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安既然是副队长,那她说:“我留吧。”
“行。”因为地段算偏,孟沛霖不妨说,“最多二十分钟,我在这看着车来,然后我们再出发回去。”
宋念安点头,“谢谢,麻烦了。”
“不麻烦。”孟沛霖直笑。
然后,傅听言那边又接到一通电话,就是孟沛霖紧急和他汇报的情况。想着不能怠慢医疗队,傅听言的车加速往这边开。
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远处的路上就开来一辆纯黑的越野车。
孟沛霖这边电话还通着,他挥了挥手,等车的近光灯忽闪几下,勉强瞧清牌照,没错,是傅听言的车,电话才挂断。
他绕到宋念安站位旁,指着车的方向,“就是那辆车,一会我们前后一起回基地。”
宋念安点头。
但她看了眼开来的车,无论是外型还是牌照,都不是傅听言开的那辆,侥幸在想,应该......不是他吧。
因为场地受限,所以为了给傅听言那辆车挪位子,孟沛霖上车后就倒车往旁边的道上开,等到驾驶位上彼此确认后,孟沛霖的车就转向往小路通行后的大道上开。
冬夜的尾声,萧瑟入骨的冷风,漫天黑云压抑,车前的近光灯照亮了摇曳浮尘,在这种情况更是悄然席卷了栖息的整片安宁。
车往宋念安的方向开。
她看不清驾驶位上的人,傅听言却清清楚楚地望着她。
只是在接连后退的过程中,宋念安没注意到身后那片水地,看上去被枯败树枝什么的覆盖,但一踩下去,就是淅沥的水声,连带着污泥,彻彻底底地裹在脚上。
车安稳停下,宋念安也已经一脚送进去了。
她皱眉低头,发现向外拔,那鞋跟不听使唤似的,向外却受了吸力,反倒越陷越深。
宋念安:“......”
她整个人都懵了,眼见着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傅听言毫不意外地朝她扬了扬下巴,“上车。”
宋念安纹丝不动。
傅听言单手搁在车窗上,倒是笑了:“怎么,现在就开始装不认识了?”
宋念安:“......”
她脚上使劲,连带着表情也有点违和地使劲了,嗓音更是有点低哑:“傅听言。”
“嗯?”傅听言微挑眉梢。
宋念安闭了闭眼,很无奈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别见死不救?”
这话一出,空气一瞬的安静。
落眼看向她使劲往外拔的右腿,傅听言默了几秒,动作流利地开车门下了车,但他没靠近,反倒是随意地倚在车边,不紧不慢,“怎么踩进去的,怎么出来。”
宋念安低头看了眼,有紧张,但还是自我排除道:“我动一动就会下陷,但不可能是沼泽。”
沼泽会在什么地方有,她书本里学到过。
只是,现在这种棘手情况,根本就是知行不合一。
傅听言笑意淡去,多少有了严肃正经的意思,“知道自己踩中的是什么?”
他这种态度,宋念安反倒心慌了,下意识反问:“我踩了,什么?”
傅听言睁眼说瞎话:“最新一片沼泽地。”
“......”宋念安感觉自己要骂脏话了,“那你还不赶紧过来帮我?”
见他半天都不过来,她又崩溃又来脾气,“傅听言!”
傅听言还是没动,“叫我什么?”
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和她闲聊。
宋念安气得想打人,不敢乱动,只能咬牙切齿地服软喊人:“哥哥,你帮帮我。”
傅听言满意了,走近侧向一把用劲,就把她从泥坑里拉了出来。
就这么简单?
宋念安有点懵,低头看着自己泥斑遍布带的鞋,疑惑反问:“就好了?”
傅听言逗她,“怎么,你还想陷多深?”
“可我陷进去的不是沼泽?”
“我逗你呢。”
“......”
宋念安直接气得一捶送他肩上。
*
后来一路回去,车内的氛围都出奇的安静。
宋念安偏头盯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沉黯光景,只字不言,冷酷的表情像是还纠结在刚刚丢人的沼泽事件上。
悄无声息地,在傅听言几次偏头看去,宋念安的白皙脸蛋终于还是没憋得住,泛起了淡淡的绯红。
丢人,丢死人了。
以至于一到地点,宋念安瞧着不远处下车的徐穗淇,推开车门拔腿就溜,直接把傅听言丢在身后的车上。
徐穗淇是半路才知道接宋念安的就是傅听言,难免感叹孟沛霖的脑筋转得快,只是她这刚下车没几分钟,宋念安怎么就像被狗追一样朝她这边冲过来了?
徐穗淇猝不及防,那句“你等等,你别这样我害怕”的话还没说完,宋念安就拎过她手里的行李,拉着她往指定的宿舍区赶。
徐穗淇:“???”
一直到进了女宿舍区,宋念安才心跳急剧地停下脚步。
她难得这么运动,有点吃不消,随手放下行李,只是手搭在膝盖上,累得弯下腰,止不住地深呼吸。
就是因为女宿舍区在男宿舍区后面,所以徐穗淇本来还想保持一下高傲小孔雀的形象,谁知道宋念安回来这么一出,给她计划都搅乱了。
徐穗淇也大喘气,还皱眉看她,“不是我说,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借人腿了?”
宋念安抬手扇风,不嫌丢人地说:“不瞒你说,我刚刚真想把我腿砍了。”
“......”
这一说,倒是把徐穗淇兴趣给说上来了。
“什么情况啊。”她笑眯眯地拿了瓶矿泉水给她,准备听八卦。
但宋念安喝完水后,缓了口气,只说:“你真想听?”
“送上门的八卦为什么不听。”
“......好吧。”像是妥协,宋念安抬脚,给她看鞋,像是当即的证据,“我踩进‘沼泽’了。”
徐穗淇沉默几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沼泽?”
就在宋念安想淡定和她解释后面,她突然咋呼地来了句:“那你还活着呢?福大命大?”
“......”
宋念安无语,“说有你还真信。”
可这句话说完,宋念安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简直像极了五十步笑百步,冷不丁噤了声。
徐穗淇倒是不在意这是真是假,毕竟宋念安现在安安全全站在她面前,只是......
她凑近,笑眼弯成月牙,“姐妹,有幸啊。”
宋念安再起瓶盖的动作顿住,“什么?”
“都生死与共两次了。”徐穗淇不怀好意,“你就从了吧。”
“......”
第20章 口哨 小白眼狼。
徐穗淇的脑回路愣是噎了宋念安半天。
显然没沉浸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能碰上沼泽的几率有多大, 亦或是宋念安刚刚一脚陷进去该有多危险,徐穗淇满脑子都是那点暗搓搓的磕糖精神。
“真不是我说,这都是注定的缘分。”徐穗淇随手抽了张纸, 塞进宋念安手里, 指指她鞋, “你从阿耶于回来我就感觉不对了, 这就是你说的冷淡风哥哥?”
宋念安和她对视几秒,莫名有种要被看穿的错觉。
她别过视线, 尴尬地轻咳了声,不作答地弯腰开始擦鞋。
但徐穗淇像是盯上她了。
宋念安弯腰多深, 她也侧着脑袋弯下身, “宋医生, 嗯?”
“干嘛。”宋念安没看她,死撑着理直气壮, “你不信我说的话, 那就看看明天他们怎么训练的。”
徐穗淇摸了摸下巴,到现在都没见识过,像是被说服, “有点道理。”
这个话题很快转折。
徐穗淇把行李堆到门后的简单柜子里, “那你一会是不是得去洗鞋?我大概熟悉了这里一些地方的位置,除了训练场和几个他们内部地方是我们不能进的, 其余食堂、浴室甚至是洗衣房我都摸清楚了。”
宋念安低头瞧着自己被泥浸染得乱七八糟的鞋,也是糟心,“就告诉我哪里能洗澡洗鞋。”
徐穗淇手里的行程单被她围成圈,朝门外某个方向一指,“大部队已经洗完了,一会我和你一起去洗, 洗衣房就在浴室旁边,顺便把鞋一起带过去。”
最后一点,她着重强调:“这里十点半停热水。”
“嗯。”宋念安意料之中。
只是徐穗淇揉揉饿得发憋的肚子,开始发愁,“我本来打算过来拿热水泡点泡面,但谁知道这地方,任何未经检查的食物都不能带进来,我刚才在外面就是在卸我的宝贝。”
难怪宋念安刚刚看外区桌上一堆徐穗淇的零食。
她笑:“我说什么来着。”
徐穗淇早就听宋念安说这边大概率不能带。
但她还是头铁试试,现在干脆只能叹气:“这回真来改造了。”
*
因为这里已经接近边境了,所以位置很偏。
训练场的条件更是不如原先军区的,傅听言那一队是全员接到命令,阿耶于那边的后续出发时间未定,现在暂时过来带训练。
医疗队虽然只进行前期的学习指导,但进到他们的场地,无论作息还是餐食时间都会调整到彼此最合乎的状态。
因为冬夜风大,所以刚洗完澡,她们身上热气氤氲还没停留多久,一阵刺骨的风直接吹散了脸颊的红晕。
徐穗淇冻得往羽绒服里缩了缩,低头看了眼时间,“十点都过了,说十点半停热水,指不定一会会提早,你确定今天还洗鞋吗?”
这双还是宋念安穿了没几次的鞋。
洗泥垢花不了多久时间,停热水也没事,大不了直接用冷水洗,宋念安点头,“你不是还要灌热水,先回去吧。”
因为在这,每个房间都分到一个热水壶,宋念安和徐穗淇正好一起,所以宋念安洗鞋,徐穗淇就先回去拿热水壶灌水了。
敞开的洗衣房,穿堂冷风萧瑟。
两排长水池等间距有水龙头,宋念安原以为这里可能还有冷热水的开关,但实则是水龙头压根不调温,开出来就是刺手的冰水。
她手上热气刚消,指尖泛凉,掌心尤暖和。
水龙头一开,冷水一股脑激烈涌泻而出,一个水龙头开,旁边连通的水管都似乎在震。
宋念安伸手,指尖试了下水温。
嘶。
太冰了。
但宋念安咬了咬牙,还是把鞋和分配发到的板刷放到水下,强水的第一遍冲洗,整个下水口很快都是浑浊的色样。
宋念安弯腰洗时,不远处走过的孟沛霖和另一个队员汪珈成正好从男浴室洗完澡路过,有说有笑的:“这两天怕是训练强度真的轻了,今天这帮小子还说训练有什么的,他们怕是不知道他们傅队带起人有多凶。”
孟沛霖听完就想笑:“这不,明天让他们试试新鲜的。”
汪珈成诧异:“你这是现在就要加强度的意思?”
“话可是我们傅队说的,我还能不听?”孟沛霖抬眉,“再说了,训练基地来点新人,这帮小子就激动,多少得加压收收心。”
汪珈成回想之前傅听言训练人的强度,像是感同身受,开玩笑说:“那完了,他们这回可真笑不出来了。”
这话刚说完,汪珈成眼神一瞥,正好擦肩注意到独自一人在洗衣房的宋念安,清瘦的身型拢在长及脚踝的羽绒服里,黑色长发和白皙肌肤的色度冲撞,素颜清纯的侧脸温和恬淡,俨然在暖黄的灯光下成了靓丽的风景线。
汪珈成眯眼瞧了两秒,突然笑了,凑近在孟沛霖身边,下巴一抬,“那谁?”
孟沛霖闻声看去。
绝了,这都能给他碰到。
因为一些原因,汪珈成没参与阿耶于的行动,所以没在现场见过宋念安,再加上宋念安又是今天最后一批刚到的,还没正式介绍过,不认识很正常。
“少打点主意。”孟沛霖还是简明扼要,“想好过,就别碰嫂子。”
“嫂子?”汪珈成愣了几秒,发懵,“我们哪来的嫂子?”
全队比他大的除了孟沛霖就是傅听言,现在孟沛霖不可能,就只能是傅听言了。
但问题是,傅听言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平时不是训练就是出任务,哪来的认识机会?
孟沛霖多少能猜中这人心思,再度肯定,“没错,那就是你保真不换的嫂子。”
只刚刚一眼,汪珈成就没忍住,脱口而出:“我嫂子长得这么幼的?他老牛吃嫩草?”
“......”
好吧......要这么说,孟沛霖也觉得有点。
汪珈成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八卦:“那我这小嫂子多大了,刚成年?”
“刚成年能让来这,你脑子给冷风吹了?”孟沛霖无语地瞥他,“那是医疗队心外副队长,宋念安。”
“宋念安......”
汪珈成念了遍名字,有点熟悉的名字。
他再抬头仔细一看,寒风过眼的刹那,他脑子闪过之前饭局上,傅司令提到的其中一个宝贝孙女,好像就叫宋念安。
“......”
一瞬间,汪珈成感觉底线都似受到了挑战。
陡然陷入沉默,好一会,他才虚着声感叹,“果然,我们傅队就是喜欢闷声干大事。”
这话倒是踩在点上。
只是孟沛霖和汪珈成没走两步,就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男人,高俊挺拔的身子,已经脱去原先过来穿的羽绒外套,换上了在这就会穿的军大衣,笔挺军装在内,一派正气。