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着,外头传来嘈杂的声响。
“快点儿,这佛堂也进去搜一搜。”
“仔细搜查,大阿哥有令,从上到下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魏瑢大惊,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三四个魁梧的身影往这边走来。
大阿哥的人竟然搜查到这里了,而且来得这么急。怎么办?爬去房梁上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刚才听他们说法,房梁上也未必安全。
先离开这里去御花园躲避,一个时辰怎么也搜查完了,自己再回来。
打定主意,魏瑢赶紧开动金手指,进入隐身状态。
然后绕过佛龛,去了后窗户。
她灵巧翻过窗户,提起裙裾,正要跳下去,突然一只手伸过来,不偏不倚抓住了她肩膀。
“抓住你了!”
魏瑢大惊失措,下落的姿势偏移,直接摔了下去。
对方没防备,又看不见她动作,躲避不及,只觉身上一沉,被她压了下来。
魏瑢摔得七晕八素,挣扎着爬起来,看着被自己压在底下的人。
是胤禛!因为摔在地上,他有些狼狈,脸上却满是惊喜。
他心里头千言万语涌上来,最终只能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是你!”
魏瑢脱口而出,“不是我!”
一阵诡异的沉默。
胤禛躺在地上,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上压着一个人的重量。
他低笑起来,“你还敢撒谎!”
魏瑢也不知道该窘迫,还是惊慌,马甲就这么掉了!可比起这些,更迫在眉睫的是身后的追兵啊!大阿哥的人已经开始搜查大殿了。
“你小声点儿,有追兵过来了。”
“我知道,你不必担心,是我的人。”胤禛简单说道。
魏瑢傻了三秒才弄懂这句话的意思,四阿哥的人,却喊着大阿哥的口号要搜查这里?
“你故意的!”她醒悟过来,瞪着胤禛,咬牙切齿。
他对她动了疑心,然后故意设计诈她。
胤禛刚才说出口之后就后悔了,应该瞒着的。还是太冲动了,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失了往日的沉稳。
魏瑢满心羞恼,想要起身,胤禛却不肯放开她手臂。
“你先放开我。”这个姿势太尴尬了,虽然看上去,只是胤禛一个人躺在地上。
胤禛断然拒绝。他怕一松开手,她就跑掉了。
魏瑢没好气地道:“难道你就这么一直抓着我?”
胤禛想了想,建议道:“你先现出原形。”
魏瑢:……还现出原形呢,要不要我变个狐狸妖怪吓死你!
感受到手臂上铁箍般的力道,她无奈,只能解除了隐身的状态。
一转眼,显露出熟悉的身姿,娇小纤细,正坐在自己身上。
胤禛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真的非常尴尬。尤其时值盛夏,两人衣衫都很单薄,自己腰间能清晰感受到她柔韧清凉的肌肤。
“冰肌玉骨”这个词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他悄无声息脸红了。
赶紧松了手,魏瑢这才站了起来。
胤禛也跟着起身。
佛堂的后方是一棵大树,午间燥热的阳光照射下来,蝉鸣声响彻天地。
胤禛打开后窗户,朝着前头吩咐了一声,“都退下吧。”
殿内传来小盛子的回应。脚步声渐行渐远,满心迷惑的小盛子带着同样茫然的几个侍卫退走了。
趁着他转头的功夫,魏瑢想要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裙裾被他紧紧踩着。
魏瑢:……用得着吗?
胤禛转过身,挪开脚,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果然是你。”
“你早就知道了?”魏瑢不甘心,也只能认命。
胤禛笑了笑,“有些猜测。”还试探了两次。
魏瑢“嗯”了一声,自觉气氛有点儿尴尬,她掂量着,大概就跟网友线下面基一样,发现竟然是同一个单位隔壁科室的熟人。
胤禛却没有她这般无聊的情绪,印证了内心的猜测,他还有无数的疑惑。
但这些都比不上内心感受的酸爽。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呃……”
“其实你可以告诉我的,尤其上次在避暑行宫,难道我是那等碎嘴之人。”胤禛语气平淡冷静,但魏瑢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委屈。
胤禛确实憋屈,想到自己在她面前几乎毫无遮掩,视她为毕生难得的知己,最隐秘的事情都坦诚相告。而她却始终隐瞒着自己。
“我……”魏瑢脑筋转得飞快,甚至想是不是该编造自己刚刚鬼上身的谎话来弥补。反正她穿到这个身上也没几年。
突然看到他手背手腕上渗出血痕来,她低呼:“你受伤了!”
胤禛撸起袖子,里头缠着细密的绷带,他用锦帕按住伤口,不在乎地道:“不是刚才的伤。”
不是刚才被自己压到了,那么……“是上次在河边的伤?”魏瑢小心翼翼问道。
胤禛没有否认。
魏瑢心情有点儿微妙,想起那天他在河边的冲动。他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却那般失态地跟大阿哥起了冲突。是害怕自己这个女鬼真的被什么天罗万象阵给捉了去。
仔细想来,自己的欺骗真的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尤其如今大阿哥掌权,他却撕破了脸。
愧疚心涌上,乖乖地道:“是我的错。”
她长长的睫毛低垂,闪亮的大眼睛上蒙了一层黯淡的雾。
胤禛无端地一阵心疼,那点儿委屈立刻烟消云散了,他低笑着,“罢了,我刚才也故意吓唬你一场,算扯平了。”
魏瑢惊喜地松了一口气,难得这个计较的家伙不跟自己掰扯了。可见某人也没有历史上说的那般小气嘛。
胤禛又问道,“圣人云敬鬼神而远之,只是……你应该不是鬼神吧。”
历代典籍都说过,鬼是无形之物,飘然不定,她不仅是有形体的,还酷爱美食,好奇心强,没有一丝法力,完全就是个正常人,除了能隐身这点儿之外。自己真是太傻了,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魏瑢咳嗽两声,“我确实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小时候有巧遇,得了此技。”
胤禛点点头,典籍中也记载,有人得遇仙缘,学会穿墙术点石成金等异能的。但是……
“你那日在我房内,能躲过侍卫搜查,应该也是靠了此等技能,之后却又在我进房间的时候显露出来。你的隐身之术有时间限制,或者并非随身天赋,而是依托外物?”
尤其回想起来,自己进门之后她趴着不动,仿佛以为自己看不见她似得。
一连串细节联系起来,胤禛笑问:“你隐身的关键不会是上次落在我房内的那个吊坠吧?”
魏瑢惊得险些跳起来,
呜呜,这是把她老底都扒光了啊!
看着那双灵透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惊慌,胤禛只觉想笑,本来还有疑惑,看到这表情却完全能肯定了。
这时,后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盛子奔到近前,急急道:“主子,东头有一队侍卫往这边来了。”
魏瑢一惊,这次狼真的来了。
胤禛冷静地道,“这里本就不安全,你跟我来。”
说完转身往后方小树林走去。
魏瑢跟着他走到一处隐蔽的小木屋里,里头空无一人,堆满修剪树木的工具杂物。
胤禛叮嘱道:“你先在这里稍侯,我去找人来接你。”
魏瑢乖巧地点头。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魏瑢等了片刻,不久,小盛子带着一个宫女返回。
是德妃身边的秋意,魏瑢立时明白了,想要在这个宫中藏身,还是得靠德妃出手。
秋意已经是第二次替魏瑢化妆了,两人配合也算默契,不多时就完成。又服侍魏瑢换上粗使宫女的衣裳。
魏瑢透过铜镜,看着那个面色泛黄,眉目普通的小宫女,不由得赞叹,现在就算大阿哥看见她,应该也认不出来了吧。除非是宋清儿或者玉福这些格外熟悉的。
秋意带着她去了永和宫,没有去正殿,直接到了后花园里的一个小梢间里,房间里很简陋,只有一床一柜,一桌一凳,一看就是粗使宫女居住的地方。
不过能混到单人间,魏瑢已经非常满意了。
秋意话语客气,“常在暂且将就住下,房屋隔壁是扫洒的工具……”说着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魏瑢笑道:“我明白,是这片小花园的每日扫洒吧。”
秋意松了一口气,“时候不早了,请早些安歇吧。”
魏瑢注意到,她目光中还是闪烁着好奇,只是谨慎地没有问出任何事情。
毕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离奇了。
第66章
大阿哥坐在乾清宫的东书房里。
几个管事战战兢兢向他禀报, 宫内并未找到人的消息。
白天长春宫火势扑灭后,他们打着搜查纵火犯人的旗号,将小半个后宫都搜了一遍, 就是没找到人。
这后宫虽说地方广阔, 但各处门禁都有人把守, 一个小常在就算溜出长春宫, 也不可能跑得很远才对。
大阿哥眯着眼睛,心中浮现的并不是愤怒,而是白天那诡异的一幕。
在房内摆弄宋氏的时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将火线引到那里,尤其蔓延到房内的时候。
让他不由想起更早时候, 自己和石氏在延禧宫颠鸾倒凤,之后追出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偷窥者。
这个魏常在……很有意思。
“魏氏的两个宫女问出什么来了吗?”
“都拷问过了,丝毫没有破绽。”管事头疼地回禀道,他们都是逼供查问的老手, 之前已经问过玉福和玉莲, 甚至动了些手段, 看得出,这两个宫女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大阿哥又问道:“这个魏氏在宫中有没有什么亲密的人?”
管事犹豫着,“若要说,只有延禧宫的宋常在了。”
大阿哥目光凝重。
***
这天晚上, 宋清儿正坐在床前发呆。自从返回了延禧宫, 她被软禁起来。
两个小太监把守着大门,不许出入。幸而一日三餐还是照常送来的。
宋清儿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偷偷哭过好几回了。
正思虑着, 突然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
宋清儿看清楚进来的人,霎时受惊的兔子般从床边跳了起来。
大阿哥被她眼睛红红蹦跳的动作逗乐了,嗤笑着,“你不是胆子大得很吗?”
想起自己他脑袋上被她敲出的大包,至今还隐隐作痛。
被他提醒,宋清儿冲到旁边,一把举起砚台,瞪着他。
“你别过来,你要干什么,我跟你同归于尽。”
大阿哥嗤之以鼻,“本王想要什么,还轮得到你来。”说罢随手拿起桌上一个茶杯对准了砸上去。
不偏不倚砸中了宋清儿手腕,刺痛传来,宋清儿惊呼一声,砚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一分神,大阿哥欺身而上,抓住宋清儿手腕,直接将人拖到了床榻边上。
被压在床边,宋清儿瑟瑟发抖,眼泪扑簌簌直掉。
原本那天决绝的勇气,经过这些天的囚禁早烟消云散了。
她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大阿哥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直接道:“本王今日是来问你些话的,你若好好据实回答,我可以饶你这回儿。”
宋清儿升起一线希望,颤声问道,“什么?”
大阿哥甩开手,问道:“你之前与常在魏氏交好,可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宋清儿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能说道,“魏姐姐是个才女,绘画极好。”
“这些事情都不必废话,只说有什么不同常人的!”大阿哥不耐烦地呵斥道。
宋清儿吓得一哆嗦,绞尽脑汁,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大阿哥听得不耐烦起来,突然一句话钻入耳中。
“……魏姐姐她还喜欢逛园子,有时候天寒地冻也出去,并不带着玉福她们。而且每次都是下午出去,我好几次去找她说话,都不见人影。”
大阿哥目光一紧,下午,根据探查的线报,自己那个好四弟,每次出门去桥上流连忘返,也是这个时辰。
又问了宋清儿几句,他越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兴奋起来,
鬼神阴灵之物,自古传说皆有,但实打实见到,这还是第一次。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他松开对宋清儿的钳制。
宋清儿立刻跳起来,躲到房间角落,惊惧地望着他。
大阿哥冲她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转身离开。
他对这个小丫头是有三分兴趣,但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碌,顾不上女色。
***
魏瑢从木桶里舀起一勺水,浇在开得正盛的一盆花上。
浓翠的大叶子摇曳着,洒落晶亮的水珠,更显生机勃勃。
这些天,魏瑢安心过着永和宫扫洒小宫女的生活,每天扫扫落叶,提水浇花。
秋意早晨会过来为她补妆,顺便为她送来一天的饭菜。房里为她准备了一个小炉子,热热就能吃。
大概上辈子当宅女当久了,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魏瑢很快习惯了,房间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住得还算舒服。只是太无聊,无聊到要发霉了。
扫洒的工作清晨就能完成,剩下的时间只能发呆,做梦都想有个手机,没有手机有本书也行啊。
这天清晨,她正心不在焉浇着花。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花不该浇这么多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