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所画,更能彰显心意不说,最重要的是省钱啊!
如今看来,还能剩下后续麻烦呢。
抠门真是自己的一大优点啊!
魏瑢庆幸完毕,转头看去,宋清儿和僖嫔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记忆中,这两位送的都是福寿锦来着。僖嫔送了十二匹,宋清儿送了四匹。
这批锦缎是江宁织造府刚刚送上的贡品,前几个月长春宫得宠,皇帝赏赐了不少锦缎,每次都是这种福寿锦。布料绵软光泽亮丽,拿来送礼正好。
对康熙的疑问,僖嫔立刻开了口:“皇上明鉴,臣妾绝无谋害皇嗣之心,李佳氏当年骄横忤逆,臣妾都只是告诫两句,从未有过打压之举,何况如今密贵人与我相隔长远呢。”
“再者,臣妾长年未有子嗣,一直为此苦恼,修身正己,以求上天恩赐垂怜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毒害婴孩,不怕神明报应吗?”
康熙点点头,“你的心性,朕是知道的。”
目光转向魏瑢和宋清儿,带着冷厉。
魏瑢立刻开口道:“皇上赏赐的锦缎,臣妾都自己裁衣裳了,上次只送了一幅松竹图,希望小阿哥能如松竹一般健康长寿。”
康熙嗯了一声。
宋清儿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皇上,奴婢是什么人,怎么敢有毒害皇子的心思?”
康熙目光沉沉,不置可否。
魏瑢又委婉地道:“皇上,后宫存放布料的库房多有熏香,未必是有人刻意施为,也许只是不知道在哪里沾染了少许。”后头一句话没说出来,也许是在永和宫的库房里沾染的也说不定啊。
殿内密贵人身边的宫女俯身道,“常在有所不知,我们贵人向来厌烦这些香料,平日里熏香只用鲜花的。”
宋清儿脸色惨白,想要说话。
僖嫔却抢先一步道:“臣妾体弱,最近又在保养着,素来少用零陵冰片等让人体寒的香料。倒是宋常在人年轻些,喜欢弄这些东西。”
宋清儿跪下来,“臣妾并不知道。臣妾虽然要过几次香料,但都是……”
僖嫔打断她的话,叹道,“你喜欢香料,衣柜和箱笼里放的就多!唉,你们太年轻,不知道这些香料的忌讳。”
她抬头注目康熙,“皇上,便如魏常在说的,只怕宋常在也并非刻意施为。都是我这个长春宫当家主事的打理不当,没有教导好这些。”
语气温婉,态度诚恳,明着看是替宋清儿求情,却钉死了她的罪名。
宋清儿咬着唇,想要开口,可抬头对上僖嫔冷厉的视线,懦弱地低下头,最终什么也不敢说。
康熙脸色阴沉,太医之前也说过,锦缎上沾染的香料并不算多,应该只是一起单纯的乌龙。两个裁衣裳的宫女将布料在十五阿哥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又搁在旁边说了好久的话,才导致十五阿哥吸入这么多的。
只是,这责任必须有人承担!
最终,他板着脸开口道:“宋氏禁足三个月,为十五阿哥抄经祈福,静观后效。”
说罢,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他转身去了后殿。
宋清儿身体颤抖,几乎昏迷过去。
魏瑢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僖嫔看了两人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出了大殿。
轿辇依然走得很快,魏瑢和宋清儿落在后头。
宋清儿面色惨白,眼泪扑簌簌直掉,她抓住魏瑢的衣袖,咬牙道:“真的不是我。”
她平日里是喜欢调弄点儿香料,但这个时代香料非常昂贵,以她的位份根本弄不到太多,都当做珍宝,整整齐齐收在梳妆台里,怎么可能拿去熏染布料。
出问题的多半是僖嫔的布料,却毫不犹豫地推给她。
没有任何证据,宋清儿百口莫辩。除非她不想在长春宫混了,只能忍下。
魏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宋清儿如今宠爱淡薄,三个月之后,只怕康熙早不记得她这个人了。
宋清儿凄然一笑,“如今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恩宠啊!倘若十五阿哥好好的也就罢了,一旦有什么妨碍,只怕我性命不保啊。”
康熙所谓的静观后效,便是说十五阿哥好好的还好,一旦出了事儿,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这年头,夭折的阿哥格格多了去。
魏瑢连忙道:“这个你放心,十五阿哥一定吉人天相。”记忆中十五阿哥是平安活到成年的。
“希望如此吧。”宋清儿面如死灰。
第48章
长春宫正殿里, 僖嫔脱下披风,狠狠让地上一甩。
“这等纰漏也能出,我看长春宫干脆不要住了!”
四周宫人纷纷跪下, 无一人敢吱声。周嬷嬷连忙命人关上宫门。
“给我仔细查, 一定要将源头找出来。”僖嫔恶狠狠地道。
她可不会相信什么下头人不精心, 将香料弄上去的, 多半是有人刻意算计。她和密贵人如今正是最得盛宠的,这一招可谓一箭双雕。
两个掌事宫女匆匆领命而去。
周嬷嬷温声劝道:“娘娘别气坏了身子。”她知道,僖嫔如此震怒,不仅是因为今晚的事儿,更因为密贵人复宠之后,这些日子她心情一直不好, 因为此事发泄出来。
“这么不谨慎,我看迟早我喝的汤药,穿的衣裳,被神不知鬼不觉加了料都无人知晓。”僖嫔愤愤然地道。
这回有宋清儿那个蠢笨的挡在前头,下回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周嬷嬷正要再劝, 却见僖嫔突然一阵脸色发白, 扶着小宫女的手弯腰呕吐起来。
众人吓了一跳, 连忙派人去传了太医。
不久,太医就赶到了,替僖嫔诊脉不久,面露喜色。
他站起身来, 冲着僖嫔躬身行礼, 满脸欢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是喜脉啊!”
僖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娘娘,是喜脉。”
僖嫔刷得站起身来,声音颤抖变调,“你确定没有弄错?”
太医摸着胡子,笑眯眯道:“臣诊脉也有二十多年了,确信无误。”
明明是深夜,僖嫔却觉得天都亮了。突如其来的幸福是如此的猛烈,在她眼前炸开。
天知道,她渴盼着有个孩子已经多久了!十几年里,她每每伤怀,都是膝下空虚。因为这个,嫔位中排在末尾,甚至连李佳氏那等贱婢都能当面嘲讽她。
僖嫔回过神来,立刻转头道:“来人,看赏!”
太医领了厚厚的打赏,满脸喜色告退了。
沉浸在欢喜中的僖嫔没有注意到,后头周嬷嬷复杂的表情。
待送走了太医,见僖嫔还想要赏赐宫人,周嬷嬷赶紧道:“娘娘!”
“怎么?”僖嫔转向她。
周嬷嬷犹豫着,“此时娘娘刚刚有孕,不如先低调些……”
“不必!”僖嫔立刻打断她的话,“本宫是什么人,难道还需要像李佳氏那些贱婢般,遮遮掩掩欲盖拟彰吗?本宫怀的是龙胎,皇上听闻也肯定欣喜。”
僖嫔越说越是高兴,她轻轻抚摸着自己肚子。
与这个期盼已久的小生命比起来,所谓的争宠失宠也都不重要了。
明日一早,她就要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
第二天,僖嫔有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
人人心思各异,如宜妃那般素来跟僖嫔不对付的,见了面少不得调笑两句“老树开花”之类的闲言碎语。
平时僖嫔都气得要死,少不得跟她针锋相对撕两句,如今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却全然不动气了。一心只想着孩子平平安安。
在如今的宫中,皇嗣众多,再多一位主位妃嫔所出的皇子或者公主,并不那么重要。但康熙还是对僖嫔这一胎非常看重,专门指派了太医院的两名太医负责僖嫔的这一胎。
***
这天黄昏,天边飘来几片乌云,不多时下起了雨,洋洋洒洒落在池塘荷叶上。
魏瑢撑着伞去了宋清儿那边。
春桃将人迎进了门。
房间里,宋清儿正坐在窗前发愣,看到魏瑢进来,满脸惊讶,“魏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禁足的时候,不仅不能出门,别人也禁止探望。
“过来看看你。放心,我禀明了僖嫔娘娘的。”
魏瑢坐下,春桃端了茶水上来。
因为禁足当中,宋清儿一头乌发披散着,身上只穿了件宽松的月白色中衣,看模样就知道完全没有梳洗。
被魏瑢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拢了拢头发,“让魏姐姐见笑了。”
“你这禁足,怎么倒还胖了些。”魏瑢仔细看着,她脸色比自己预料中的好不少。
“魏姐姐你还问我,都是你隔几日都送来的那些糕点零嘴太好吃了。”宋清儿笑了一声,“每日里窝在房间里,不是吃就是睡,能不胖吗?”
宋清儿这次禁足,魏瑢生怕小厨房里势利眼怠慢她,专门打赏了些银子,还每隔几日让玉莲送些上好的糕点零食来。
说话时候,宋清儿眉宇间满是笑意,并没有刚出事时候的阴霾恐惧。魏瑢放心多了。
她笑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十五阿哥快要痊愈了。你这禁足想必到日子就能出来了。”
宋清儿点点头,真心实意道,“多谢你了。”
魏瑢仔细看她表情,感激是实打实的,却并无自己预料中的惊喜。
她心中一动,“你早就知道了?”
宋清儿愣了愣,不说话了。
魏瑢表情凝重,自己在永和宫里画画,这个消息知道的绝对比旁人早。宋清儿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对魏瑢的追问,宋清儿犹豫了片刻,终于低声道:“若是旁人,我不想说的,对姐姐却不好隐瞒。是惠妃娘娘的人告诉我的。”
惠妃娘娘!魏瑢惊讶,突然想起,上次宋清儿来找自己,临走时候的哪句,“其实不止姐姐,连我也想走了。”
“惠妃想拉拢你搬去延禧宫?”她脱口而出。
宋清儿点点头,“是上个月的事情了,我在御花园逛的时候遇到了惠妃娘娘在飞凤亭里赏景,她拉着我过去,说了好一阵子话,还赏了东西……”
自从石常在死后,惠妃手边无人可用,便动了挖角的心思。
原本宋清儿只是有些意动,但经过僖嫔栽赃这件事,她是真的心动了。
“你……”魏瑢着急,“惠妃那边,只怕没有你想的那般好。”
“我明白,都是给人当棋子用罢了。反正不会比这里更差了。”宋清儿笑了笑。
僖嫔将十五阿哥的事情栽赃给宋清儿,双方结下了怨念,之后肯定不会坐视宋清儿复宠。再加上等将来禁足结束了,皇帝未必还能记得起有宋清儿这个人。
道理魏瑢都明白,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惠妃没有大阿哥这个儿子的话,她一定不会阻拦。一想到大阿哥胤褆的恶行,她就犯恶心。
“惠妃那边,我觉得并非良善之地,当初石常在死得蹊跷……”魏瑢还是竭力劝导,就算换地方,也要找个好一些的。
宋清儿苦笑:“哪里有我们选择的机会啊?”
四妃当中,德妃看不上她,荣妃那边有自己得用的人,而宜妃高傲,根本不培植新人,六嫔都势力平平,不可能跟僖嫔要人。
“姐姐的顾虑,我明白,之前看石常在那般粗俗恶劣,便知延禧宫内,非是善地……”宋清儿咬着唇,从容说道。
那双通透的眼眸落在心中,魏瑢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
一直到返回了自己宫内,都满心的难受。她只能竭力安慰自己,胤褆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不可能是个妃嫔就觊觎上手。而且惠妃已经知晓他的恶行,肯定不会再放任眼皮子底下出这等事了。
可就是心里头憋闷地不行。
回了自己寝室,还没等走近,却听到前面一阵喧哗。
是画室里头,人声叫嚷,夹杂着凄厉的鸟鸣声。
魏瑢快步走近,“这是怎么了?”
满屋子鸡飞狗跳,迎面玉福跑出来,眼圈红红的。
“主子,是……是僖嫔娘娘说翠谷太吵了,闹得她晚上不好睡觉,还会招来夜猫,所以要清理了。”
说话的功夫,僖嫔身边的大宫女彩雯领着两个小太监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手里头拎着那只凤头鹦鹉,已经两脚僵直毙命了。
魏瑢目光收紧,面露怒色。
彩雯恍如未觉,躬身笑道:“常在容禀,是这鸟昨日一直叫个不停,娘娘本来睡觉就浅,被扰地一下午没睡好,这才吩咐了我等,将这只鸟儿处置了。”
魏瑢脸色沉沉,“翠谷是皇上赏赐的。”
彩雯丝毫不慌,笑道:“我们娘娘已经禀报了皇上,说了此事,皇上只说宫务小事,娘娘自行处置就好。”
“上天有好生之德,它虽然是畜生,也是一条性命。僖嫔娘娘厌烦它,送出去就罢了。”
彩雯露出惭愧的表情,“常在教训地是,奴婢等本来也想着将这东西弄进笼子送去牲口房就好,谁知道它不仅啄人,还想要逃走,这才一时手重。”
不等魏瑢说什么,赶紧笑道:“此间事情已了,奴婢等就不打扰了。”说完领着两个小太监和翠谷的尸体,离开了。
留下画室里满地鸟毛,看得人刺眼。
玉莲趴在地上收拾着,眼泪扑簌簌直掉,她一直负责喂翠谷,和它玩儿地极好。
魏瑢脸色阴沉,她已经发现,自己长久不侍寝,宫中奴婢渐渐地也没有那么恭敬了,尤其僖嫔身边的人。
***
带着玉福和玉莲收拾完画室。
魏瑢心情烦躁地回了住处。
小栗子提着食盒来了,玉福沉默地接过来,搁到桌上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