明明已经好久没理我了……”
“哪里有多久,三天前不才见过面吗?”
这种夸大其词的手法,兴师问罪的口气,如果被他拿住把柄,一定会被吃的死死的,这次她一定不能心软了。
“就是过了好久了,明明过了好久了!三天在津岛小姐眼中是很短的时间吗?只有我一个人想着你,你不觉得久,就是根本没想我,不关心我!”电话那头,太宰治无理取闹的耍着脾气,我都难过的快要死掉了,你都不关心我,等我死了,你就和小矮子快快乐乐的过二人世界吧。”
“别乱说说这种话!”津岛柊时捏了捏鼻梁,缓和口气,“再说,哪里和中也过二人世界了?你也知道的,草薙先生也在啊……”
“我不管!”
对面传来太宰治气哄哄的声音。
他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津岛柊时将手机拿到面前,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结束通话」。明明知道他是有目的的在耍着小脾气,她还是没有办法,微微的皱起细细的眉毛。
津岛柊时从楼梯上走下来,回到了地下室。
“津岛小姐,你回来了?”
第一个察觉到她的身影的是中原中也,他停下和酒庄主的对话,望向津岛柊时,津岛柊时无奈的笑笑,穿上外套,“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要先回去了。”
“现在吗?”中原中也脱口而出,顿了顿,“我送你回去吧。”
他默默的走到津岛柊时身边,抬起头望向津岛柊时。
津岛柊时将外套袖口的褶皱整理好,转头专注的望向他,中原中也钴蓝的眼睛闪着光,她温柔的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位于城市边缘的酒庄,即使是有汽车,也需要行驶接近一个小时,更不用说这里人烟稀少,没有什么车了。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却没有问别的。
他没有再问津岛柊时需不需要她送,也没有问津岛柊时准备怎么回去,只是看着她摇摆的风衣一角,缓慢的消失在转角。
用了一点小手段,津岛柊时顺利的回到了横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下午温煦的秋风不知所踪,吹着的风,已经呆着泠冽的冷感,似乎快要下起大雨的样子。
她将手插在口袋里,脚步不停的走进一家公园。
这是一家小公园,距离太宰治的家不远,她到这里的次数不多,也可以说并不是什么特殊的羁绊之地,但是以她对太宰治的了解,或许就在这里。
公园里没有人,天暗的很早,街边的路灯投下的灯光,白茫茫的一片,溶在地上,津岛柊时在公园里转了转,将视线锁定在公园右手边的一角。
那是一座滑滑梯城堡,用五彩的栏杆围了起来,里面放满了孩子玩的彩色充气球,一踩下去会有凌空的下陷感,津岛柊时将鞋放在一边,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充气的彩色城堡在正中,津岛柊时探头望去,在圆筒滑滑梯狭窄的空隙里,太宰治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好慢!”太宰治将脸埋在膝盖里,没有抬头,委委屈屈的说。
看起来像是被抛弃了的小黑猫,又无助又可怜。
“太宰君,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津岛柊时将手撑在滑梯边,敲敲滑梯的管道,探头进去问。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不管我躲在哪里,你都会找到我。”
太宰治抬起眼,望向她,“失意的人躲在狭窄的地方,然后下起大雨,你来找我。”
就像是回应他的话。
湿漉漉的液滴落在脸颊上,冰凉凉的,津岛柊时抬起头望向太空,秋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突如其来的下起雨来。
下雨了。
津岛柊时坐在他的身边,为孩子设计的城堡空间狭小,他们两个挤在一起。
空气都是安静的,他们都没有说话,好一会,
“太宰君,现在的工作对你来说,是不是太闲了?”津岛柊时无言的看着雨帘,噼里啪啦的,缓缓的说,“我觉得你还是少看这些无聊的电视剧,都是千篇一律的剧情,老套极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找到我呢?”太宰治将肩膀向她靠过来,“你为什么要坐过来呢?”
狭窄的空间之中,他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酝酿着温柔的风波。倒映着雨帘,像是濛着水雾又飘着星星,带着笑意注视着她。
“按照最老套的电视剧的发展——你知道的吧,我要吻你喽。”
不知为何,暗下来的天色之中,只有他的一双眼睛,格外的亮。
“我想要回到,只有我和津岛小姐的那个地方。”一吻结束,太宰治歪着头,含着笑望向她,“你会不会陪我去?”
“……雨停了。”
当晚,她就跟着太宰治离开了横滨。
这就是她怎么背太宰治诱拐到这里的全过程。
在事后的贤者时间中,津岛柊时点燃香烟,叹了口气,看着指间的香烟缭缭的冒出灰白色的烟雾,很快被海风吹散,怪就怪那一晚太合气氛的雨,太美丽的月色。
从骨骼到血液里都流淌着浪漫因子的作家,怎么会拒绝这种浪漫的邀请?
如果,那一刻,太宰治提出的是殉情,她大概也会答应。
手腕被轻轻的握住,太宰治凑了上来,香烟小小的火苗照在他的眼中,却无法将那一片鸢色点染,他凑的过于近,津岛柊时都开始担心香烟的火会不会烧到他的睫毛。
太宰治抬起眼,一边望着她,一边缓缓的从她的手腕滑向指尖,轻柔的拿走了她手中的香烟。
津岛柊时望着他的动作,太宰治低下头,姿态娴熟的抽了一口。
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喂,不会抽烟就不要抽啊。”津岛柊时无奈的笑了,拍着他光洁的后背。
“小矮子和津岛小姐都喜欢的东西,我还以为有多么的特殊呢……”他一边咳嗽一边说。
津岛柊时立刻举手投降,“我不抽了,行了吧。”
他怎么什么都喜欢和中也争个高低?
太宰治忍不住的低低咳嗽,用手指将烟碾灭,火光碎在他的手指之间,留下黑色的烧痕,他将烟头丢在一边,拽着津岛柊时重新躺回被窝里。
窗外又下起了雨,夹杂着海浪的声音和海鸥飞翔振翅的声音。
津岛柊时静静地听着,两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空气都是黏糊又湿热的,被窝里的拥抱根本就挣脱不开。
“好像又在打雷了。”太宰治也望向窗外,一道闪电霹雳而过,照亮了窗户。
津岛柊时恍然想起窗户没有关好,又想起放在书桌上的手稿已经收拾好了,也就懒得爬起来,任由雨点飘进窗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